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伤得都不轻,此刻均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相比而言,韩枫外伤略小,内伤却重。他略一动,便觉五内剧痛,口中腥甜。他咬牙将已到唇边的血咽了回去,这时只觉身后一暖,正是离娿扶了过来。
“铛——”两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见原将插在右肩胛处的紫金断刀拔出,扔在了一旁,而伤口处,竟然没有鲜血迸溅而出。
离娿并不知原是什么人,但见他竟能打伤韩枫,此刻还能挣扎站起,心内大惊。将扶着韩枫的右手一松,左手持起匕首,便要在右手心划出“渎神大法”的图案。
韩枫忙伸手拦住,他这一动,再度牵动胸腹内伤,这一口鲜血再咽不下去,竟喷了出来。离娿看他胸口皆红,不由吓得手上一停。韩枫这才握住她的左手,道:“不……不要。不要再用渎神之法了,扶我回去。”
“那他……”离娿这才注意到韩枫只用左手,右手竟软绵绵垂着,看样子竟是断了。
韩枫摇了摇头,道:“他只是想挡住我,并不想要我的性命,他也要不了。离娿,我们回去。”
这时,原却清了清嗓子,朗然开口:“原来是这么个小姑娘,怪不得你舍不得。”
韩枫只当没有听见,握着离娿的手,强行站起了身,正要转身离去,原又喊了起来:“小姑娘,你不想解了你们夷族身上的诅咒么?”
“离娿,走!”韩枫低声道,然而离娿却没有听他的话,竟真的被原这句话拦了下来。她扭过头,道:“你说什么?”
韩粉气急攻心,连咳了几声,离娿忙回身轻抚他后背,原这时则又开了口,重复道:“我说,你不想解了你们夷族身上的诅咒么?小姑娘,这一年来有什么异样,你能感受出来吧。”
抚着韩枫后背的手慢慢停了下来,韩枫急道:“离娿,扶我回去!”
离娿满面迟疑,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原,道:“你有办法?”
原笑道:“我不会杀他,也不会伤你,只是想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小姑娘,你如果肯信我,便跟我进帝都。我保证,这帝都的人都对你客客气气的,绝对不拿你当朝廷的钦犯对待。”
离娿蹙紧眉头,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否真该相信原。可那人说得实实在在,且的确点明了要害之处。韩枫见离娿犹豫,不由急道:“离娿,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我……”虽然心疼韩枫,但想到此前问他对解开诅咒的态度,离娿缓缓垂下头去,“枫哥哥,他……他也许真的知道什么,我问清楚再走好不好?事关全族上下,我……我是夷族的大祭司啊。”
“你!”韩枫听她拿出身份来压自己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劝解。原“哈哈”笑道:“小姑娘这话倒有魄力,难怪小小年纪,便有祭司之尊!小姑娘,你若信我,便这时随了我进帝都,我细细讲与你听。你若不信,咱们一拍两散,你转头就走,我绝不拦阻。”
“为什么现在不说?”离娿疑道,“那帝都是你的地盘,诳我过去,你还会放我出来?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哪有这么好骗。”
原显得并不着急:“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好说。左右不过是等个几年时间,待得你们全都死绝了,该还我的,自然是我的。看来我这些好生之德,在大祭司的眼中,竟然一文不值。”语罢,他回身就走,居然不给离娿再辩的余地。
“等等!你……你把话……我……我去就是了!”离娿一咬牙,脱口而出。原果然应声停步,但身子还是没有转过来。
韩枫左手死死拽着离娿,道:“别去。离娿,别去!”
离娿淡栗色的眸子注视着韩枫,她见他满面紧张,不由微微一笑,道:“枫哥哥,你别怕。我不是寻常的弱女子,别忘了,我还有杀手锏藏着呢,他们困不住我的。帝都我还没去过,就当探探虚实。你在这里稍待,我喊人蛊过来背你回去。”语罢,嘬口为哨。哨音虽小,但对人蛊来说,已足够了。
韩枫哑口无言,他最是知道离娿的脾气,此刻若全告诉她,她定然还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原走。在她心中,夷族重于一切。可他终究做不到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她去送死,他此刻只知摇头,道:“离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去找办法解诅咒。我一定会!”
然而他说得再诚恳,离娿这时都已听不进去了。她见远处人蛊的身影越来越近,便对韩枫又笑了笑,便将自己的手用力抽了出来:“枫哥哥,夜就留在这里等我吧。你回去好好养伤。如果他们真的强扣我……你也不用顾忌什么,该打就打。相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离娿!离娿!”看她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韩枫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终于也不在了,他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
好像做了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下。
他无力地看着那面孔变幻,等待着离娿的那张。然而这一次,画面却有了变化。
原本稚嫩美丽的面容,竟然变得衰老而憔悴。白发苍苍,皱纹满面——若不是因离娿的眼神并未变化,他几乎认不出她。他几乎一下子扑在那面孔前,想笑又想哭。这应不是梦,这应是白童的“开来”。
她不会这么年轻就度过一生,她会一直活到垂垂暮老,即便容颜不再,但这是最好的结局。
是的,应该就是这样。那时他第一次看到那地下面孔时,是被“恶神”拽去的。对方的用意是打消他的生念,所以面孔时真时幻,甚至隐去了柳泉的那一面。谁能够说,离娿的那一张就是真的呢?此刻那“恶神”被原杀了,一切幻象尽除,这时的这一张,才是真的!
“离娿。”韩枫在梦中呓语,但脑海却仍是梦境与现实的交织。他忽然想到原的话,心中豁然敞亮:原为什么不在当场就把一切告诉离娿?他没有不说的理由,除非,他还在担心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离娿单独在帝都时他才肯说?离娿会用渎神大法,原要“杀”了大自然神才能得到原有的一切,可毕竟此前的两次,原都是封闭在大自然神的手中,不管是真身还是假身。
他对离娿除了期待以外,更有忌惮才对。而那时,在场的还有自己。
韩枫后悔不及:或许自己错失了杀死原的唯一机会。
他大叫一声,惊醒过来,然而还不等睁眼,便听到耳边竟是离娿的淡淡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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