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北面,分北东西三个方向,分别坐着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方的官员,布置成了宋代的最高法庭。
蔡京和郑皇后坐在东西两侧的旁听席上,身后皆有各自的亲友团站场助威。
场子正中陈放着郑肃的“尸体”。而白胜则站在三方会审的焦点位置,由赵楷亲率两名三代弟子负责看押。
郑皇后喝止安道全,安道全就不敢再动。白胜却转头说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我白胜死呢?还是想让你弟弟活,你能否给个明白话?”
郑皇后恨不能当场把白胜咬死,根本不给白胜对话的机会,恨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说话?你就等死吧!”
大理寺卿见状一拍惊堂木,瞪着白胜喝道:“大胆白胜,你只能向本官进行辩述,不可与他人交谈,否则休怪本官对你用刑!”
说罢冲着白胜眨了眨眼睛,然后给了蔡京一个眼神。
白胜当然认识这位大理寺卿,因为此人正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白胜初来汴京之时就曾跟着李清照在李格非的家里住了一夜。
李格非本为礼部侍郎,被蔡京搞下去之后,又通过白胜的协调重新出仕,被调任大理寺卿,就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院长。品级虽然没变,都是正二品,但是实权却更重了一些。
自己人啊,有自己人审案,还怕什么?不过他明白李格非的意思,这当口不论他对郑皇后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蔡京比白胜更明白,所以在李格非示意之后,就向郑皇后说道:“娘娘千岁休要着恼,这位安神医是天下第一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让他诊断一下,兴许就能救回国舅一条命呢,何妨一试?”
蔡京这话大有道理,其实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救不活罢了,可万一救活了呢?岂不是赚大了?
郑皇后半信半疑,也就不再阻拦安道全,只对蔡京哼了一声说道:“哀家姑且信你,可是如果救不活,哀家还要与太师理论!”
于是安道全开始在“尸体”上针灸,这边李格非主审白胜,审理的过程中,首先由赵楷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是白胜自辩,最后是证人作证,最后是三堂合议。
综合多方供述,案情大体是这样的,今日寅时三牌许,郑国舅突然到了四代弟子居住的院落之中,指名让白胜出来,当时四代弟子皆被惊醒,却没有人听见白胜出门。
总共九十七名四代弟子居住在院子里的八间房屋之中,与白胜同室的十二名弟子均供认白胜昨夜并未回到这里睡觉。
卯时初,四代弟子起身练功时,发现郑肃扑倒在院落正中,背后插着一支羽箭,根据该羽箭的规格可以认定,此箭来自西前院,也就是四代弟子练习箭术的院落之中。
四代弟子因之大哗,又引来了三代弟子进入院落,随后是曹正带着荀四和白胜赶到现场,白胜当场给郑肃喂了一颗丸药,并守在郑肃身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种情况下,人们已经认定白胜必是杀人凶手,必将受到国法制裁,反而没人上前与白胜争执了,即便是一向针对白胜的三代弟子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再后来就是赵楷闻讯赶来,对本案做出了初步调查取证。
如果根据上述事实来分析,那么杀郑肃的凶手就该另有其人,但是唯一不能确定的是曹正和荀四是否作了伪证。
所以三堂首脑同样统一不了意见,以李格非为代表的一方认为应该仔细勘察现场去寻找真凶,而另一方则认为应该给白胜、曹正以及荀四上大刑,看看他们是否是在串供撒谎。
这场辩论逐渐扩大到了蔡京和郑皇后之间。蔡京认为上大刑必定会把此案办成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而郑皇后当然认为打死白胜也不为过。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蔡京和李格非一派的短板在于,你说勘察现场寻找真凶,这现场早已被三四两代近二百名弟子破坏殆尽,如何勘察?没人能够勘察得了!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你说另有真凶,那么真凶谋杀郑国舅的动机是什么?如果真凶抱有谋杀郑国舅的动机,为何在此前的漫长岁月里隐忍不发,直到白胜进入御拳馆才选择动手?
虽然蔡京和李格非等人颇富智慧,也对三代弟子展开了逐一讯问,只问今晨郑肃是不是一个人出的门,但是因为郑肃的特殊地位,在三代弟子的院落中是住单间的,所以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出来。
但是蔡京和李格非并未就此灰心放弃。他们随即就把替白胜辩护的重点放在了白胜的武功上面。白胜的武功高低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都说白胜不会武功,那么,白胜作为刚刚进入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如何能够打得过第三代弟子中的郑肃?如果两人对打起来,岂不是只有白胜被杀的份?
你说他是用弓箭远程偷袭郑肃,那好,试问一个刚刚进入御拳馆的学徒如何能够掌握如此精准的射术?
能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中准确射中郑肃的后心,而且现场并无其它箭矢遗落,显然是一箭命中,白胜有这个本事么?
别说白胜没有这个本事,就是御拳馆的其他弟子也未必有个这个本事。李格非当场就问了赵楷:“郓王殿下,不知你们三代弟子里面是否有人能够做到?”
赵楷当然摇头,这样的箭术就是他本人都做不到。
白胜听到这里时却在暗暗叫苦,心说我还真有这个本事,但是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够承认?只能咬死了自己不会武功,也不懂射箭。
既然不会武功也不懂射箭,那么杀死郑肃的人就肯定另有其人了,最多只能指控白胜雇凶杀人,却不能定下白胜亲手杀人的罪名。
双方辩论至此,蔡京一派已经略占上风,但是三代弟子之中却站出来一个人,“我能证明白胜懂得武功,而且箭术超群!”
站出来的人正是小韦国舅,此人名叫韦贤达。
郑皇后一派当即大喜过望,就请韦贤达讲出详细,韦贤达自称他与高俅的儿子高宝恩是发小,前些日子高宝恩曾经来找过他,并且告诉他关于白胜在樊楼吃霸王餐又打人的事情。
韦贤达说,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可以作证,证明白胜箭术超群,而且善于夜间施射。
小韦国舅这份供词如同石破天惊,三堂首脑立即派人去找王文斌。没过多久,王文斌就被传唤至此,如实说出了他的所见所闻。
在这种高规格的庭审场合,王文斌不敢撒谎,只能如实陈述,他说白胜或许不会武功,因为他没有见过白胜与人动手,但是白胜的箭术的确是厉害之极,他还给众人描述了白胜在芒砀山中箭射青灯的过程。
王文斌这么一说,蔡京和李格非包括白胜本人,连带着李碧云等白胜这一边的人,心都已经凉了,会不会武功都无所谓,只要事实证明白胜会射箭,那么先前己方的辩词就成了自己扇自己的脸。
非但白胜百口莫辩,就连曹正和荀四也受到了牵连。
“大刑伺候!”郑皇后咬碎了银牙,越俎代庖宣布了命令。
蔡京等人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公差衙役把荀四按到了地上,大刑先从荀四身上开始,只要荀四招认他是作伪证,那么下一个就是曹正,最后才是白胜。
这个顺序是给蔡京面子。
当然,想不受刑也可以,立马招认就是了,然后三命偿一命,即可结案。
白胜看着被人按倒在地的荀四那副欲哭无泪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很蠢。荀四何辜?曹正何辜?他们为啥要陪着自己受这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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