怪物道:“是了,你能这样坦白告诉我,自然是已经克服了内心的嫉妒和扭曲。”唐
缺悠然道:“为何要克服,难道它不能让我更强大?”
接着唐缺露出一丝嘲讽,淡淡道:“我的修行跟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是怪物最后一次听到唐缺说话。
他化作一道青烟钻进一个草人里,草人背后贴着白纸,上有唐缺的生辰八字,草人亦有毛发,那也是唐缺的。
但内里的魂魄却是怪物。
唐缺将手指割破,落了一滴血在草人上,怪物再度有血肉充实之感,可是它也被深深禁锢在草人中,如同永世无间的地狱。自
神夏以来,最神秘莫测的巫法——魂魄术,已经被唐缺运用到化境。即
使怪物这样的存在,亦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唐缺做好这一切,神情愈发冷淡,眼神却如庙里的神像,好似万事万物都在掌控当中。
……
夏
始春余,正是江南最美的时候。越
州一家临水而建的民居外,两个少年正趴在屋顶。
其中一名少年宛如玉璧,另一位略见粗豪,身子却要比玉璧少年要矮一点。“
阿籍,亏你能选到这个地方。”粗
豪少年正吞着口水,瞧着对面二层楼上正在纱帐里沐浴的邻家嫂子。正
用木勺冲洗身体的妇人,似乎有意无意看过来一眼,吓得粗豪少年一哆嗦。他
道:“不会被她看见了吧。”阿
籍淡定道:“我去过那里,看不到我们这个位置的。”
粗豪少年将信将疑,说道:“别骗我。”
此时苏籍正在半空看着两个少年,他明明在接收道种,却突然进入到年少的某个场景当中。随
后画面一转,粗豪少年被大人们用扫帚追着打,但死也不肯说出同党还有年少的苏籍。唯
独那邻家的嫂子,妙目不时流转在苏籍身上,似笑非笑。
到了晚上,少年苏籍拿来药膏,给粗豪少年的伤口涂上。粗
豪少年呲牙咧嘴道:“其实不痛。”
他瞧着苏籍本来洁白修长的手指,肉眼可见红肿,便知道弄这药膏,苏籍花了不少心思,又默默将药膏都涂上。随
后粗豪少年躺在枕席上,望着屋顶,发呆了好一会,忽然道:“其实你对那些事不感兴趣吧,而且她挺喜欢你的,我瞧得出来。”苏
籍道:“还不是为了满足你荡漾的春心,这些东西早一点瞧见,总比晚一点瞧见要好。”
粗豪少年哼道:“我哪像你,打小时候开始,那些女人见了你就像见了蜜糖似的,恨不得把你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苏籍笑道:“你要是介意,我把自己晒黑一点。”
粗豪少年道:“那不行,我觉得你黑了,还是招人喜欢,因为不止是因为你的外貌,还因为那个啥,对,夫子说的气质,玉质彬彬。”
苏籍道:“文质彬彬。”粗
豪少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夫子不是说君子如玉吗,他说咱们乡里只有你将来能算真正的君子。”
苏籍道:“你也很聪明的,他们都觉得你是我的跟班,实际上我知道你是故意藏拙,虽然你读书不行,但书上的道理你都懂。”粗
豪少年道:“但我不喜欢舞文弄墨,阿籍,你知道我想将来做什么吗?”苏
籍道:“不会是做大晋的征西将军吧。”
粗豪少年笑道:“还真是,虽然江南很好,可是从小听你讲那些边塞的故事,我都忍不住热血沸腾,那才是男儿该去的地方。”苏
籍道:“而且你身体确实比我结实。”
粗豪少年道:“没事,你不是说那些谋士都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吗,你可以帮我出谋划策。”
苏籍道:“那可太累了。”
粗豪少年道:“怎么会呢,这样的人生才有趣味。所以我觉得你这人确实有点没追求。”苏
籍道:“嗯。”
他接着又道:“我出去打水。”
粗豪少年知道,从小开始,苏籍都坚持洗冷水澡,他说这样能活的久一点。
他还见过苏籍能在水下憋很久气。
越州的健儿不乏能水的,但真到了水里,不见得有谁比苏籍更厉害。可
他不知道,这次苏籍出去没有打水。
“你果然很适合修习先天气功,这么快就掌握了内家呼吸法的节奏。”在水井口,一个道人忽然出现对着苏籍道。苏
籍躬身见礼。
道人接着道:“怎么样,决定跟我上山了吗?”苏
籍道:“谢谢道长,今后我不用再洗冷水澡了。”
道人笑道:“你这小子真奇怪,旁人学了我的气功都觉得自己将来能上天入地,能人不能,你只是觉得不用洗冷水澡。”苏
籍道:“洗冷水澡很难受,但是能让我减少生病的可能。”
道人道:“我瞧得出来,你挺怕死的。”苏
籍道:“说怕死也算不上,只是觉得身体康健很重要。死是谁也逃不开的。”道
人道:“这倒未必,你跟我走,说不定能脱开这生死的藩篱。”
苏籍道:“道长已经得长生了吗?”道
人道:“这倒是还没有,但你跟我学,至少会有这种可能,你愿意跟我走吗?”苏
籍道:“我当然很愿意,只是希望道长能带我的朋友一起。”
道人摇头道:“他不行。”苏
籍道:“那我不去了。”道
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如果拒绝我,你这辈子都可能会后悔。”
苏籍道:“道长是清微的仙师吧,想必身份地位还很高。”
道人笑道:“我是清微的教主天阳子,你信吗?”
苏籍点头道:“我信。”道
人道:“真是聪明的孩子,可惜有点拖泥带水,不过这次老道要勉强你了,你不去,我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说你拒绝了我,而且你是因为你朋友才拒绝的我。”苏
籍沉默一会,便道:“师父,咱们走吧。”
道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叹口气。
画面再一转。天
阳子表露身上,当着乡人的面带走了苏籍,从此以后,他便是清微的玉树了。粗
豪少年很羡慕地看着苏籍离开,也不乏怅然,他怕他以后帮不了苏籍什么。过
了好几年,少年背井离乡,又很短一段时间内成为了西北巨富。
他终归不是大晋的征西将军。画
面再一转,苏籍回到已经变成老人的粗豪少年的病榻。
苏籍仍是少年模样,好多年都没变过。苏
籍又再度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幕,天阳子瞧着他,欣慰又惋惜。
“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耳边又回响起苏家小妹的声音。不
知不觉,他已经出走半生了。他
仍是当年那个苏籍吗?
成道的最大的磨难不是有人阻道,而是我执!
这一刻苏籍无比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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