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连捷和慕容景侯几乎同时问道:“皇上,价格战一事可已有眉目?”
“朕已让严相依计去办,待有消息再说。”
连玉一笑,闭目养神。
和连琴一样,众人不敢多问,这关系到他和权非同谋算谁更胜一筹,他们这边形势非常恶劣,此时多问,难免长他人志。
从殿试开始,连玉接下权非同的挑战,并狠狠还击,已属难得毂。
本来,按孝安太后意思,连玉最好再让权非同三年,待羽翼丰盛,再将其连根铲除。
连玉却认为此时再退并非上策,权非同不会白给他时间。他一退再退,权党羽翼只会更满,到时要除更难铨。
看似中立的魏成辉也是一把隐形刀剑。
连玉既一意而行,压力自非常人所能及。
他们的前途与命运与他紧拴一起,像那初生之犊的李怀素一样。这天子能走多远?虽早已抱定必忠决心,各人亦相继皆入沉思。包括青龙、白虎。
*
连玉回到宫中,明炎初率宫人亲自侍候。途经其中庭院,听有乐曲传来,连玉缓缓停住脚步。
今夜月薄,星光息微,河汉一时渺渺。如霜夜色中,皇家亭台楼阁如墨,其一翠顶六角小亭内有侍婢数名,一名妙龄女子正低首抚琴。她身披一袭湖蓝长袍,手盈袖扬间,便如一挽碧水缓起于湖。
那婉转琴声,是低吟,是轻诉,一唱三叹,没有恣意之姿,只有一味相抑,便是那般不诉难求,却亦拨动人心。
女子醉心弹奏,竟未发现来客。宫婢却不然,见驾一惊,便要唤她见礼,却见连玉伸手于唇,众婢遂慑了手脚。
待得清越笛声凌于琴声,如问何事忧惶,何如莫愁,自古无全事,如今夜月,如今夜星。
女子手一震,差点断了弦。
她一抬头,一惊,忙起身下拜,“双城见过皇上。”
连玉停了笛子,温声道:“起来吧。”
这女子正是顾双城。她略有些怔怔地看了看连玉,随之吩咐婢女下去沏上一壶茶过来。
连玉也没过去,只在通向亭子的曲桥上,道:“不必上茶了。”
双城眸光微微一动,又是一拜,“谢皇上此前不罪之恩。上回,双城一时情急,竟乔成内侍进了皇上御书房。”
“你亦是心系父亲,此事便罢了。只是朕不希望有下一次,好吗?”连玉淡淡道,语气不见丝毫责怪,但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双城低叹一声。顾南光受权非同之命,提议巡游。权非同有意让李怀素因错而受贬谪,虽说权非同手握贸易战命脉,连玉必忌惮,不会惩治顾南光,但事关她生父,她还是担心。
孝安太后从那么多孩子里选了他出来亲自教养,这个男人会简单?
何况,她对连玉的了解……并不浅。
她很快颔首,“阿顾遵命,自当如此。”
连玉将笛子放回怀中,淡淡道:“这天冷,莫要在此弹琴了,回去睡吧。”
双城摇头,轻声道:“双城不乏,皇上先回吧,明日还要早朝。”
连玉也没说什么,吩咐宫婢好生照料,一掀衣摆便转身折回。
双城看着他背影远去,突然微微拔高声音道:“为何将我要进来?”
连玉微一侧身,却没转头。但双城却看到他目中冽意,她想说什么,咬了咬牙,却终没说什么。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则……
她很快一笑,轻声道:“皇上,可否陪我再奏一曲?”
连玉缓缓转过身来,拿出怀中玉笛。
一首接连一首,她奏,他和,或他奏,她和。陪侍当中,有识音律的诸如明炎初,也有不识的,诸如青龙、白虎,却无一不沉醉其中。
双城一笑,远远相隔,连玉目光也微见深邃。不知过了多久,双城竟越奏越慢,最后竟缓缓伏到琴上。
连玉一按笛孔,收住余音。
明炎初知道,眼看这顾双城已累极,却仍不肯眠,皇上便也不顾劳累相陪。
连玉摘下肩上披风递给白虎,吩咐道:“虎儿,你亲自走一趟,送顾姑娘回寝宫。”
白虎知道,宫婢力气不大,若是几人搀扶,势必弄醒顾双城。她连忙应下,快步过去将连玉的披风盖到顾双城身上,方才将双城抱起,领着一众宫婢从亭子另一边出去。
明炎初一笑,低声道:“主子对顾姑娘的用心,姑娘他日必定明白。”
连玉却没说什么,眸中血丝清透,天边已是曙光乍现。
青龙和众人亦才惊觉,连玉竟在这里站了半宿,早朝时辰又至。本来,这几晚,他都忙到几乎天亮方才浅寐。
眼看那袭墨蓝背影有条不紊地率众朝金銮殿方向而去,假山后,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出来。
侍女湘儿心疼道:“主子真傻,也不出去。本是到皇上寝宫送汤膳,哪知路遇皇上,竟也在此站了半宿。”
女子摇头笑笑,正是无烟。
她轻声道:“我出去未必适合,他未必喜欢。况且,以他的武功耳力,青龙、初公公等人亦是厉害,他知道我们过来了,只是没有点破。顾双城困在宫中,这些日子亦累了,他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湘儿冷笑,“这双城姑娘有什么能累的?在宫里像半个主子一样,吃穿用度皆由初公公亲自打点,甚至比一些真正的娘娘都要好。”
无烟淡淡道:“也许她认为这个宫廷像个牢笼呢?否则也不至于每夜无眠。”
湘儿却还是急,道:“小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她方才竟开口将皇上留下。你说,皇上将来会像宠爱小姐一样宠爱她吗?”
无烟闻言,眉心猛一拧收,随之目光远眺,没有再说什么。
*
此时,素珍也已起来,她和小周等人商量了半宿,累极,却未能睡好。
这案子到此处几乎已是打上死结,即便能找到回春堂,回春堂若不承认,也没有办法。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回春堂肯认,人们会信?
除非,能有一定数量的人认出那三具玩意并不是妩娘等人。
连玉虽准了她这三天仍可不上朝,多点时间走动,她还是焦躁苦恼得想死掉。
洗漱过后,踱到院里。
却见冷血几人正在那里争执着什么。这当口,他们还添乱……她没好气地跑过去一看,发现他们争的赫然又是鸟。
也不知无情是不是和鸟有仇,上回眼尖,发现了一堆雀鸟,以致各人打得不亦乐乎,今早又让他捕了一只。
众人各执一词,小周、无情、冷血说那是喜鹊,追命和铁手却说是乌鸦。
小周一把拉住她,“你来得正好,你说这只是什么?”
素珍一瞟他们手中那只半死不活的倒霉鸟,忍不住低吼出来:“你们一群没常识的家伙,这只是信鸽、信鸽,还是信鸽,都给我找回春堂去!”
众人被她一吼,将鸟一扔,立下撤了。
小周不忿,走前小声嘀咕:“我就不信了,真理永远掌握在多数人手中,凭什么你说它是信鸽它就是信鸽?回头本公子找专家鉴定。”
素珍气结,脑里却又突然闪过丝什么:多数人……认出来……
她急得来回踱步,福伯却领人走了进来。她一看,笑开,露出两行洁白牙齿,“霍侯。”
来人正是霍长安,见她笑容灿烂,不觉失笑,“你这人怎么总是一副乐呵呵的鬼样子?”
素珍瞪他,“你这是什么话?倒是我遭逢劫难你老才开心?”
她说着,又咦了一声,“不对,这是早朝时间,我是有案在身,皇上特批不必过去,你怎么不用?”
霍长安笑道:“你不是知道我的封号吗?逍遥侯。这赋闲在家,除非边关打仗,方才必须上朝议政。平常我不想过去,可以不去。几年前,大周以北滨海倭寇横行,我领兵平定,曾负重伤,算是立了功,皇上恩赐了我此权。”
素珍想着那场海战,不禁一派激荡,对这位保家卫国的侯爷又多了几分喜欢,嘻嘻一笑,道:“你几次恩惠我尚未得报,来,我请你喝酒去。”
“好!”霍长安亦是爽快,立下应了。
反是素珍想起什么,“还是不对。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堂堂逍遥侯来我家不会就为了吃我这败将这一盅。快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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