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兵跟在黄计都身后走了一整天,连戎羯人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到了晚上,人们饥寒交迫,疲倦不堪,便找了个草坡的背风处,安营扎寨,歇了下来。
浪子兵们昨晚歇在羊肠关,住的是民房小屋,因此这一晚实则是浪子兵们第一次住帐篷。
二十个人合住一个大帐篷,虽说身上衣服没脱,脚上的靴子也还在,但是二十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帐篷中的味道可想而知。师帅及以上的军官们倒都有单独的小帐,然而到了偏师尉这一级,虽说军阶高,但仍是犯人出身,便得和普通士兵挤在一起睡。
吃罢晚饭,韩枫进到帐中后,见手下的士兵已将大通铺整好。韩枫本来对骆行一直存着戒心,但他看过那些书后,也知自己城府不够深,便刻意为了锻炼自己,平日里在几个百夫长中反而对骆行最亲近。因此这晚骆行也跟他住一个帐篷。
这整个帐篷里,韩枫是偏师尉,往下的便是骆行这个百夫长,其他十八个人,都是骆行手下的士兵。
见他进帐,骆行倒恭敬得很:“韩偏师尉,您先选铺位吧。睡两边的话安静些,睡中间的话暖和些。”
到了这会儿,韩枫也就不和他客气什么,见这帐篷虽然搭得结实,但两边被风吹的鼓来鼓去,便大咧咧地走到了通铺正当中坐着:“多谢了,我睡这儿吧。大家也都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嗯。”骆行一点头,挨着他坐下,其他几人这才跟着上了铺,熄灯睡觉。
几人白天累得狠了,头一沾床,便鼾声大作,而韩枫也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大踏实。
恍惚间,他梦见自己到了黛金池,照着父亲写的话,手按在那血掌印上大叫了三声“吾罪”,然后就一心想着母亲。阴风阵阵中,黛金池的水面忽地一下子破开,从中升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窈窕,缓缓向他走来,到他跟前时,伸出了一只手,由着他握住。
只是这一握,却觉那手滚烫得吓人,随后他身边的绿草水池忽然都变了。变成了火海,铺天盖地的火海。
“啊!”他猛地惊醒过来,然而一下子睁开眼睛,才觉身边很亮。
帐外有无数人影在动,突然两杆长矛刺进了帐。
“啊——”睡在通铺两边的小兵只来得及叫一声,便送了性命。
这一下子,韩枫的睡意已经全被吓跑了,而帐中其他人也全都醒了过来。与此同时,其他的帐篷也都响起了惨叫声。
“戎羯人偷袭!”
不知是谁,后知后觉,到了这会儿才叫了出来。
而戎羯狼骑的力大无穷在这草原上终于全都体现了出来。那两根刺入帐中的铁矛一挑,已经架在了帐篷的支柱上,但听得帐外“呜呜”数声狼嚎,几个巨大的身影在帐篷两旁往前冲过,“呼——”的一下子,帐篷的盖布整个被掀翻了过去,韩枫几人直接暴露在了狼骑的视野之中。
“天呐……啊——救我!”
挨着被刺死的士兵的一个年轻人刚揉了眼睛坐起身子,还没有拿出防身的武器,便被一只狼骑窜过来,咬住了肩膀,拖了出去。一连声的惨叫之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想必是不活了。
旋即,又是五六头狼骑冲着榻上的人们冲了过来。
狼骑的獠牙如电,戎羯人的马刀如电!
所幸这些人都是和衣睡着,武器又都放在脚边,韩枫因为醒得早,脚尖一勾,一把自己的马刀勾了过来,旋即回手一撩,金光闪过,他借力翻下了睡铺,那戎羯人则驾着狼骑蹿到了一旁。只是那狼骑落脚处正是韩枫身边的一个士兵,那士兵还没起来,被这一人一畜踩上,胸口“咔咔”几声响,肋骨已被踩折,吐出口血来,便咽了气。
骆行身为百夫长,武器也是把马刀。他一矮身拿起自己的马刀,跟一个戎羯狼骑僵持在了一起,其他的十几个士兵这时三三两两对上了狼骑,但也有两人被马刀砍死,血流了一地。
四周其他营帐也都乱了套,情急之中,韩枫并瞧不见对方总共来了多少人,只觉略微扫了一眼,处处都是狼骑,处处都是戎羯人。
戎羯人来去如风,又都是骑兵,按理说拿步兵去追击他们便已是不智,而半夜不设哨卡,那分明便如引人来袭一样。
这些本是兵家的常识,然而韩枫只在史书上看到些兵争之事,更何况如今性命难保,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夜色之中,灯火照着那戎羯狼骑,只见其张开了血盆大口,几道口水还在牙上粘连,便如洪荒巨兽一般。而骑在它身上的戎羯人则目若铜铃,鼻子上还插着一根兽牙,整个人也跟怪物一样,叫人看着胆寒。
那戎羯人吼了一声,狼骑带他一同向着韩枫冲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刀光也更凶猛!
韩枫见了这攻势,心中倒松了口气。他之前跟戎羯狼骑在羊肠关中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对戎羯人的攻击手段也了解了许多。这些人并没有给狼骑带嚼子的习惯,因此无法用缰绳控制狼骑,必须用一只手拽着它们颈上的毛,如此一来,攻击之时,便只能用一只手挥刀。
狼骑的速度很猛,爆发力也很强,动作也很灵活,但这些既是优势,也是劣势。坐在狼骑身上的戎羯战士,为了防止滑落,只能用一些简单的招式,就连转个身子,为了保持重心稳定,也要小心翼翼。
故而,韩枫的力量肯定拼不过这一兽一人,但论起灵敏来,他就占了优势了。
他一下子闪到了狼骑身边,趁狼骑的头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一刀挥下。那戎羯人忙挺刀去拦,然而韩枫那一刀不待用老,反而从直劈变成了横削。那戎羯人脖颈一凉,头已经被刀光卷起。
血光一下子盖住了狼骑的眼睛,而后它觉得背脊一痛,无力地往前挪了两步,便趴在了地上。
韩枫一脚踢开狼骑的身子,随后看向了自己的手下。骆行与那狼骑斗得不亦乐乎,但一时半刻还出不了问题,倒是有三个小兵因为手上的武器不行,已经陷入了险境。韩枫左手拾起死在自己手上那戎羯人的马刀,大吼一声,便冲向了小兵身前的狼骑。
不出三两下,那狼骑又死在了他手中,他把手中的马刀递给一个小兵,说了一声“好好用”,就掉头冲向了其他狼骑。
这时六千多岁军已经都醒了过来,虽说一开始被戎羯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各自为战后,也渐渐搬回了局面。只是骑兵与步兵对战,本身骑兵就占着先天优势,故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而这时,浪子兵中负责发号施令的人也终于到了。
黄计都歇在荧军中,而这次戎羯人偷袭的是岁军,他并没有一开始就醒过来。
虽然五军都有比师帅高一级的都统,但在底下这些士兵眼中,那些都统都是成天混吃等死的谭伯幕僚,声望连谭伯都不如,更不用说出来指挥战斗。更何况,都统住的营帐最大,戎羯人并不是傻子,一开始他们就派了十几个狼骑全力进攻那大帐,这会儿那都统只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故而,当岁军的士兵们见了黄计都时,都是士气一振。
与此同时,鸿原南方的草原上,已经亮起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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