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艾米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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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纳格城堡矗立在绿山城的山巅之上，很远便能看到它标志性的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在它的地下深处，是先后三任绿山城城主，绿矮人的首领们苦心孤诣近千年才逐渐完善臻于满意的铸造密室，紧挨着的，则是戒备同样森严的地下宝库以及地底囚牢。

    对于曾经的格林希尔王国的遗孤们来说，尽管离开落日山脉宏伟的宫殿群已久，但是烙印在族群精神深处的记忆依然未变，越是地底下方越是安全可靠，所有珍贵的东西必须深藏不露。

    矮人独一无二的铸造技术更是如此。

    和父亲以及爷爷一样，作为绿山城最有实力的铸造师，格鲁姆大师从来不会公开展示它的铸造过程，哪怕在其他矮人面前也不行。

    而专属于它的铸造室，更是不允许任何矮人踏入一步。虽说他也有三位孩子，一位成年，两位尚未成年，但也只有经过长期的考察，其中一位有幸能成为未来的族长，格鲁姆大师才会将他带进这间密室，并亲自传授他铸造心得，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自己离垂垂老矣还为时尚远。另有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斗气已经蠢蠢欲动，很有可能将于近期突破。

    这真是一件最振幅人心的事情，巅峰阶匠圣在没有匠神的时代，将会成为整个地表世界铸造界的顶尖存在，无论从那个方面，都会给绿山城、绿矮人族甚至和他们合作的盟友带来崇高的声誉以及巨大的经济利益。更何况，自己不过刚刚才庆贺过三百岁生日，倘若突破的一天能够早日到来，那么成为矮人匠神，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甚至都有可能以其为契机，恢复格林希尔王国，统一南陆的另外两支矮人远亲......金色的王冠在格鲁姆大师眼前晃来晃去，亲手铸造出一件至尊神器，万众欢呼膜拜的场景不时跳入大师的脑海。

    大师使劲皱起眉头，加快敲击频率，同时努力集中起注意力，富有节奏的锤击音颇有催眠意味，这是隐藏在孤独之中的最大危险，铸造过程中和铸造对象频繁而深入的交流，对精神力的消耗和走火入魔的风险，并不比那些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魔法师来的低。

    经过一连串娴熟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银锤飞舞，一柄新的阔剑已经成形，凭借着恰到好处的火候，大师将瓦提利亚金属和陨星寒铁彻底融合在一起，这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合金，就连大师自己也无法准确地辨识这种合金的特性，就像瓦提利亚金属表现出来极好的斗气和灵魂契合度曾经令大师无比震惊一样，这柄剑在渐渐冷却后，剑面漆黑里透着夜星般蓝光，一股凌厉的寒气扑面而来，摄人心魄。

    站在火炉面前的大师也不免发出一阵哆嗦，心里惊叹道，“靠，居然这么厉害！”

    剑还在冷却，温度还在降低，大师发现自己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武器失去了控制，室内的气温骤然下降，大师眼看着蓝色冰霜再次顺着自己的手套在向上蔓延，大师想着要将这柄短剑重新放回炉火中去，炉火却也突然间黯淡下来......一只长满龙鳞、淡蓝色的手掌按在大师的肩头。

    “冲着你曾经对我是如此的无礼，照理说，我绝对不应该放过你，只是刚才让我看到你还有一技之长，便又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这声音不是被听见，而是被直接灌输到大师的脑海深处嗡嗡作响，直震得大师头晕目眩、心慌意乱、手足酥麻。格鲁姆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异常强大的存在，强大到自己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

    “您......您到底是谁？您......您想干什么？”格鲁姆大师在被彻底冻僵之前，终于鼓足勇气忐忑无比地问。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你把那个叫做艾米的小朋友带回来，归还所有本应属于他的东西，再送他安全上路就行！”

    话音久久回荡，大师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压在肩头淡蓝色长满龙鳞的手掌早已不知去向，新铸就的阔剑落在砧板上，砧板下方的火炉早已熄灭，手臂上的冰晶正在融化，水珠落地嘀嗒作响，大师的胳膊终于恢复部分知觉可以稍作动弹了，心有余悸的大师悄悄地看了一圈房间，没能发现任何人的身影，目光再次落在阔剑上，一股凌厉的寒气径直刺入双目直达灵魂深处，灵魂顿时痛楚难耐。

    “我绝对不会承认，这柄剑是我格鲁姆打造出来的！”大师慌忙找来一块厚布将它盖在下面，“那小子原来叫做艾米是吗？赶紧还给他！”

    ......

    斯纳格城堡的金色大厅内，刚被从地下水牢内放了出来的艾米，面色苍白，身体浮肿，以手遮目的他一下子还不能适应眼前炫目的阳光。

    衣服、包袱、皮靴、腰带、甚至那枚银戒都被一一归还，就连包袱内的金币、秘银币、席尔瓦主神官赠送的药水都分毫不差。一位粗鲁的矮人战士，将一柄剑强行塞进艾米的怀内，然后将艾米推向迎接他的胖鲍比和瘦子巴尔斯，“快点，快点带上你的东西离开绿山城，尊贵且仁慈的绿山城城主将不再追究你们所犯过的罪孽！”

    “我的冰无垢”艾米心中猛地激动起来，一直都被绑在水牢内的柱子上，很久都没有吃过一点食物，已经变得极其虚弱的他，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内发现，眼前的这柄套在黑色皮鞘内的，绝对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冰无垢。

    “嘿，这柄剑......”艾米刚想提出异议，一位又黑又瘦形貌猥琐的老矮人从金座后方的拱门内走了出来，艾米和他阴冷的目光一对视，立即打了个激灵，艾米扭过头就想立刻离开这里，再也不想落到他的手里。

    “艾米，我们赶紧走！”鲍比和巴尔斯对于再见到艾米充满意外的惊喜，二人一左一右簇拥在艾米迅速地离开了斯纳格堡的金色大厅。

    在目送他们离去后，黑瘦老矮人颇为不满地质问坐在黄金高座上的格鲁姆，“为什么要放了这小家伙？还让他带走那枚戒指？”

    “卡延根叔叔......”格鲁姆大师手撑着脑袋斜靠在座位上，声音颇为软弱无力地回答，“刚才那两位佣兵，其实是铁门军团的士兵，他们是奉贝利撒留将军之命，护送这小家伙前往伊尔国。他是在绿山城犯事被关押起来已经不是秘密，那么他要是出了意外，我们就无法向贝利撒留交待！”

    “又是贝利撒留，他连他的龙骑士弟子都保护不了，我们为什么又这么忌惮他？”黑瘦老矮人虽然继续冷哼，但气势很明显地弱了下去，紧接着又桀桀冷笑起来，“这个小家伙，脾气倔得很，但三天下来，我就把他绑着，既不给吃、也不给喝、更加不让他能安稳地睡上觉，不停地跟他讲落在我手中人犯的各种故事，告诉他，就是再倔强的人，最后也要乖乖地听我话，关在这里最久的，已经被关了整整四百年，每天都要被我狠狠地抽上一顿，他听了之后，很明显开始害怕了，可是......”

    格鲁姆摆了摆手，示意对他的话没有太多兴趣，他想要安静一会儿。

    老矮人似乎对格鲁姆的态度很是不满，忽然动怒道，“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关心自己在铸造上的那么一点点成长，都要远远多于整个绿山城矮人利益安危，这小子我看不顺，我会找人把他再抓回来，慢慢玩弄的。”说完便头也不回气哼哼地走出金色大厅。

    “卡延根叔叔......”格鲁姆大师反应过来从金座上站起身，可是老矮人早已走远，矮人大师握着扶手，双目空洞地看向远方，精神上有种极度疲惫，心中跟着涌现出无数隐忧，他的思绪已经跟着那柄剑越飘越远。

    他始终不确定，那柄剑是否被铸造成功，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必须放他们离开。

    ......

    艾米垂头丧气地跟在两位兴高采烈的佣兵身后，听着他们一路上滔滔不绝，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经被关押在矮人的地牢里整整三天四夜。

    他感到很虚弱、很疲惫、更是感到很害怕，对于那位阴森森的老矮人，他现在仍然心有余悸。老矮人被自己痛骂了之后，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看到自己不眠不休还能支撑得住，更是兴奋，开始艾米不明白，后来才从四周时不时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得知，这老家伙以折磨囚犯为乐，越是精神力强大能够支撑得久的，他越是开心，当听他在艾米面前如数家珍地一一炫耀如何敲骨吸髓、剥皮抽筋、剜肉吸脂等等细节时，艾米真的感到厌恶难耐和发自内心的恐惧。

    “还好，自己被放出来了！”艾米紧紧将变长也变重了的“冰无垢”抱在怀内，跟在两位佣兵身后，急急忙忙地要离开绿山城，现在的他既无心也无力去辨别冰无垢的真伪，因此他只是将它用力搂着，努力去试图和它发生精神上的联系，一路下来已经很远，他只是吃了少许干粮喝了一点水，但始终未有将冰无垢拔出鞘看上一看。

    “反正，原来的那柄冰无垢，早就死了！”艾米这么悲哀地想着，一路上不说话。

    而鲍比和巴尔斯自然有他们开心的理由。在巴尔斯的坚持下，鲍比虽然有意见，这几天也不得不陪着他一起在绿山城人类居住区苦苦等候，完成军团最后一项任务，毕竟一个人走完这条漫长的道路还是颇为危险，于是他整天嘟嘟囔囔抱怨，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在矮人的眼中，一年不是三百六十五天，而是一千天，你着急他们压根不急。

    却不曾想喜事从天而降，斯纳格堡突然派人来找上这两位老战士，不仅让他们去接艾米，而且主动询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买一些绿山城特产的上等黄金烟叶作为纪念，最优惠的价格，七十金币两桶……这价格，似乎专为二人量身定做，他们立即就点头同意，结果对方连骡子都准备好，已经牵到门外了。

    所以二人轮流牵着骡子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把精疲力尽的牲口拖到离绿山城一百多哩外的黑山垭口，这才发现他们完美的避开了两处宿营地，再往前赶路，对早已四腿发软的骡子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今晚就在这里吧！”

    大山在周围投下浓密的阴影，松涛一阵阵由远接近地呼啸，艾米立即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此刻，他最渴求的就是立即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