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余日,萦荡在门楼山上空的紫金气聚而不散,非但不散,反而一日增一分,紫气愈发氤氲浓郁,状如五彩华盖,就连鬼谷先生这般长生千年的至圣先贤看了,都觉得大开眼界,引以为奇,纵身掠到香炉峰一块巨石上屈膝而坐,微阖双目,神游九天。
轻轻一呼,徐徐一吸。
一缕紫金气似天外飞鸿倏忽飞来,如金蛇游离于身畔。
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引来一道紫金气,九九八十一道紫金气,如一条虬曲盘旋的金龙缠绕在鬼谷先生身上,张嘴一吸,如长鲸饮水般将这条紫金巨龙吞入腹中,看他有滋有味的砸吧了一下嘴唇,估计味道不错,不一会,一道白气自他头顶逸出,他的肌肤容颜肉眼可见的由耄耋老翁变身为风姿俊彦的少年。
不得不说,鬼谷先生有此非凡造化,应是得济于虎头。
当初,虎头下山时遭遇卧虎司三人,没成想后来鲁班门的叛门逆徒鲁叔阳,打出的三颗霹雳弹丸威力惊人,虎头竟被这墨门独家暗器震碎了道枢,震断了经脉,眼见就要一命呜呼,就在这万分危急时刻,鬼谷先生拿出九转还阳丹为他延气续命,又不惜损耗自身六甲子的修为,三昼夜六次施展出极为损耗修为元气的金缕成衣,来修复他的道枢与周身经脉,此番举动对虎头而言不啻于重生再造之恩。
如今因他的气运而让鬼谷先生反老还童,也算是天道好轮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有这么大的机缘福分,却不是人人都能够染指的,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如鬼谷先生这般。
餐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意相归胎归原,反老还童。
阴阳古洞。
古洞外一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然而,洞内却是祥云红绕,天降奇光,地涌七宝金莲,生出气象万千。
要知道,这两条玄炎祖龙可是自混沌未开时就存在于世的纯元真炁,自鸿蒙修炼至今,祂们早已能随心所欲运化万物,自身不但能化形为龙,化为真炁,更可以变化万千,但是,如今祂们与虎头已休戚与共地结合为一体了,有些变化暂时还无法完全施展出,只能随着虎头修为的提升而慢慢来。
虎头自祂们进入体内后,便痛得昏死了过去。
因为祂们的能量太强大了,就虎头这副凡夫俗子的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祂们所带来的那种开天辟地般的巨大冲击力,在古洞的十余日里,他一直处在那种半梦半醒的昏迷中,从最初那难以言说的巨痛,到渐渐开始有些适应,再慢慢步入佳境,直到后来舒爽的如飞升到九天云外,逍遥似神仙。
那种否极泰来的酸爽,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啊!
昏昏沉沉中,虎头耳根忽然一动,一声天籁渺渺传来。
“佛子,今日你终于来了。”
虎头四处张望,发现周围只是一片浩渺无垠的云海,但见云波荡漾,仙气缥缈,光色彩象间摇曳着一朵朵的红衣金莲,除此之外,再无一个人影,可是刚才自己明明听到有人在说话,字字如珍珠落玉盘般落入耳中,声音虽然有些缥缈虚无,却是清晰无比,应该是不会搞错的。
“不用看了,现在佛子的天眼未开,你是看不见我的。”
“唔,你是谁?这是哪儿?”
“呵呵,佛子真是贵人多忘不好意思,是我忘却了,你的神魂还没觉醒呢,抱歉,还望佛子稍安勿躁,再等我一下,让我看看这天机策上”
对面半天没动静,虎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好没?”
“海涵海涵,让佛子久等了,刚才看了一下天机策,上面说佛子的功德尚未圆满,一旦功德圆满之时,神魂自然便会觉醒,还望佛子多心存善念,少生杀戮之心,广布功德才是。”
“唔,知道了。”
“还有一事,要与佛子说知,佛子本姓墨,名北风,你不是来自西方的佛国,而是来自北方的苦寒之地,注定你此生极苦,但是,你又身负天下气运,日后定有莫大机缘,还望佛子砥砺前行,造化天下苍生,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玄炎祖龙进入墨北风体内后,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
玄炎祖龙乃是世间至纯至元的两道真炁,这使得他的无极内功直接攀升了两境,三境的入火不热与四境的入冰不寒,如今皆已修炼至圆满大成。
他现在已进入到第五境——御风不坠。
无极内功的第五境,是修炼上一道极为重要的分水岭,第五境御风不坠的功法一旦修炼圆满,人就会随风起舞,身若无形,脚踏落叶飞花,凌空虚度,任尔西东,日行一千二百里,等于半只脚踏入到陆地神仙的境界里。
心凝形释,骨肉都融。
随着无极内功修为的巨大提升,墨北风的道枢、经脉如今也是今非昔比,在玄炎两道真炁狂放无羁如野马的纵横冲突下,经脉已由原先的潺潺小河,如今已拓宽为浩荡江河,气机运转起来如腾蛇起舞,有千钧之力,势不可当。
道枢也由原来的龙眼,到如的铜钱大小。
而且,随着先天真炁的融入,道枢、经脉、九窍,泛出无数淡淡的金芒,这说明体内的真炁越来越纯元了,修为也越来越高深了。
不知为何,玄炎两条祖龙也不嫌挤得慌,一起挤到了明堂窍里,九窍到现在为止,已洞开了四窍,明堂、气府、绛宮还有黄庭。
莫非是因为一公一母?
或许墨北风看不到,在他的额上,赫然出现一个阴阳龙的图案。
平时呼吸时这图案若隐若现,细不可察,可是一旦气机运转的时候,额上一黑一白两条小龙便会追逐盘旋,气机运转的越快,他们旋转的速度也会随之加快,而且,还会熠熠生辉,宛若洞开了一只天眼。
墨北风踏波而行,转瞬便来到了阴阳古洞口。
心念一动,只觉得身轻如燕,悠悠向着鬼谷先生那边飞去,虽然在下落的时候,因为不熟练,一个急停,导致身体陡然发生翻转,脚朝上,头朝下,以倒栽葱的姿势直直坠了下去,好在他临机应变的及时,猛提一口气转了过来,啪的一声,跌坐在巨石上,震得屁股隐隐生痛,可再怎么说,总好过脸着地不是。
饶是如此,也惊得鬼谷先生口大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你现在都能御风了?”
墨北风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小光头,“初学乍练,初学乍练,练得不好,还请师父多多指教,咦,师父,你反老还童了吖,恭喜恭喜!”
“这”
虽说肌肤变得如少年般平滑紧致,但皓如白雪的长眉长须依旧在,留这么多年了,都有感情了,况且他又是个念旧的人,总不能说剃就剃了去吧,可不剃掉留在脸上,看上去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毕竟是鬼谷先生,就是那么有个性,留着。
正在这时,一声凤鸣震九霄,一直萦绕在门楼山上空的黄金紫气如龙潜深渊,倒卷而下,似倾盆大雨般一股脑朝墨北风泼来,他倒也来者不拒,张嘴一吸,如吃面条般“滋溜”尽数入腹,砰的一声,九窍中的丹房赫然洞开,紫气尽入丹房。
阴丹诀,三五合玄图。
长生术,初九秘潜龙。
气术金丹传在世,
象天象地象人身。
这时,十二道深涧中的云气升腾,云分五色,内赤外黄正四方,其状如远古帝王之华冕,肃穆庄严,这道五彩云气久久不散。
这要是让在斜石街上摆卦摊的孙瞎子看见了,定然会大惊失色,五彩祥云升腾,也是当有帝王兴于野的祥瑞之兆,可是,这兆头一出,又预示着天下当有大乱。
这一切,鬼谷先生也看到了。
“以近日之事来看,你身上果然系有大气运,看来,为师当初没有看走眼,你小子蛰伏在这门楼山中也有数载,算得上是潜龙在渊,此番入洞出洞,又获诸多际遇,不日你又将出山,游历于江湖朝野,如今天下又是风云动荡,这正是你一飞冲天的机遇。”
墨北风洗耳恭听,只是不明白鬼谷先生,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过,临行前,为师送你一句话,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弟子愚钝,愿听师父教诲。”
“看山千遍,不如登山一回,有些道理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悟出来的,何为悟?不身临其境,不身体力行,你如何能悟道?即便你看上千遍,也不如去做上一回,只有那样才会来得深刻,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现在为师说的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好了,回寺里去寻一渡禅师吧,他在等着你出关呢。”
“唔。”
墨北风被鬼谷先生说得一头雾水,不知一渡禅师有何事这么急着要见自己,难道说看见自己进洞,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按理说不应该啊,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进洞,只不过,这次进洞就是十余日
时间有些长而已。
虽然刚学会御风而行,会因为不熟悉其中的关窍而磕磕绊绊,甚至有时会被撞得鼻青脸肿,但他依然无所畏惧地迎难而上,这样做
让人刺激。
回到茅屋,他一眼就看到老莫坐在屋内,心中不由“咯噔”沉了下来,姥爷怎么会突然上山,难怪鬼谷先生会那么急着催自己回来,难道家里
“姥爷,你怎么突然来了,难道家里有事?”
“佛虎头,你先别急,给,先喝碗水,坐下来咱慢慢说。”
老莫把事情的原委简单说了一下,说到最后,只见墨北风额头上的阴阳龙,竟然转出了一轮幻影,身上的衣服鼓胀如钟,一双原本清澈如山溪的眸子,此刻如沸腾的岩浆般赤红。
砰的一声,手中的水碗怦然破碎。
“姥爷,我爹娘还有囡囡他们被抓走几时了?”
“到现在为止,有两日两夜了,他们是驾着马车走的,虽然从兴安镇到洛京一路要翻山越岭,摆渡过江,行程上要慢些,但也至少走出百余里了,若再快的话有将近两百里地,如今咱们又没有马匹,估计追是很难追上的,你有什么打算?”
老莫有些诧异的望着自己的外孙,如今的佛子。
见到他额头上突如其来的阴阳龙图案,他有些又惊又喜,此番一出关就有这么大的变化,果然没让大家失望,虽然他不知道佛子额上突然出现的图案,是天眼还是有其他什么别的说道,但总归是好东西没跑,难道他要去半路截杀,救出阿茨他们?
墨北风转头看向一渡禅师,“师父,这事你怎么看?”
一渡禅师沉吟片刻,“从兴安镇到洛京有五百余里,若是骑马走官道最快也得三天,当然,若是中途换马的话自当另说,而他们这次是驾着马车,估计也就走了一百二三十里的行程,不可能走得再快了,真要追的话,骑快马倒是也能追得上,可是,如今到哪去寻马呢?”
当今与诸国接壤的边境时有冲突动荡,因此,朝廷对马匹的管制极为严格。
军马自不必多说,便是民间那些官宦富户人家养来自用的马,也属于重要的军事战略物资,紧急时朝廷可征用,都必须登记造册,必须到衙门里去登记上报,否则,一旦有人举报核实,或者被发现私自圈养者,轻者拘役罚没,重者抄家流放,更何况,马匹的私下买卖是被官府严厉禁止的,一经发现有不法交易,会被判处谋逆重罪,弄不好脑袋就得搬家。
如此看来,有些无计可施了。
“就算真要半道去截杀救人,有件事不得不早做打算。”老莫忧心道。
墨北风问道:“何事?”
“一旦半路去截杀,就与公然跟朝廷造反叛乱是一样的,那在这维洛王朝境内就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如果不事先找好退路,就算是咱们有万军不敌之勇,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别忘了,还有你爹娘和囡囡他们呢,到那时,如何去护他们周全?”
“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墨山落脚。”一渡禅师两眼熠熠生辉。
墨北风与老莫一同惊诧道:“墨山?”
“恩,墨山。”一渡禅师笃定道:“墨山是早些年墨门秘密打造的一座军事城堡,里面不但能安居乐业,生产制造,而且机关重重,有诸多防御设施,易守难攻,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有外敌打算攻入,也皆是有来无回,至今世人最多也只是猜测,从无半点消息流落在外面,哪怕有一两个知晓内情的,也早已被咱们墨门的墨侠给灭口了,此事若不是万分紧急,我也不会轻易透露的,倒不是说不能让你二人知道这事,而是今天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佛子,老莫你姥爷也是咱们墨门的。”
“莫冉参见佛子。”老莫扑通一声跪下,接着就要行礼。
“别,既然你们认我做佛子,那我说句话,日后咱们该怎么称呼还照旧,也别那么多礼节,少跟儒门那帮子酸秀才学些没用的,你们觉得呢?”
老莫与一渡禅师对望一眼,点头道:“好,就依你。”
经过老莫与一渡禅师的一番分析,他此时也冷静下来了。
很显然,如果不管不顾的鲁莽行事,凭借自己初学乍练的御风术,或许能追上押解父母卧虎司的队伍,自己可是与他们交过手的,卧虎司里的差役暗探并非泛泛之辈,而是个个都身怀绝技的一等一高手,如果再像上次那样遇到个深藏不露,突然使出霹雳弹之类大杀器的家伙,那自己就不是去救人了,而是去送葬。
再有一点,从老莫的说法来看,太子是想让张元祝为他所用,不然怎会如此大费周折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呢。
就算他们被押解到洛京,也不过是被软禁起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都说姜是老的辣,看来极有道理,难怪鬼谷先生让自己要去登山,而不只是看山,看山看到的不过是风景,是表象而已,但登山却是让自己置身其中,切实看清每一块山石,每一棵小草,于乱石密林寻找到登山路径,登上山顶去一览山下的风景。
那时,看到的风物又会不一样。
再者,一段禅师所提及的墨山,应该是自己出山,踏入江湖极为重要的一枚棋子。
落子要生根,只有生根才能成势,否则就是水面上的浮萍,看似风流潇洒,无拘无束,但只要一个浪头打来,就会葬身汹涌激流,无影无踪,而墨山就是自己的根,也是墨门的根,当务之急,就是先去寻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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