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慈发现了一件事。
她家女神十分敬业,别的网红来体验昆曲,不迟到就算不错了,唯独她每天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红昆,一来到二话不说就开始上妆,几乎别的网红来齐时,她已经顶着一张戏剧脸。
连着三天如此,中午吃饭的时候,唐慈试探地问:“女神 ,你是不是害怕别人见到你的脸呀?”
沈禾:“不是。”
唐慈指出一个事实:“我看其他网红吃饭的时候都选择把妆给卸了,收拾得漂漂亮亮地直播吃饭。”就只有她家女神与众不同,脱了戏衣,除了头饰,穿着白色底衣就坐在食堂吃饭。
沈禾对镜头微微一笑。
&办法,我比较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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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禾看到弹幕,很配合地多吃了两口蛋炒饭,又问唐慈:“下午学什么?”
唐慈说:“先复习昨天教的基本动作,还有学《牡丹亭·游园》里前半段的身段和唱腔。”
沈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多久又向唐慈请教了几个有关杜丽娘唱腔的问题。唐慈一听,就知道女神是下了功夫在学昆曲的。
&面两个问题我入门时也碰到过,珊珊师姐亲自给我指导了两天才纠正过来。”唐慈给沈禾示范了下,又说:“至于第三个问题不好说,我学得不精怕误导你,要不这样?等下午的时候,我去问问曾团长。”
&昆曲虽是大小嗓结合,但闺门旦的角色一律用小嗓唱。”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沈禾身后响起。
指骨分明的手指轻点桌面。
小食堂的饭桌是草青色的,手指细长白皙,指盖洁净圆润,指腹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在桌面的衬托之下,像是打下了一道光。
&七爷!”
坐在沈禾对面的唐慈立马起身,打招呼:“七爷中午好!”
只见徐京墨微微颔首,又说:“小嗓偏高音,要唱好小嗓,唯一的途径只有多练。”
沈禾的眼睫轻轻一颤,很快的,她若无其事地转身,客气而又疏离地说:“多谢七爷指教。”
&客气,指导新人是我的分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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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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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慈心想你们眼瞎,什么鬼暗潮汹涌!
她连忙正式介绍:“七爷,这是我们网红班的沈禾;禾禾女神,这是青昆的七爷,七爷姓徐,双名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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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站起,略一抬眼,便伸出手,笑说:“原来七爷姓徐。这几天在红昆一直听曾团长提起七爷的大名,久仰了。”
徐京墨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有些冰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握上来的那一刹那,他的五指微微收紧,可仅有一瞬,又恢复了寻常力度。
他冷淡地说:“不过是虚名,沈小姐过奖。”
话音一落,两人的手松开。
坐在角落的唐彬向徐京墨招手:“七爷,我在这里。”
徐京墨又对唐慈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看过沈禾一眼。沈禾坐回原位后,继续直播吃饭。唐慈暗中观察沈禾,再度对沈禾多了几分敬佩。
红昆与青昆虽然有诸多矛盾,但两个剧团里审美还是相当一致的。
比如对七爷颜值的欣赏,大多女孩子初来乍到,对七爷芳心暗许的不在少数,可惜连向来意见相左的两个团长提起七爷的感情生活都一致叹息。
——这小子年纪轻轻跟和尚似的,除了昆曲之外,无所求无所好。
二十六年的白金级别单身狗。
唐慈想起那天接沈禾回家的高挑男人,碍于正在直播,不敢多八卦,心想女神的男朋友一定是个高富帅,颜值肯定比七爷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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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你是不是对红昆的沈小姐有意思?”
徐京墨看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唐彬不吃这一套,边吃边说:“不然七爷你为什么让我去查车牌号?”他念了一个车牌号,像是抓到什么小把柄似的,窃喜地说:“说起来,那天七爷突然离开化妆间,我还纳闷为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徐京墨没理他,慢条斯理地吃午饭。
唐彬卖了个关子,然而没人接茬,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七爷不痛不痒,他疼得个半死。
&说我说!和七爷斗,我就只有输的份。”
他左望右望,尤其仔细注意了沈禾和唐慈那边,确认她们没有留意这里时,才跟做贼似的,刻意压低声音,说道:“车牌号的主人是姓沈,叫做沈丛。不查不知道,一查那可了不得!沈小姐头顶有两个哥哥,那都是娱乐圈的名人,一个名演员,一个名编剧。”
他挑挑眉,说:“七爷,你这下可放心了吧,是沈小姐的二哥,不是男朋友。”他偷偷地笑:“还没见过七爷你对哪个女孩上心。”
徐京墨:“少废话,吃你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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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昆的网红班为期一周。
最后一天的时候,前来参加学习活动的十位网红都学会了昆曲妆容,也能唱上一两句,摆几个小动作。虽然和专业人士不能相比,但作为七天的成效而言,已经算是不错。
网红班的最后一项结业内容,是上台表演一小段。
红昆早早就申请了四楼表演厅的使用权,评委是曾团长和这段时间负责教导的蒋珊。
中途曾实上了一趟洗手间,返回时见到表演厅门口倚了一道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老熟人。手掌往肩膀一拍,曾实说:“我这个与时俱进的点子不错吧,这十个网红在网络上都有名气,多亏她们这一周更多人知道了昆曲,百度指数也增长了百分之二十。”
徐京墨说:“曾叔做了不少功课,连百度指数也知道。”
&到老学到老,哪里像那个老顽固,不懂得变通。今天要不是老顽固在,我肯定找你过来当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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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抽到了六号的牌子。
她挑了《牡丹亭》中的《游园》这一折戏。
满园春|色,闺阁千金杜丽娘游园,看着枝头春意闹,却不由暗自伤神,感慨大好年华却只能锁在小小庭院之中。
水袖翻转,明眸波光潋滟,长眉之下,是未出阁的少女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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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念白,身段,短短七天,一个初学者能有这样的成效,是个人才。”曾实盯着徐京墨,问:“京墨,你知道昆曲里最难学的是什么吗?”
徐京墨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
他低声说:“韵味。”
&昆曲讲究韵味,唱腔要有韵味,念白也要,身段更是要。不说我们红昆,所有学昆曲的人,韵味都是从小勤学苦练培养出来的,可沈禾不一样。她一个初学者,甚至可以说是门外汉,当她穿上戏衣,开口表演时,就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要搁在旧时,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可惜错过了最佳学习阶段。如果她八岁开始学戏,她现在在戏剧届里的成就未必会比你低。”
他忽然笑了声,说:“我们红昆今晚在饭店订了两张桌子,你过来给我们网红班讲几句话呗,老顽固那边保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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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意外,沈禾拿到了最高分,轻松摘下了网红班的桂冠。
沈禾即将离开红昆,唐慈很舍不得。
在沈禾卸妆的时候,她再三确认沈禾的手机号码和微信,忐忑地问:“我可以约你吃饭看电影逛街吗?”
沈禾说:“没问题。”
唐慈高兴得想在地上打滚,人生最得意之事,能和女神达成闺蜜活动成就!她拿出便签纸,小心翼翼地摘抄一遍,说:“万一手机丢了,我还有个手写的备份。”
被人全心全意地喜欢,沈禾并不反感这样的感受。
她温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唐慈说:“我陪你去!”
沈禾:“你不是还要确定晚上参加聚餐的人数吗?”
唐慈:“女神你确定去对吧?”
沈禾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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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在洗手间用清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呼出。
她对镜子说:“沈禾,你表现得很好。”
整整七天。
和徐京墨碰面次数为三。
那个看到徐京墨就笑得跟傻子一样的沈禾,那个天天和闺蜜揣摩徐京墨是不是也喜欢自己的沈禾,那个爱徐京墨爱到卑微到尘埃里的沈禾,已经随着四年的时光,消失殆尽。
她说:“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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