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沈青鸾几乎是脱口而出。
太后冷笑着起身,“你既然抵死不认,那便去御前说个清楚!”
沈青鸾心中一阵惊疑不定,心中翻来覆去地煎。
到底发生了什么,蔡公公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是蔡公公成了别人的棋子,有意陷害?
若真是如此,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他的一句话几乎可以直接判她的死刑!
心中提心吊胆的,沈青鸾却还是安抚地看了沈家人一眼,低声道:“应当只是误会,我去说清楚就是了。”
沈舒神情早在太后发难之时就彻底凝滞,似是蕴湮着无尽的怒火。
这会闻言,只是冷笑一声,“你是我女儿,养不教父之过,那些魑魅魍魉若要刁难你也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宛若一棵翠松挡在沈青鸾面前。
沈青鸾一时感动,却还是拦住他,“父亲稍安勿躁,这会我出面,若是不能解决再请父亲出马。
若是一开始便是父亲出面,那不是将陛下架了起来,便缺了一丝余地了。”
沈舒皱眉不语。
平心而论,沈青鸾这话有些道理。
他虽爱女心切,却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闻言攥着拳头,紧紧盯着太后的背影,和她身边走过来,明显带着恶意要问罪沈青鸾的两个嬷嬷。
“你去吧。”沈舒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气狠厉。
“不必怕,爹就算丢了这个脑袋不要,也不容你再受一丝委屈。”
他的女儿,为他,为沈家委曲求全已经够多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志气,平生所愿,惟愿一家和乐而已。
所以,一两个贵人而已,他得罪得起。
沈青鸾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轻颔首便在两个嬷嬷的催促下跟了过去。
一行人去了西殿,沈青鸾远远便听见太后的惊呼:“马太医,皇帝身子如何?不会损伤龙体吧?”
间或还夹杂着女人的低泣,沈青鸾心头又是一沉。
若是牵扯到损伤龙体的事情,那就是行刺皇帝,不死也要脱层皮。
上次豢养毒虫的万辉最后如何了?
沈青鸾当时没敢多听,事后浅浅打听了一耳朵,说是当场杖杀,万辉所在的那一房的人尽数流放。
万昀娇那一支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也革了文国公的爵位,君不见今日陛下寿宴,万家人一个都没露面吗?
她大脑飞速转着缓缓靠近厢房,可任是她脚步再如何慢,也终究是到了门口。
黄公公就守在门口,听着里头传来的声响,略带怜悯地看了沈青鸾一眼。
萦绕在心头的不详越发严重。
就在要跨入门内的一瞬,沈青鸾忽然脚步一顿,冲着黄公公温声道:
“方才来时,父亲心中担忧,很是有些意气之语,公公可否替我传话一句,就说——”
沈青鸾顿了一声,一字一顿缓缓道:“往日在镇远侯府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趟过来了,如今必不会更差的,请我父亲,谋定而后动。”
黄公公似懂非懂。
这本是个烫手的事情,不过他对沈青鸾好感颇深,再者对他来说虽然麻烦,却也并不如何难。
因此只迟疑片刻便点头轻声道:“奴才知道了,必定将话传到。”
“多谢。”容沈青鸾在此多说上这么一句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不能再拖延了。
黄公公以眼神催促着,沈青鸾缓缓入了厢房。
内里,皇帝双腿大张撑坐在软榻上,一手抚额,眉头微拧。
一旁的太医收回诊脉的手,“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只是喝多了酒,并无别的不妥。”
万昀娇语带低泣,“怎么可能,本宫一直陪在陛下身边,陛下不过喝了四五杯酒而已。”
她又焦急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陛下的酒量您是知道的,四五杯酒怎么会让陛下酒醉。更何况——”
万昀娇声音戛然而止,又在看到沈青鸾身影入内的那一瞬陡然拔高:
“方才臣妾沾湿了衣裳出去更衣耽搁了一会,回来后便看见一个女子急匆匆地爬窗跑了出去。
今日定然是有人引开了伺候的宫女想谋害陛下,幸好臣妾返回及时,才让陛下安然无恙!”
她视线紧紧盯着沈青鸾,以至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过来,仿佛在无声地指证她一般。
沈青鸾缓缓攥紧手中的帕子。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万昀娇打的竟是这么个主意。
一瞬间,今夜万昀娇所说的每一句状似不经意的话都被一根线串联起来。
她刻意三番四次提及皇帝对沈青鸾欣赏喜爱,又刻意说要赏赐她,不过是为了将沈青鸾的注意力转开,好在最后关头疏忽大意。
想清楚这一切,沈青鸾反而冷静下来。
这世上可怖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别人布下陷阱,你却连陷阱是什么、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今这陷阱掀开帷幕的一角,沈青鸾也就不怕了。
“给万嫔娘娘请安。”
众人瞩目之中,沈青鸾有条不紊地躬身请安,好似对焦灼的气氛和万昀娇的指证懵然无知一般。
“万嫔娘娘这般看着我作甚?”
她丝毫慌张惊恐也无,万昀娇反倒觉得不是滋味,那谋算得逞的畅快也大打折扣。
干巴巴怒道:“沈青鸾,你来的正好,方才你去哪了?”
沈青鸾不慌不忙将她的行踪又说了一遍:“蔡公公一直陪着臣女,娘娘若不信,尽可去问蔡公公。”
众人便都看向蔡全。
万嫔也看着他,“蔡公公,沈姑娘说的可是真的?您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今日之事事关陛下安危,你可千万想清楚了再说话。”
蔡全闻言,抬头朝沈青鸾处看了一眼,似是在思索,又似是什么都没有。
“领赏之时,奴才的确一直跟在沈姑娘身边。”
沈青鸾心头微定,可令她奇怪的是,万昀娇脸上居然也是镇定自若。
怎么回事?万昀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她要利用的竟不是蔡公公?
下一瞬,蔡公公接着道:“不过到了正殿门口,奴才来伺候陛下,便和沈姑娘分开了。”
听着这话,沈青鸾飞快接话道:“臣女和蔡公公分开后便去了正殿赴宴,并未离开,所有人都可以为臣女作证。”
语毕,万昀娇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从正殿到私库,再到臣妾的芳华殿,来回大半个时辰,敢问太后娘娘,沈姑娘是什么时候回到正殿的?”
太后娘娘看了身边的桂嬷嬷一眼,桂嬷嬷很是识趣地上前,“沈姑娘过了一个时辰多才回了正殿。”
“太后娘娘,沈姑娘说得很清楚了,她和蔡公公分开后,蔡公公便不在她身边了。
至于去正殿赴宴,中间有一段时间沈姑娘独处,她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沈青鸾直被这番无耻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万嫔娘娘这话未免太过无赖!”沈青鸾难得露出愠怒。
“娘娘平日在宫中来去都是坐轿子,自然不知若是步行要慢上许多。
就说若是独处的人便有嫌疑,整个寿宴上谁敢说自己从来没有独处过,那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万昀娇看了她一眼,并无谋算被拆穿的心虚恼怒,“沈姑娘说得有理,若不是有证据,本宫也不敢招惹沈姑娘这一张巧嘴。”
她环视屋内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在桂嬷嬷身上。
“方才本宫在陛下的床榻上看到一枚玉佩,桂嬷嬷,你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自然公正可信。
就请你将那枚玉佩找出来,对比看看玉佩的主人到底是谁!”
沈青鸾脑子似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归于平静。
玉佩。
她想,她明白万昀娇的后手了。
不着痕迹地瞟了太后一眼,沈青鸾忽然开口阻止桂嬷嬷:
“嬷嬷稍安勿躁,马太医正在给陛下诊治,不如等陛下好些之后,听陛下说说方才是谁在此,一切不就真相大白?”
马太医忙也接话:“我方才已经替陛下针灸了,陛下即刻就会清醒。”
万昀娇嘴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
这会她已经将沈青鸾这番话视为推脱之语,认定她是心虚才会刻意拖延。
哈哈哈!太单纯,太可笑了!她以为陛下清醒之后就会替她说话?
这个蠢货,她太不了解陛下了,陛下此人,在这种事情上从不相信花言巧语,只相信证据!
更何况,这几次接触,她清清楚楚察觉皇帝对沈青鸾的欣赏,如今闹出这样的丑事,皇帝借势将沈青鸾纳入后宫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再加上今日她有算计皇帝攀附皇恩的嫌疑,入了后宫之后皇帝对她定然忌惮厌恶。
到时候在后宫之中同为妃嫔,拿捏沈青鸾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在她兴奋之际,皇帝已经被人伺候着缓缓喝了口水。
“吵闹些什么?歇一刻都不得安生。”
语气中是浓浓的戾气,太后忙上前去做到他身边,“皇帝大了越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喝这么多酒?”
蔡公公也上前替他按着额头。
皇帝略缓了缓才道:“怎么就喝多了,朕不过喝了四五杯而已,今日的酒竟这般烈?”
这话,一下就让众人想起方才万嫔的话,怀疑的目光全都落到沈青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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