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升初升,聂家人刚吃过早饭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李铺头带着四个铺快浩浩荡荡地进了门。
还好,李铺头给了聂贤几分体面,没有高声喊着县衙传唤。但下人们看李铺头一行人满身煞气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各种猜测谣言就开始私底下传了出来。
聂贤带着贴身小厮跟李铺头走了,送他们的是聂书瑶姐弟,两人看着聂贤面沉如水,让聂贤没来由的心惊。
“那个……外甥啊,这事先不要跟你外祖母讲,我怕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聂贤脸上堆起难看的笑容,讨好地说。
聂书瑶冷笑道:“大舅舅走好,望大舅舅在牢中好好想想都做了哪些亏心事,咱们的县太爷可是清明的官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若是坏人吗?也是绝不姑息的。”
聂贤心下更诧异了,这位外甥女怎么好像知道他今天会被县衙的人请去似的?
聂天熙接着道:“当然了,你是我们名义上的舅舅,若是需要我们的地方我跟姐姐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走好!”
姐弟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朝着李铺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进入了垂花门。
聂贤走后,这四周的仆婢们顿时炸开了锅。
聂书瑶姐弟的话经过他们的脑补,各种各样的猜测便出来了,不到午时聂家的奴婢便都知道了。
虽然聂贤走的是一身轻松,脸上也是带着笑的,仿佛去县衙是去跟县太爷喝酒。可下人们却不这么想,甚至有的在想聂家倒了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聂贤虽没有惊动荣华苑,但这消息还是让余氏知道了。
聂书瑶姐弟故意走到荣华苑门前,听着里面人仰马翻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地翘了起来。可想到两天前他们在荣华苑内听到的消息,心里还止不住地抽抽。
两天前的晚间,余氏跟聂家两兄弟彻夜长谈,绿萍的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而聂书瑶姐弟也是这么想的,天一黑就隐在屋顶上偷听了。
他们决定只要将绿萍藏到来年,聂贤升官发财就指日可待。至于聂书瑶姐弟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女的以出嫁为名送给巡抚,男的就暂时养着,等哪天有个合适的人家就让他做那家的倒插门。
至于聂贤被罢免县丞一事,他们认为这一定是绿萍的事走漏了风声,但以他多年在官场上的手段,只要舍得下银子,这事就不算事。
于是聂荣果断地卖了两家粮米铺子,若是聂贤丢了官,那么他们聂家的生意也会丢一半,不得不孤注一掷。
今早李铺头的到来,也是姐弟倆昨天传出的信,聂书瑶不想再让聂家握着他们的人身自由了。
中午时分,姐弟倆在沁园刚刚吃过午饭,就有小丫鬟来通传,说是余氏请他们过去。
两人整了整衣衫,便走向荣华苑。
在荣华苑的门口看到李薇正在指挥着手下人对两个奴婢打板子,聂书瑶站在边上看了一会。
李薇没看到她,指着那个叫得最惨的丫鬟,脸上含怒道:“谁说我们聂家要倒了的?”
那丫鬟连连求饶:“大.少.奶.奶,请放过奴婢吧,奴婢也只是听人瞎说而已。”
“你听到了什么?”李薇挑着涂着蔻丹的指甲不紧不慢地问。
“他们说,聂大爷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是因为他抢了芦县县令的小妾。因为夺妾之恨才使手段让上头罢了大爷的官,现在又将大爷告了。奴婢也不知道呀,只是听人这么说的。”那丫鬟再次告饶。
李薇听到夺妾之恨时,眉头深锁,原来聂元的好色是有原由的呀,果然是一脉相传。
“哼!都给我听着,哪怕聂家挎了,只要我李薇还在一天,跟着我的人就不会挨饿。至于你们……。”她冷笑着指向那两个奴婢,说道:“再狠狠地给我打十大板,若是熬得下来,本.少.奶.奶必有重用,若熬不下来,也会给你们准备口薄棺的,放心吧。”
一听这话,那两个丫鬟眼中便有了神彩,咬紧牙关受下最后的十大板。
聂书瑶这时也走了过来,笑道:“薇姐姐,这是在生什么气呀。”
李薇忙招她过来,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我家公公的事真是这样的?”
聂书瑶知道现在是李薇掌家,凡事瞒不过她,便直言道:“有半成真吧。”
李薇蹙眉问:“那……这对我家相公有没有影响?”
她管不了聂家其它人,但自家相公她得管。
聂书瑶笑道:“若是聂家人识趣的话,定会没事的。到时还麻烦薇姐姐助我一臂之力。”
李薇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从掌家后,对于聂家三位最重要人物的勾当,也差不多了解了。她相信不破不立,一个家族长盛的秘诀不是投机取巧。
“好,祝你们早日达成心愿。”她答应了。
聂书瑶姐弟这才走进荣华苑。
一入正屋,还是那个阵仗,大房二房的人都到了,余氏包着头巾脸色很不好看。
简单地行过礼后,聂书瑶问:“不知外祖母叫我们姐弟来此,有什么吩咐?”
余氏抬眼看着她,有气无力道:“衙门里的人是你叫来的吧?”
聂书瑶蹙眉,这老太婆还不糊涂。不过,她得先装装糊涂,反问道:“外祖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人是我叫来的?”
聂荣心疼老娘的身体,上前一步厉声道:“不要假惺惺,你跟衙门里的人关系不是不错吗?还有那个绿萍,她在碧波苑时,听说你去看过他几次呢。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捅出去的?真是白眼狼,我们聂家白养你们了!”
“呵呵!”听到这里聂书瑶冷笑:“白眼狼?这个词出自你口不觉得愧疚吗?”
聂荣心知她已将自家的打算猜到了,不由得悻悻然。
一边的聂贤的正妻黄氏却忍不住了,她站起来指着聂书瑶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贱人,怎能如此害我们?早知如此,老太君就不该接你们回来。”
黄氏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体态丰盈,保养得不错,跟阮氏站在一起看上去还比她年轻,只是那上吊的眼梢跟余氏一个样,无处彰显着刻薄。
聂书瑶反问:“是啊,敢问老太君接我们回来做什么?”
余氏一捣龙头拐,大声道:“都给我住嘴!”
黄氏狠狠地甩了她一个眼刀子,愤愤地回到聂元身边坐下。
聂书瑶笑道:“聂老太君,你就跟我们姐弟说实话吧。我们当真是你女儿的孩子?接我们来当真是为了你那死去的女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聂家打得什么主意我是一清二楚。不光我清楚,连咱们的县太爷也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聂荣当先出声呵斥。
“聂二爷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不妨先跟我说说你聂家那支金步摇的来历吧。”聂书瑶说着,走到聂慧的跟前,道:“你也不必嫉妒我,其实我们根本不想进聂家。这下好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离开,你还是聂家的大小姐。只是……我离开前势必是要拿回属于我母亲的东西。”
回首再次看向所有人,聂书瑶认真地说:“请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看在我们曾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不少日子的份上提醒你们一句。那个绿萍不管是谁的侍妾,现在既然在聂大爷的手上,那么他就应该好好的照顾她,最好是将她交给我们的县太爷。这可不是小事,你们应该都知道明年也就是两个多月过后,巡抚就会来我们朐县吧。”
最后出于礼貌他们冲着余氏行了一礼,在出房门时,又道:“若是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当然,这是要收费的。”
他们潇洒的离开,留下背影给屋内几个不知内情的人,随之余氏跟聂荣便被他们的问话淹没了。
出了荣华苑,李薇还在教训其它的奴仆。
看到她出来了,上前道:“书瑶妹妹的事进展得可还顺利?”
聂书瑶看了看她周边的奴婢们,纷纷低下了头,知道这话她们是决不会听在耳中的,笑道:“托姐姐的福,想来应该是顺利的。不知薇姐姐的事进展得如何?”
李薇笑道:“一切顺利。”
随之,两人告辞。
回沁园的路上聂书瑶还在想李薇的话,她通过江小罗了解到那买下聂家粮米铺子的人跟李家是有关系的。
“真是胆大的女子。”聂书瑶笑道,那可是五千两银子呢。
晚间时分,沁园刚刚掌灯不久,荣华苑又传来消息,请他们再次过去议事。
姐弟倆便再度起身前往荣华苑,这次他们的心情是轻松的,因为谈条件的时候已经到了。
进入正屋匆匆行过礼,就有丫鬟搬来了圆凳。
二人坐下后,聂书瑶直接问:“说吧,聂老太君想让我帮什么忙?”
此时还留在荣华苑的只有余氏、聂荣还有聂元母子。
余氏给了聂荣一个眼色,聂荣便皱眉说了起来。
“那个绿萍不见了。”
“什么?”聂书瑶惊问。
聂荣得复道:“绿萍不见了!”
聂书瑶跟聂天熙对视一眼,均觉得事情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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