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一架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赶车的是个面上留着一道刀疤,带着沧桑之色的青年,正是王侠。
这时,马车的帘子忽地拉开,曲非烟眼睛犹是通红,探出头来问道:“侠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刘芹也探出了脑袋问道:“是呀,王大哥,我瞧这方向是向北,这是去哪呀?”
王侠沉默半晌,叹了一声,缓缓道:“我先去华山了结一些事情,而后再跟你们寻个地方好好安置下来。”
刘芹听得华山,面色一僵,想到当日正是岳不群出手缠住了王大哥,不然自己的哥哥姐姐还有母亲说不定便都能活下来。想到此处,他心情也是低落,低着脑袋不再说话。
曲非烟同样想到了岳不群,脸上现出一丝愤怒。她生性活泼,若是平时,她早已骂起岳不群来,但毕竟是女儿家,从王侠脸上神情便能读出一些东西来,也不说话了,只和刘芹一起盯着王侠。
王侠低头赶路半晌,忽地觉得是不是太过静了些,回头一看,便发现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时见两个孩子一言不发情绪低落的样子却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王侠也想不到自己该说些什么,只道:“等华山事情了了,我便带你们寻个僻静地方,届时不论你们要做甚,是要学文还是学武,我都随你们。”
刘芹摇摇头:“我不要学文,我要学武报仇,至多再学着吹奏洞箫,把《笑傲江湖》的曲谱传下去。”
曲非烟也道:“我要给爷爷和刘公公他们报仇,还有爷爷的琴,我也要传下去!”
王侠默然点了点头,道:“你们要学武的话,我亲自教你们便是,你们要学洞箫还有抚琴,我也去请人来……唉……”他没头脑地叹了口气,一抖马缰,车子一阵摇晃便吱呀吱呀地加快了速度。
……
“人在哪?人在哪?这里是悬崖,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师兄,师兄,那里有块布条!”
“哦?苍天无眼?”
“师兄,林震南那厮怕是跳崖自尽了!”
“他难道便如此不济么,宁愿跳崖也不愿回头拼死一搏,给他老婆报仇?”
“嗨,师兄,他也是倒霉催的,先是被青城派抓去拷问了许久,然后儿子又当着自己的面被逼死,嘿,老婆又被咱们杀了,哈,怕是想不开了罢!”
“嗯……也有道理,怕也真是如此,嘿,谁让他本事不济,偏偏家传剑法名头又那么大呢,怀璧其罪呦!我们走!”
林震南屏着呼吸,双手攀着青藤,悬在悬崖底下,听得上面说话之声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了,这才松了口气,借着青藤费力地攀了上去。
此时阳光明媚,林震南躺在悬崖边上,却觉得这阳光无比刺眼。苍天无眼,苍天当真无眼!
林震南老泪纵横,自己的儿子当着自己的面引剑自刎,自己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假作昏迷,以图掩盖愤恨,留待日后报仇。与妻子趁着刘府金盆洗手之时悄悄逃出,怕的就是有人还对自家的辟邪剑谱眼热,不想没过几日竟又被盯上,妻子被敌人拿住,而后也是咬舌自尽,自己却只能一直逃亡,竟没本事给妻子儿子报仇!老天啊,老天你无眼啊!
林震南哭骂了一阵,又振作精神,心道:“不行,怎么能如此颓废,养好身子,取出剑谱,练好武功再为平儿还有夫人报仇才是正道!”
他辩了辩方向,涂黑面孔,划破衣服,装作流民小心翼翼地赶起路来。渴了便饮山泉山溪,饿了就吃野果野草,到了有人烟之处便一路乞讨,绝不肯让人瞧出一点破绽。
便这般,不一日,林震南便到了福州。
这些时日,林震南原本开起福威镖局的志得意满早就被打磨得干干净净,丝毫不剩。他现在好似又回到了当年接手镖局的时候,小心翼翼,凡事务求滴水不漏,他只剩一个希望了,错不起了。
林震南并未直接去向阳巷的老宅起出辟邪剑谱,而是依旧装扮成流民乞丐,混在那些下九流人中,忍着肮脏恶臭,观察着有没有人跟踪自己,有没有人在老宅附近守株待兔。
如此过了三天,他混在乞丐中一路乞讨,走过了自家老宅约莫六七次之多,始终没发现半点有人监视的迹象。
林震南终于放下心来。
这天夜里,他悄悄来到了林家老宅,在墙上一借力便翻了过去。
他一路奔到了地窖,终于拿到了那件先祖不让子孙翻阅的袈裟,那让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让他林家家破人亡的辟邪剑谱。
他手一抖,当即展开袈裟。
鲜红的袈裟上,第一行的八个黑色大字格外引人注目:“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林震南手一抖,袈裟缓缓飘落。
他突地惨笑一声,还不待袈裟落地便急忙伸手抓起,而后锁了地窖,细细地将剑谱内容熟记于心。待得剑谱背得滚瓜烂熟之后,林震南老泪纵横,拿起火把,将袈裟付之一炬。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嘿,嘿嘿,若是能报仇……”林震南的眼中闪着疯狂而悲凉的光,他没的选择了,他必须这样,他要报仇。
……
华山脚下,此时天色已黑。
王侠将曲非烟和刘芹安置在客栈,对他们道:“你们便在这里等着,如无意外,我天亮便能回来,明天一早便带你们离开。”
曲非烟道:“侠哥哥小心!”
刘芹则是咬牙道:“王大哥小心,岳不群那厮武功高强,别被他伤了!”
王侠脸上笑了笑,无限悲凉,而后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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