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侯爷所料,开过年不久京里的旨意就下来了。侯爷因为政绩斐然,被提升为正三品兵部侍郎,四月初八上任。
侯爷高兴之余,打赏了所有下人二两银子,侯府上下皆是一片喜色。
因为时间紧迫,侯府的许多产业都要开始转让或者变卖。霓裳又开始忙得不可开交,整日不是忙着接见店铺的掌柜,就是算账,每日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花了两个月将这些事情处理停当了。
忙完了这一阵子,霓裳就又开始处理府里的下人。因为是从京里过来上任,所以侯府大多数的下人都是到了这边才买的,只有极少数是从京城一路带过来的。因为年代久远,当时跟过来的丫鬟小厮也都配了人,生了孩子,算是在这里落地生根了。如今要回京了,她还得考虑她们的境况。愿意跟着回京的,她就一并带着。若是不想跟着回去,离不开家人的,那就放了他们的自由身,并补贴一些银两,让他们自谋出路。如此一番整顿下来,又过了大半个月。侯府的人手也就安排停当,只等日子差不多了,就居家搬到京城。
大老爷那边最近也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所以没功夫到侯府来闹。自从君虹裳出了那样的丑事之后,大老爷就不止一次的上门来要讨个说法。但老夫人态度坚决,侯爷也丝毫不给他面子,还说如果继续闹下去,就要去找府尹大人,送上公堂公事公办。大老爷也是个要面子的,自然不敢再声张。
不过,为此侯爷倒贴了不少的东西给大房,就当做是个君虹裳准备的嫁妆了。
“秀,听说大房那边最近又搬家了。”初荷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消息,笑得一脸的神秘。
霓裳好不容易闲暇下来,有这样的八卦可以听,顿时双眼变得有神起来。“哦?这倒是新鲜啊。”
初荷见秀对此事感兴趣,讲述起来就更加的生动了。“奴婢是听原先在大房那边服侍的丫头霜儿说的。近日来,大房的店铺频频遭同行排挤,连连亏损经营不下去了。原先投下去的钱一时又拿不回来,又要四处为二少爷的事情打点,只好把宅子给卖了,找了个偏远弄堂搬了过去。”
“堂哥又犯了什么事?”霓裳好奇的眨着眼,眼中带着一些幸灾乐祸。
大房那样的家教,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堂姐娇蛮跋扈又蠢笨的要命,琴棋书画没一样拿得出手,女工也不怎么上心,就是个浪费米钱的赔钱货。至于那个被大伯母宠坏的堂哥,就更加的没出息了。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胆子又小,偏又喜好听恭维奉承的话,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芳姨娘倒是个厉害角色,可是她的女儿却没半点儿遗传她的聪明才智,是个痴傻的木头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据说大老爷前阵子又收了个姨娘,将芳姨娘冷落了起来。大伯母也因为牵线搭桥有功,被免除了责罚,放出了院子。不过,掌家之权却落到了那个新来的姨娘手里。那位新来的姨娘据说生的美貌无双,又温柔贤惠,将府里打理的有条不紊。不过,这样的表象维持了不到半个月,被大老爷宠得无法无天的这位姨娘就突然人间蒸发了。连带着大房的大部分家产都被她搜刮一空,卷走了。
大老爷愤怒之下,又拿大太太出了一顿气。因为那人是江氏找来的,她就该负起责任来。如此折腾下来,大房元气大伤。
如今听到初荷说大房卖了房子,她就没半点儿惊讶了。
那样一家子的极品,能过安稳才怪呢。
提到那位二少爷,初荷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秀您是不知道,外面传的…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连一向不怎么八卦的浅绿也突然来了兴趣,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好笑,你别卖关子呀!”
初荷笑得快要趴下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才断断续续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原来,那个不长脑子盲目自傲的二少爷君霓初,听信一些狐朋狗友的谗言,背着大老爷和大太太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对那女人百般宠爱,恨不得将她当老佛爷供奉着。突然有一日,几个官差带着一个年老的长者找上门去,状告二少爷诱拐别人的妻室,有伤风化,证据确凿被拿下了大狱。
大老爷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还要想着法子凑了钱去将儿子给保释出来。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还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初,他们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对侯爷和老夫人,这点儿报应算是便宜他们了。”浅绿也满是愤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不假。
霓裳拍了怕手,将栗子壳丢到盘子里,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筋骨。“再过几日,等宴请完宾客,就该启程上京了。该收拾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不如趁着今儿个天气好,出府逛逛吧?”
就要离开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霓裳还是有些不舍的。
虽然京城很繁华,但毕竟天子脚下,规矩肯定多的要命。估计回了京城,她怕是再也没有这样舒心的日子了。为了方便起见,霓裳换上了前几次外出巡视购买的男装,便带着两个心腹丫鬟出了门。
“秀,午膳还是去飘香楼吗?以后怕是不能尝到那里的手艺了。”初荷比较贪嘴,刚出了府就只想着吃了。
开春之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霓裳脱掉厚厚的棉袄,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衫子,手里还假装风雅的拿了把山水花鸟的折扇。听了初荷的说,便忍不住取笑她一番。“你怎么只惦记着吃食,难怪越来越丰润了,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哪个女子不爱苗条?霓裳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初荷面上丝毫没有的羞赧,反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秀,民以食为天,奴婢也只是坚定的奉行这一原则。就算奴婢吃成了个大胖子嫁不出去也好,正好留在秀身边,服侍秀一辈子。”
霓裳轻咳一声,提醒道:“这里哪来的秀,你魔障了吧!”
初荷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跟上前去。“公子,奴婢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奴婢没想过要嫁人,想一辈子跟着秀。”
“好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再不走快些,一会儿就没位子了。”飘香楼的美食的确有些诱惑力,霓裳也喜欢这里的口味,故而初荷一提起她就忍不住想去了。
浅绿今日格外的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远远地跟着。
霓裳刚踏入飘香楼,就听见楼上闹哄哄的,似乎起了争执。仔细一听,她便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还真是老熟人啊。
“何秀,实在抱歉的很,雅间都满了,您改日再来吧。”方掌柜依旧不卑不亢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官家千金而有所改变。
何小雀上回丢了脸,好一段日子不见她出来走动。想必是何知府听到了风声,禁了她的足。如今风声渐渐下去了,便放了她出来吧?
只不过,这位何大秀似乎并没有吸忍训,依旧我行我素的很。
“这何秀敢来这里闹事,上一次的事还不够丢脸吗?”初荷皱了皱鼻子,有些替她汗颜。
霓裳一甩扇子,装作翩翩佳公子说道:“飘香楼对外开放,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有银子不赚,那是傻子!”
霓裳的话音刚落,坐在厅堂正中间,一身鲜亮红色衣衫的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霓裳闻声望去,只看得见那人的半张脸。一头乌黑的青丝随意的披在肩上,毫无束缚。那低垂的发丝遮住了他半边脸,让人看的不是很真切。不过,霓裳倒是对那双能蛊惑人心的双眼印象深刻。
这人,绝对不是普通角色。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双眼可以认清一个人。这个男人单腿搁在板凳上,动作豪迈潇洒不羁,一看就不是被世俗羁绊的。他身上的江湖气息浓烈,单薄的身子肌理分明,貌似是个练家子。尤其是那双透着智慧的锐利双眼,带着些许的戏谑,有着勾人魂魄的魅力。
霓裳不动声色的打量那人的时候,那红衣男子也戏谑的勾起一抹妖媚的笑容凝视着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霓裳不想节外生枝的回过头来,不再盯着对方看。刚好此刻何家秀怒气冲冲的从楼上下来,霓裳这个正要上楼的刚好挡住她的道儿,很无辜的被她瞪了一眼。
“还不快些让开,你挡着我家秀的道儿了!”何小雀身边的丫鬟朝着霓裳喊道,神色与她的主子一般盛气凌人。
不过霓裳好奇的是默默站在何小雀欲说还休的那个少妇,经过上次的争执,她还以为她们这对闺蜜已经闹掰了呢。郑霜的本事挺大的,居然还能继续呆在何小雀的身边,实在是令人不敢小瞧于她。
“凭什么说我家少爷挡了你们的道,难道就不是你们挡了我家少爷的道吗?”初荷最是见不得有人羞辱她的主子,脾气一上来就顶了回去。
何小雀刚刚熄灭的怒火顿时又腾腾腾的冒了上来,一双愤恨的眼睛恨不得化作刀子。“这里哪有你一个卑贱的奴才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我掌嘴?”
何小雀身边的丫鬟刚要上前动手,却被霓裳的一个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拒霓裳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但一双如水的眸子却无比的冷凝,深不见底。
何小雀大吃一惊,见自己的贴身丫头居然退缩着不敢上前,心里的怒火更盛。她一把推开那丫鬟,自个儿走上前去。“真是个没用的,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本秀亲自动手!”
浅绿和初荷都很默契的将霓裳护在身后,警惕的瞪着何家秀主仆,生怕她们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伤害到秀。
“真是世风日下啊…”霓裳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轻叹。“堂堂知府千金,竟然做出下人才会有的举动,知府大人还真是教导有方啊…”
何小雀脸色一沉,喝道:“你有何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我有没有教养与你何干?”
“啪啪啪”何家秀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那红衣男子随手扔过来几根竹筷,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嘴上,不一会儿就见了红。
“啊…”站在何小雀身后的郑霜叫的比谁都大声,发现失态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何家秀搀扶了起来。“雀儿,你有没有事?”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家的千金,不想活了吗?”郑霜怒视着那红衣男子,大声的为好友辩护着。
那红衣男子嗤笑一声,裂开嘴说道:“就是打了又如何?她一没有官职在身,二没有封诰,我为什么不能打?”
郑霜被他的一阵抢白激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起来。“你…你强词夺理…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知府大人知晓了,定饶不了你…”
霓裳摇了摇头,这两个女人还真是天真无比。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个红衣男子非泛泛之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子的贵气,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去得罪了他。从他四周的桌子上安静用膳的人可以看得出,在他身边说话大声一点都感到有压力。可是这两个蠢笨之人,却还以区区知府来自抬身份,以为全天下就知府大人最大,这样的行为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也活该她们受些教训,有眼无珠的人活在这世上也是浪费粮食。
霓裳是没兴趣掺和到这些无聊的纷争中去的,与方掌柜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丫鬟绕过这一行人,去了二楼的雅间。
“这何家秀好大的派头啊,居然如此嚣张。不过就是个知府,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大官,也敢大放厥词。”
“还有那个郑霜…都已经嫁人了,还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整日跟在何家秀的身后招引市,当真是没脸皮。”
“就是。何知府与她有何关系,天天将人家挂在嘴上。不知情的,还以为何知府背着他的夫人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呢!”
浅绿和初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有些收不住嘴了。
“好啦,别在背后议人是非。”霓裳打断她们的话,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个儿倒了杯茶。
浅绿和初荷禁了声,殷勤的上前服侍着,不敢再有半点儿造次。
霓裳抿了一口茶水,很快就喜欢上了这清雅的淡香。前世她不怎么爱喝茶,总觉得里面有一丝苦的味道。可是品着这飘香楼的茶水,她却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这茶叫什么名字,味道真不错。”
浅绿执起茶壶的柄,亲自为她斟满才答道:“这茶叫做雪里香,是用早冬树枝上的积雪化成水泡制的,所以味道格外的清香,还带着一丝甘甜,是飘香楼的特色之一。”
“这够麻烦的,还要采集早冬的积雪…”霓裳听了只咂舌,觉得太过奢侈了一些,也只有飘香楼这种地方肯花这么大的气力去弄这些玩意儿。
“可不是么,这一壶茶,都要费好几道工序,光是人力物力都要耗费好几十两银子呢。”初荷也不知道打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津津有味的讲解着。
霓裳秀眉轻轻地抬了抬,不由得咂舌。果然是飘香楼的风格啊,普通老百姓还真是消费不起。
很快的,小二鱼贯而进,端着各式美味佳肴,然后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霓裳看着桌子上那些菜色有些惊讶。她似乎只点了三道家常小菜,这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弄错了吧?
心疼银子的她狐疑的抬起头来,问道:“浅绿,这一桌子的菜,是我们点的么?”
浅绿还来不及回答,就已经有人替她做了回答。
“自然…不全是…剩下的全都是我爱吃的。”刚才还在楼下的红衣男子突然出现在雅间的门口,笑得像只狐狸。“下边太吵了,还是这里清静。兄台不介意一起吧?”
毕竟男女有别,霓裳刚要严词拒绝,那红衣男子却不请自来的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翘起一条腿裂开嘴笑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霓裳就算再不情愿,但还是有些风度的。拒不习惯与男子同桌而食,但瞧着这人也不算讨厌,就勉强用沉默答应了。反正这屋子够宽敞,足够容纳十个人用餐,她就当眼前的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字画好了。
说起来,这个一身红衣的妖媚男子的确有做妖精的本钱。一双勾魂夺魄的双眼,危险又迷人,足以让人深陷。他的眼珠与平日里所见的那些人有些不同,略带蓝色,玻璃一般的绚丽,有些西域列国的特色。五官线条清晰而深刻,鼻梁比一般人都要高且挺拔,嘴唇单薄却性感十足,是个能够令人神魂颠倒的绝色美男。刚才发丝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楚。如今面对面坐着,霓裳不得不感叹这是造物主的杰作。就连她,都暗暗羡慕不已呢。
拒他不是她见过最赏心悦目的男人,但却是却艳丽的一位。这等容貌,堪称天下第一的绝色!
“看够了没,是不是美如谪仙?”男子挑了挑眉,唇边露出一抹轻佻的笑容,还故意拨弄了一番那头如丝的长发。
霓裳调开自己的视线,依旧保持着手握竹杯的姿势,最初的惊艳过后转为平淡。
见她不答话,红衣男子便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越说越带劲儿,自得其乐。“你不知道这飘香楼有多坑人,随便一道菜也要好几两银子,就拿这一桌子的酒菜来说吧,都够穷苦人家一家大旋上好几年了。不过说实话,这些菜的味道还真是一绝,别的酒楼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的…哎,你说这么好吃的菜肴,为何偏偏贵的离谱呢…”
霓裳不紧不慢姿态优雅的吃着自己碗里的菜,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可是对方一直唧唧歪歪个不停,也挺令人讨厌的。
“这位公子…食不言寝不语,难道你不知道么?”她放下竹筷,淡淡的看着他。
红衣公子微微一愣,继而笑得更加的灿烂。“兄台总算是肯开口啦,我还以为你能坚持的更久一些呢。那些规矩对我而言,没用。这样自由自在的岂不是更好?”
“这位公子,饭菜都凉了,您还是先用膳吧。”浅绿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聒噪,但又不能没礼貌的呵斥人家,只好委婉的提醒道。
红衣公子微张着嘴唇,对这个打断他说话的人很是不满。无邪的眼眸中透出一股冷冷的寒意,让浅绿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霓裳明显的感觉到浅绿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了。不过,当她望向他的时候,他又是一副牲畜无害的谄媚笑容,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位公子…”
“干嘛这么生分呢,我叫南宫祺,兄台可以称呼在下祺。”他大方的报上姓名,还不忘眨了眨,向对方抛个媚眼。
霓裳觉得这种艳福实在是没法接受,更何况她如今一身男装。莫非这男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想到这里,她忍不纂身冒鸡皮疙瘩。
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叫南宫祺的男子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幸伙,哈哈哈哈哈…”
被对方称为幸伙,令霓裳非常的不爽。她这具身子虽然才十二岁,但心智却是个成年人,任谁听到这个称呼都会不满的吧。
“南宫兄…”
“我都自报家门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啊?”南宫祺打断她的话,单手支着脑袋,一脸期待的问道。
浅绿和初荷站在一旁服侍,心里却突突的直打鼓。她们总觉得眼前这位公子身上总透着一股邪气,让人很是不安。为了秀的清白,她们虽然害怕但还是勇敢的上前一步,将霓裳护在了身后。“我家少主人不过好心的腾出半张桌子给公子,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请公子请自重。”
美眸中迸发出一丝冷冽的气息,南宫祺仍旧笑得妖媚。“还真是喜欢喧宾夺主,你们已经打扰到我了!”
说着,也看不清他如何出手的,浅绿和初荷再次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而且身子也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只能睁着一双怒视的双眼抗议着。
霓裳先是一阵紧张,继而发现他并没有起杀意这才冷静下来,耐着性子跟他周旋。“兄台这是何意,为何要为难我的小厮?”
“你确定她们真的是小厮,而不是丫鬟?”南宫祺勾起唇角,洋洋得意的笑着说道。
霓裳知道遇到了高人,她的伪装怕是早已被看破。于是也懒得继续伪装下去,淡淡的说道:“还请公子高抬贵手,饶了我的侍女。”
“既然你开口,那本公子就卖你个面子。不过,我解开她们的穴道之前,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笑着提出交易。
霓裳心想,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告诉她也无妨。不过,她也没真的打算据实以告,而是将她上一世的名字说了出来。“我叫无双,君无双。”
男子认真的打量着她的眼睛,在确定她没有撒谎之后,袖子一挥便解开了浅绿初荷身上的穴道。
浅绿和初荷有些胆战心惊的退到霓裳的身后,心中泛起无限的恐惧。若这个男子真的心存不轨,那么她们的秀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看到自家秀如此坦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她们总算是稍稍放了心。
秀一直聪慧异于常人,她不急她们也就不用轻举妄动。
“你这两个丫头倒是忠心,难得难得。”南宫祺扫了霓裳身后的两个清秀丫鬟一眼,赞美了一句。
霓裳嘴角微扬,道:“她们自小就跟着我,与我情同姐妹。”
南宫祺嬉皮笑脸的替霓裳斟上茶水,脸上的神情更为轻松。细长的手指干净而白皙,隐隐散发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霓裳微微皱了皱鼻子,显然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异香。“你身上有伤?”
“为何这么说?”南宫祺颇有兴趣的问道。
霓裳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总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子的药味儿,虽然用香汾盖了过去,但鼻子稍微敏感一些的人还是闻得出来的。”
南宫祺眼中露出赞赏,毫不避讳的答道:“果然聪明。不过,我身上并没有伤,而是常年与药物打交道,所以才会沾染了那股子的药味儿。”
常年与药材打交道,难道他是位医者?
“敢问兄台可是会医术?”在不确定他到底是何身份之前,霓裳不敢贸然的猜测,只好换一种方式去探究。
“算是吧。”南宫祺回答的很奇怪,这让他的身份更增添了一抹神秘。
浅绿和初荷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既担心秀的安全又对这位南宫公子颇感好奇。毕竟那样绝色的一个人,总是能吸引人的眼球。
霓裳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也没有必要去了解他。“能够结识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是无双之幸。无双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南宫祺毫不扭捏的举起酒杯,先干为敬。“好酒。”
如墨的发丝滑过他的脸庞,更加映衬得他肌肤如玉无限风流,当真是倾国绝色。霓裳收回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美味的菜肴上去。
一顿饭下来,他们倒是畅所欲言宾主径。
“能认识无双,也是祺的荣幸。今儿个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从腰带上解下一块黑色的小木牌递给霓裳,笑着说道:“若有事,拿着这个木牌去各地的银丰钱庄找那里的管事。我收到消息,便会前来相见。”
霓裳拿着那块木牌仔细打量着,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之处。手掌大小四四方方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两个字——麒麟。紫檀木材质,质地光滑,还隐隐透着一股暗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标识。
“好,这份大礼我先收下了。”霓裳本就不是矫揉造作之辈,大方的将那块木牌收入了左手的袖袋里。
南宫祺见她收下了木牌,忍不揍心一笑。“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有缘的话,咱们还会相见的!”
一道红色的光束闪过,南宫祺已经不见了身影。屋子里只留下满桌的狼藉,还有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药香。
霓裳愣了愣神,重新拾起折扇,吩咐浅绿去结了帐,转眼间消失在人海之中。方掌柜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绕到后堂,随手写下一张纸条,抓来一只鸽子,将它放飞了出去。
这一切做的很隐蔽,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酒楼里依旧人声鼎沸,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
转眼间就到了回京的日子,霓裳吩咐府里的下人将一口口大箱子抬上马车,仔细检查之后这才来到最前面的马车旁边。“一切都准备好了。祖母、爹爹,可以出发了。”
老夫人回过头,望着侯府的大门好一会儿,这才让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管氏同样有些不舍,毕竟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侯爷骑在马上,与后面的车队走在一起,霓裳则跟老夫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管氏因为怀着身子,故意需要多人照顾,于是单独弄了一辆马车,由杜姨娘和两个丫鬟在一旁照顾着。至于那被侯爷禁足的何姨娘,则与几个年长的嬷嬷们挤在一处。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过大街,朝着城门走去。
锦州城与京城相隔数百里路,紧赶慢赶也要花上十天左右的时间。霓裳没怎么出过远门,一路颠簸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为了安全起见,女眷都一直呆在马车里,鲜少有机会出去活动活动。如此折腾了好几日,长乐侯一家子总算是回到了京城。
望着巍峨的城门,侯爷眼睛酸涩的厉害,差点儿忍不住落下泪来。老夫人和管氏也很是激动,却有着一种近乡情更的伤感。霓裳眼里充满了好奇,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想到日后就要在天子脚下生活,顿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也算值得了。
“祖母,一会儿直接回祖宅还是去客栈休息?”霓裳腻在老夫人的身边,轻声的询问着。毕竟京里的宅子许久没有人住了,即使有下人每日打扫着,但还需要彻底的清洁一番才能坐去。更何况,以老夫人的迷信,必定还要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入住。故而,霓裳才有此一问。
老夫人掀起车帘子,细细的打量着昔日熟悉的街景,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总算是回来了。
“还是先去客栈吧,那宅子也不知道收拾妥当了没有。我们带的人手不多,还是先缓一缓吧。”老夫人叹道。
霓裳应了下来,便派人去找落脚的客栈去了。
一家子上下,带仆人总共二十余人,全都在距离祖宅两条街开外的吉祥客栈住了下来。霓裳捏了捏僵硬的双腿,心想总算是可以落地行走了。
老夫人喜欢清静,挑了一间靠里的房间,由敏之晓春两个大丫鬟和景嬷嬷服侍着,霓裳则与管氏挤在一间屋子里。至于其他姨娘,便住在管氏的隔壁。侯爷和小厮们都住在一楼,方便看管行李。
休整了大半日,侯爷终于缓过劲来,派人去族里报了信。过了两个时辰,派去的小厮终于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松柏你回来啦?”几位长者见到侯爷,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侯爷沉浸在回京和升迁的喜悦中,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先是相互寒暄了一番,这才提到正事。“几位叔公,这些年劳烦各位镇守京城,替我们守着祖宅。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君家的祖宅应该还完好无损吧?几日前松柏修了书信回来,不知道各位长辈可有收到?”
那些长辈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侯爷见他们欲言又止,这才心生怀疑。“各位都是族里的长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其中一位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干瘦老头儿叹了口气,神情很是无奈的说道:“松柏啊…我接下来要说的这番话,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侯爷心里一惊,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支支吾吾半晌,还是族长亲口说了出来。“都是那个不肖子孙君松鹤,他自以为能力卓越怀才不遇,非要弄个官当当才肯罢休。奈何他不思进取,又想着投机取巧,竟然敢贿赂考官。奈何那考官是个贪心不足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索要好处。一来二去,他不但将自己的身家赔了进去,竟还背着族里的长辈,偷偷地将祖产地契拿出去抵押。只可惜,那位考官被人揭发出来下了大狱丢了官,而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打了水漂。他害怕族人追究他的责任,竟然变卖了祖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逃离了京城。等族人们发现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侯爷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过去。布满老茧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脸色也越来越黑。“我说他们一家子不好好的在京城呆着,却跑去锦州投奔于我,原来是这么回事c个背祖忘恩的无耻之徒,居然为了那遥不可及的虚名,变卖了祖产…”
话还未说话,一口血喷薄而出,吓坏了一旁伺候的下人。
“侯爷…侯爷您醒醒啊…”
霓裳听见楼下的动静,忙不迭的赶了过去。当看见爹爹衣襟上的鲜血时,她顿时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被侯爷捧在手心里疼着,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意绝望过。即使十几年没有得到升迁,他依旧隐忍着默默地付出着,从未放弃。可如今,那意气风发的父亲却闭着双眼痛苦的挣扎在椅子里,她的心忽然变得很沉重。
到底是何打击,能让父亲这般的痛不欲生。
霓裳来到几位老者面前,知道他们是族里的长辈,于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当得知侯爷吐血的原因时,霓裳也忍不住气得面色铁青大惊失色。
这简直是太耸人听闻了!
她前几日还在暗自好奇,为何回京这样天大的喜事,也不见大房上门来求侯爷带他们一起上路。他们可是最在意颜面的,如今侯爷高升,他们更应该奋力巴结才是,怎么忽然安分下来了呢,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当时,她没有细细想过其中的原因。如今看来,她的确是疏忽了很多的问题。也许当初大房出现在锦州城的时候,她就该仔细的调查一番,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想着回到京城,却落得个无家可归,霓裳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好在他们还有些积蓄,重新置办一处宅子不是难事。
霓裳冷静的吩咐丫鬟请了大夫来,又将几位族里的长老客气的送了回去,这才开始着手置办宅子的事情。都说京城寸土寸金,要想在这里找一个风水好又便利的宅子怕是不太容易啊。
本来这些事都是瞒着老夫人和管氏的,但祖宅那边一直没有回音,老太太就起了疑心。一问之下,也气得撅了过去,丫鬟婆子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老夫人又是将大房痛骂了一顿才稍稍消了气。
如此一来,君家只好暂时在客栈落脚,并加紧四处打听宅院的事。
皇宫内院
瑶喜宫的主位上,瑶妃一身妃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端坐在金丝锦缎贵妃榻上,在听完宫女的传话之后只是冷冷的说了声知道了,便不再多言。直到宫殿内的侍女太监都退了出去,跟在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芷云才开口说道:“娘娘…长乐侯爷升迁回京,二秀也跟着回来了,姐妹重逢也是喜事,您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呢?”
芷云进宫之前就是管府的丫鬟,是瑶妃入宫的时候老夫人赐给她的贴身丫头。这么多年来,她尽心尽力的服侍瑶妃,算是她最得力的心腹。
瑶妃叹了口气,说道:“圣心难测,今日他可以升了妹夫的官,明日又可以将他下了大狱。这京城不比锦州,处处都是机关陷阱,一个不慎就会惹来横祸。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却危险重重,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妹妹本就是个温良性子,跟着他又要担惊受怕了。”
听完主子的分析,芷云也笑不出来了。
随着皇子们逐渐长大,娘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拒皇上最疼爱娘娘所出的九皇子,可毕竟上面还有皇后贵妃和其他嫔妃的儿子,娘娘的处境并不好过。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祸上身牵连到娘家人。
这深宫中,处处都是致命的陷阱。娘娘时时谨慎小心,苦苦的挣扎,她这个做丫鬟的看在心里,忍不住为她感到心疼。
凭秀的聪明才智,想要争出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自打进宫以来,秀一直都韬光养晦将锋芒尽藏,安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起初,那些嫔妃上门挑衅的时候,她还想不通为何主子会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随着时日的推移,她也渐渐地明白了。秀这是怕树大招风啊!
当今圣上看着宽厚仁慈,实际上手段非凡,否则当年也不会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大位。或许他不像先皇那般残暴嗜血,动不动就诛灭九族。但在位的这些年来,朝中的大臣被管的服服帖帖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可见,他的手段是多么的高端,心思如何的深沉。
秀或许就是看出了皇上那仁厚外衣下的杀伐果断,才会改变策略,隐藏锋芒安分度日的吧?只有那些愚不可及的蠢笨女人,才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虚名,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如今,后宫之中属皇后娘娘最为尊贵。天下皆知皇后娘娘最是温和大度之人,胸怀之宽广令世人叹服。这后宫之中皇子公主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可见皇后娘娘的肚量如何。故而,皇上对皇后娘娘十分敬重。即使她缠绵病榻,掌管后宫的大权也没有轻易的落入他人之手,即使尊贵如太后亲侄女的德贵妃也只是协理六宫。可见这位皇后在皇上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了。
“娘娘…奴婢还听说长乐侯近日在四处打听,重新置办府邸。”芷云知道主子在深宫中寂寞无聊,偶尔也会将外面听来的事情与她分享,也好打发时日。
瑶妃侧过身,单手支着脑袋问道:“哦,有这事儿。先皇不是赐了一坐宅院给君府吗?”
“奴婢听闻,老侯爷的庶长子,也就是侯爷的庶兄趁着侯爷在外地,偷偷地将那宅子的地契拿去换了银两,偕同一家老小逃了。如今,君家一家老泄住在客栈里呢。”芷云提起此事都不由得皱眉头。
君侯爷也真是个糊涂的,竟然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庶出的兄长保管,也太随意了一些。自古嫡庶有别,他连那么点儿防范之心都没有,还真是愚蠢!二秀怎么就嫁了那么个蠢笨的莽夫!
瑶妃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想到自己那个心思单纯的妹妹,就忍不住叹息。“当初,母亲也是看在侯府人口简单,老夫人又和蔼,才同意将二妹嫁过去的。没想到…到底是武将出身,没什么心机,这也难怪…”
“那娘娘要不要帮一帮?要在京城找到一个像样的院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芷云想到二秀,不免产生同情之心。
瑶妃想了想,却没有立刻答话,过了好半晌才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听闻长乐侯只有一个嫡出的秀,名唤霓裳?”
“原先也有一个庶子,前不久突然没了,就剩下那么一个独生女了。”芷云知道的不多,有些消息还是学士府托人透露给她的。“不过,说起那位侯府的表秀,据说才十二岁就已经帮着二秀当家了呢。”
瑶妃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意。“哦?这倒是稀奇。以二妹那性子,居然能养出这么厉害的女儿出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奴婢还听说,侯爷的那位庶兄前不久也去了锦州城,赖在侯府的不肯走。又背地里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这位表秀设法给赶了出去呢。”芷云越说越兴奋,眉眼都笑弯了。
“果真是与众不同…”听完芷云的唠叨,瑶妃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似乎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女有了些许兴趣。
“娘娘要不要改日向皇上讨了恩典,见一见她们?”芷云见主子难得露出笑容,便自作主张的建议道。
瑶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道:“平日怎么交待你的,谨言慎行,你瞧瞧你,得意忘形了不是?”
芷云自知有错,立刻跪下来请罪。“奴婢妄言,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此事休得再提,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瑶妃斜倚在软枕上,神色淡漠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生性多疑,若是她现在就召长乐侯府的人进宫,怕是又要多想了。还是先等等再说吧,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
帝王,最擅长的便是权衡制约之术。她虽然得宠,儿子又是乖巧讨喜,但皇上还是会有所忌惮。老太爷乃三朝元老,又曾为太子太保,底下的门生多不胜数,在文官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可低估。加上她的哥哥又是内阁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实有宰相之权,拥有代替皇帝起草批示的权力,代表着具有绝对权威的“皇言”,其重要地位是可想而知。虽不及兵权在握的那些势力,但光凭一张嘴就能决定人生死,是不可低估的一股力量。这也是皇上为何宠她,对九皇子特别喜爱的原因之一。
不过,瑶妃并没有按照皇帝料想的那般恃宠而骄,倒是让皇上又爱又恨。爱她的品性高洁觉得她明事理,可又觉得太过懂分寸了一些,即使想要抓个小辫子也抓不到。如此,反倒是不好制约了。若胡乱的安在罪名在管氏一族身上,必定不能服众,而且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瑶妃怕是早就参透了其中的沟沟壑壑,所以才会采取中庸的处世之道,不争不抢才能明哲保身呐!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芷云见瑶妃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便笑着走上前去将她搀扶着坐了起来。“娘娘…想必是殿下下了太学,过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芷云话音刚落,一个月白锦袍有着秀气面庞肉团子一般的小男孩就径直闯了进来,迫不及待的扑倒在瑶妃的怀里。“母妃…儿臣过来看您了…”
面对自己的亲骨肉,瑶妃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祥和慈爱之色。“跑这么急做什么,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好?”
九皇子眨着灿若星辰的眼睛,撒娇道:“太傅今日夸奖了儿臣,儿臣高兴,所以就跑着过来告诉母妃了…”
想起那个一丝不苟的太傅,瑶妃就忍不住笑了。能够得到那迂腐老头儿的赞赏,想必是真的做的很好了。“修儿这就知足了?太傅不过夸你一回,若是日后能够天天得到他的夸奖,那才是本事呢!”
瑶妃的谆谆教导,九皇子皇甫修似懂非懂。不过,看到母妃笑了,他就已经很开心了。芷云早就命人准备了九皇子最喜欢的吃食,宫女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子。
“殿下怕是饿了吧,先吃些点心垫一垫吧。”芷云将矮几稳稳地搁在贵妃榻的中间,然后将银筷子摆放在九皇子的面前。
“芷云姑姑最好了,每次都给儿臣准备这么多好吃的。”九皇子甜甜的对着芷云一笑,然后望向自个儿的母妃。
瑶妃爱怜的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你这个小馋猫,就惦记着母妃这里的吃食。”
九皇子嘿嘿一笑,夹起一块晶莹如玉的枣糕递到瑶妃的面前,道:“母妃也吃。”
瑶妃顺从的将那糕点放进嘴里,姿态优雅的咀嚼着,风情无限。芷云在一旁伺候着,眼角也满是笑意。
秀只有在九皇子面前,才会露出真实的本性。她一定会拼了性命的守护着秀和九皇子,一定不会让人伤害到他们。
学士府
“夫人,夫人…”管府的后宅,一个打扮的朴素端庄的妇人正在指导女儿如何管家,突然被一阵急切的禀报声给打断了。
妇人停下手里的事,不满的呵斥了那丫头两句才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又没有人在后面追着你。”
“是姑奶奶…姑奶奶带着表姐前来拜访。”那丫鬟一向很有分寸,如今这般失礼也是因为太过高兴地缘故。
坐在妇人身边一身宫缎素雪绢裙,端庄文雅的女子樱唇轻启,略带好奇的问道:“你说清楚些,到底是哪个姑奶奶?”
那丫鬟摸了摸额上的汗,一脸笑意的说道:“回大秀的话,是从锦州城过来的二姑奶奶。”
“锦州?那不是…”唐氏微微一顿,继而站起身来,吩咐丫鬟道:“快,去请姑奶奶进来,我一会儿就到。”
管沅英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的惊讶依旧。不过,经丫鬟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爹爹时常在嘴上念叨,有个姑姑远嫁锦州,又说姑父长乐侯升了官,不日将回到京城。难道就是那个姑姑?
“我先去换身衣裳,你让弟弟妹妹也一起过去见见。”唐氏这话是对长女沅英说的。
正在备嫁的大秀管沅英乃唐氏嫡出的长女,已经许给左相之子刘春元为妻,再有三个月就要出阁了。听了母亲的吩咐,她便让丫头们分别去几个院子去请了几个弟弟妹妹过来,打算一同去唐氏的院子拜见那素未谋面的姑姑。
管家的人口比较,管大学士只有一妻一妾,正室唐氏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分别排行老大老二老四,妾室钟姨娘生了一个庶子,行三。霓裳在来学士府之前,就已经听母亲唠叨了好几遍了。
站在学士府门口等候通传的时候,霓裳眼中不免对这位舅舅产生了好感。即使还未见面,但见府里的下人均是恪守己任,不骄不躁,就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不若那些有权有势人家的奴才,总是狗仗人势敢随意甩脸色给别人看。
在丫鬟的带领下,霓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管氏朝着主母所在的福禄院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丫鬟小厮,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丝丝好奇和探究。尤其是一些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嬷嬷,见到管氏的时候,都忍不驻动地双目含泪。
管氏看着府里熟悉的景物,也难免触景生情。这里可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动过。
“忻…”管氏正激动着,突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对襟衣裳的妇人。她的神情也颇为激动,眼中隐约有泪光闪过。
霓裳猜想,这位贵气端庄的妇人应该就是舅母唐氏了吧?早就听闻这位舅母出身尚书府,最是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于是乖巧的上前行礼,问候道:“霓裳见过舅母,请舅母安。”
唐氏拉着管氏的手,仔细打量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将霓裳扶起。“这就是霓裳?都长这么大了…”
管氏一只手牵着唐氏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鼓鼓的肚子,笑着道:“可不正是我家那泼猴儿。”
唐氏被管氏的话给逗笑了,脸上的伤感也渐渐地淡去。她称赞了霓裳两句,说她长得好又懂礼数,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在管氏的肚子上。“看我,舅着说话了,忘了你还怀着身子…这是岁数怀孩子最是辛苦,我一会儿吩咐厨房给你炖些补汤。”
“嫂嫂何必这般客气,我们贸然前来打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管氏出阁前与这位嫂嫂关系就很融洽,如今一见,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唐氏领着她们母女进了屋子不久,管沅英就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过来给唐氏请安了。唐氏一一介绍,双方见了礼之后,管氏便让丫鬟将准备的见面礼送给了几个孩子。管沅英出嫁在即,管氏便送了一对通体碧绿的玉如意。二秀管沅舒得了一只蝴蝶步摇,三少爷的是一套文房四宝,四少爷的则是一把泥金真丝绡麋折扇。
霓裳也收获不小,唐氏大方的送了她一套绿翡翠的头面,那颜色纯净毫无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霓裳谢过之后,便让丫鬟好好地收了起来。
管氏和唐氏多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题可聊。霓裳与几个表姐表哥表弟不熟悉,互相问候之后就很少开口。好在二秀管沅舒是个活泼性子,对霓裳也不讨厌,很快就拉着她亲昵地一口一个霓儿叫了起来。霓裳也很喜欢这位活泼开朗的二表姐,话才慢慢多了起来。
在霓裳看来,舅舅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不错的。大表姐沅英据说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端庄敦厚,许给了右丞相的公子,一时成为了最近最热门的话题。看着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端淑,偶尔妙语连珠,霓裳就暗暗的欣赏。果然是古代的大家闺秀,那气质可不是她能够学得来的。
暗暗吐了吐舌头,霓裳继续打量那位钟姨娘所生的庶出表哥管元离。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斯斯文文的,话很少但总是一针见血,可见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至于最小的表弟沅祁,长得倒是挺可爱的,皮肤白皙,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惹人怜爱。只是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虽然比她还小上几个月,却古板的像个老头儿,不苟言笑,一点儿都不可爱。
“母亲,姑母,祁儿还要回去做功课,先行告退了。”觉得十分无聊的管元祁终于沉不住气,率先起身告辞。
唐氏知晓他的个性,也没有勉强。只叮嘱了两句,便放他离开了。管元离见弟弟离开了,他一个男孩子留下来也不太好,于是也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看着自己的几个子女,唐氏就很欣慰。唯一有所不满的,就是这个二女儿。虽然长相和头脑都不错,就是性子太野,是个疯丫头。
“真羡慕嫂嫂儿女成群,可怜我们霓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管氏艳羡的看着这些个优秀的外甥,叹气道。
唐氏与有荣焉的笑了笑,打趣她道:“你肚子里不还揣着一个么,霓儿马上就要有个弟弟了,哪里孤单了…”
“嫂嫂是不知道,我盼这个孩子盼了多少年…不过,有霓儿这么个女儿,我也十分的欣慰。”看着坐在身边与外甥女谈笑的女儿,管氏眼里满是怜惜。
唐氏拉着管氏叙了叙旧,转眼就到了午时。唐氏便留管氏母女一起用膳,还特意让丫鬟去二门等着,见到老爷回来就直接请到这福禄院来。
提到久未见面的兄长,管氏心里也十分挂念。回想着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管氏就是一脸的幸福。她的这个哥哥,还真是会护短的。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他总算替她扛着,还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当真是对她爱护有加。
屋子里正说笑着,便有丫鬟事先进来通报,说是老爷回府了,正往这边过来。管氏激动的站起身来,与唐氏一同迎了出去。
“老爷…”
“二哥…”
管大学士沉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在听到小妹那一声呼唤之后,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也略有哽咽。“十多年没见面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霓裳连忙上前给舅舅见了礼,便显得可圈可点。
“这就是小妹的闺女?果真不错。”管大学士管教子女一向严厉,极少有夸赞之词。如今第一次见到霓裳就给了这么高的评价,还真让霓裳受宠若惊。
“舅舅谬赞了…都是外甥像舅,霓儿这也是沾了舅舅的光呢。”霓裳明亮的眼眸忽闪忽闪的,格外讨喜。
管大学士爽朗的大笑,许久才摸着霓裳的头说道:“果真有咱们管家的风范,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管氏见哥哥这么高兴,心情也突然变得晴朗。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待她还如从前那般,不然也不会如此看重霓裳。心里高兴之余,又说了几句谦虚的话,这才一同进了屋子。
难得一家子团聚,唐氏吩咐去将钟氏和儿子们都叫了过来。一桌子坐的满满的,热闹的不行。
“霓儿可读过什么书,请了教习嬷嬷没有?”管大学士心情不错,对这个外甥女也格外的关注起来。
霓裳放下碗筷,斟酌着答道:“字倒是认识一些,不过与表姐们比起来可就差远了。母亲倒是想过要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嬷嬷来教规矩,只是锦州不比京城,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管大学士见外甥女说起话来有规有矩,条理清晰简洁明了,不由得暗暗惊叹。不曾请过教习嬷嬷居然也能有这番做派,的确是不易,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喜欢。“嗯,好在你年纪还不算大,现在请嬷嬷教导也不晚。”
“二哥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我们初到京城,也不知原先那些有名的嬷嬷们还在不在…”管氏见兄长提起,顿时也重视起来。
京城不比偏远小地,名门贵胄云集,最是注重规矩。万一规矩出了差错,冲撞了他人,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
管大学士行走在御前,对宫里教导规矩的嬷嬷也算熟悉,于是思索了片刻,答道:“瑶妃娘娘宫里有几位老嬷嬷眼看到了年纪,要放出来了。不若去求了娘娘,让她帮着挑选两个好的。英姐儿也要出阁了,有些规矩还是要学一学的。”
唐氏听了不住的点头。
虽然先前给女儿请过教习姑姑,但与宫里的那些老嬷嬷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如今又与右相府联姻,今后少不了要时常出入皇宫,多学一些宫里的规矩还是有好处的。再加上舒姐儿那野性子,也该好好磨一磨了,否则将来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想到这里,她便自动请缨道:“正好过两日便是太后的千秋寿诞,到时候我找个机会去拜见娘娘,将此事提一提。”
管大学士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霓裳瞥了沅舒表姐一眼,见她苦着一张脸,心里便忍不住发笑。看来,她这位表姐以后有的受了。
一直温和的笑着不曾多言的钟姨娘,看着霓裳态度亦是十分亲切。“姑奶奶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儿,真是羡煞旁人了。”
对于这位舅舅的姨娘,霓裳还真是讨厌不起来。她虽说是个妾,但与唐氏是表姐妹,长得有几分相似也就罢了,连性子都十分雷同,同样都是端庄贤惠之人。待人处事也端方有礼,没有半点儿的不妥。这样妻妾和睦的诡异景象,还真是让人惊愕不已。
“别再夸她了,再夸她又该得意忘形了。”管氏心里开心,但嘴上还是谦虚的客套了两句。
一顿饭用完,都接近申时了。管氏依依不舍的与兄嫂话别,然后带着霓裳回了客栈。坐在马车里,管氏嘴角一直挂着笑容,显然心情不错。起初的彷徨和无措,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欣慰。
“母亲…霓儿很喜欢舅舅,还有表姐她们。”霓裳歪着脑袋靠在管氏的肩上,甜甜的说道。
管氏先是微微惊讶,继而才笑着说道:“真是难得啊…才见了一面,霓儿就可以喜欢上。你舅舅要是知道,肯定乐坏了。”
霓裳故意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女儿说的可是实话,舅舅一家人真的很好啊,就连钟姨娘都很可亲啊!”
知女莫如母,管氏对这个女儿的脾性还是很了解的。她人许大,小小的年纪就心思重,不容易与人亲近。就算是对侯爷,也是相处久了才慢慢接受的。如今能够这么快的与管大学士一家人亲近起来,还真是罕见呢。
“你舅舅是有福的,妻妾和睦,儿女又都是有出息的。”管氏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霓裳也跟着点头,很是认同。
马车兜兜转转,管氏有些累了,小睡了片刻。霓裳则悄悄地掀起车帘子,偷偷地打量着外面的景物。
京城果然繁华异常,街道都格外的宽敞。各色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就算是老百姓也穿的整齐体面,看着就赏心悦目。
“咦,秀快看。这里也有飘香楼呢~”初荷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嚷嚷着,显得特别的兴奋。
霓裳打量了那飘香楼一眼,觉得十分眼熟。原来,这飘香楼的装潢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应该是同一个老板。
“初荷你除了吃,还会什么?”浅绿性子比以前也活泼了不少,偶尔还学会跟初荷斗斗嘴打发时日了。
初荷一副我是吃货我自豪的神情,下巴翘得老高。“吃也是一门学问啊。所谓人生百态,就是从这酸甜苦辣中领悟到的,秀您说是不是?”
霓裳被点名,回过头来。“你也会咬文嚼字了,不错不错。”
初荷露出牙齿嘿嘿一笑,道:“这还不是秀教导有方,奴婢不过是拾人牙慧,跟秀学罢了。”
霓裳笑着摇头,没再开口。
她对阶级观念没多少的概念,想着浅绿和初荷跟随了她这么长时间,与她情同姐妹,便想着让她们多学些知识,说不定将来还会派上用场。起初,这两个丫头还死不肯学着认字写字,觉得那是逾越了奴婢的本分。后来被霓裳逼得没办法,才学起来的。如今,这两个丫头不但会写自己的名字,一些简单的字也认得了大半。
霓裳对此,很是欣慰。
同一时刻,距离京城不远的十里亭。两个十分抢眼的男子面向那巍峨的城墙,久久没有开口。
还是一身灰色衣裳的冷面男子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主子,都已经到了这里,何不回府去瞧瞧?您都好些年不曾回府了,不想看看府里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有什么好看的。”一身紫霄翠纹的年轻松子不屑的冷哼,翘着的腿不时地踢着,显得十分惬意。
见到主子这副表情,灰衣男子就知道劝不动了,只好改变策略,道:“可总不能住客栈吧…不太划算啊。”
“我乐意!”银子是他赚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男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痞气十足得哼哼。
“……”灰衣男子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这就去传令,命拢客栈的掌柜打点好一切。”
“不必那么麻烦,我们直接去就得了。”他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别人围着他转。
灰衣男子点头应了,站到他的身后,推动轮椅朝着京城迈进。
“裴峰,爷不想那些麻烦找上门来。所以,以后我还是黄公子。”紫衣男子支着下巴,慢慢的摩挲着。
“是,主子。”裴峰面无表情的应下,没有任何的异议。他的主子的确是最怕麻烦,不过以前倒是没有如此在意,这番举动,怕是为了方便接近某人吧?想到那个灵动可人的丫头,裴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主子的品味还真是…特别。
城楼门口,负责把守城门的将士看着那由远及近的两人,先是愕然继而露出轻视的目光,将他们二人拦下。
“哟,还是个残废。进京城干什么的?”一个领头的军官走过来,扫了紫衣男子的腿一眼,轻笑道。
裴峰神色愈发的冰冷,只待主子一声令下,腰间的软件随时可以出手。敢侮辱主子,简直是找死。
似乎察觉到裴峰的面色不善,那军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威胁道:“军爷问你们话呢,是不是想造反啊?”
“造反?好大的罪名。”紫衣男子清越的嗓音从喉间散发出来,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军官倒退两步,神色有些慌张。他在京城守城门也不是一两日了,什么大官儿没见过?可是这个双腿残疾的年轻男子看着岁数不大,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吓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比起战场上的将军来都不遑多让,让人不寒而栗。
“来…来人啊。将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那军官吓得脸色苍白,却依旧作威作福不肯认输,想要将对他不敬的人狠狠的教训一顿。要知道大牢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大多数人进去之后都没能活着出来。
裴峰上前一步,挡在主子的面前,喝道:“谁敢挡路,死路一条。”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忤逆军爷?来人,给我将他们拿下。”随着他一声呼喝,立刻就有两队人马围了上来。
裴峰脸色冷如寒霜,却没将这些个虾兵蟹将看在眼里。只是,主子最怕麻烦。若是他随意动了手,怕是会麻烦不断。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望向主子,等候他的指令。
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这样糟心的事,轮椅上的男子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嚷嚷道:“都说了好狗不挡道,没长耳朵吗?”
被骂成是狗的守门将士哪里受过这般侮辱,顿时群情激奋,全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手里的兵器也舞得虎虎生风。
“居然敢骂我们是狗。兄弟们上啊,将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拿下,揍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敢嚣张!”领头的军官大喝一声,就要冲过去。
裴峰早已摆好了迎敌的架势,若有人胆敢对主子不敬,他立刻送他下黄泉。
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男子眉头微皱,调转方向骑马赶了过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发生了何事?”
见到来人,那些官兵立刻放下武器,跪倒在地。“参见太子。”
太子?轮椅上的男子眉头微动,眯着一双眼仔细的打量起对方来。只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冷凝着一张脸,一身明黄色的四爪金龙暗纹锦袍衬托得他气势非凡。头上的嵌宝紫金冠闪闪发亮,脸若刀裁,眉如墨画,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一只手勒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宝剑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贵气令人不敢直视。
“起来吧。”皇甫烨威严的嗓音传来,视线却不露痕迹的落在了那个坐在轮椅上一脸安适的年轻男子身上。
拒裴峰身上的凛冽之气不容忽视,但皇甫烨却更加重视那个一脸牲畜无害双腿残疾的男子。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轮椅上的男子被盯得有些厌烦,撇开头去吩咐道:“裴峰,我们走。”
裴峰收回放在腰间的手,重新站回主子的身后,推着轮椅往城内走去。那些官兵看着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眼皮子底下溜走,都有些急了。
那个领头的小军官站出来,对着太子一拱手,道:“殿下,那二人不接受询问,还欲动手打人,看起来十分可疑。请容属下去将他们抓来,让殿下好好地审问。”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抓人。
皇甫烨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子闪过一抹杀意,道:“一群蠢货!你们就是这样替父皇守城门的么?不问青红皂白,胡乱抓人,自扰百姓。如此草菅人命,留你们何用?!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革职查办!”
那些兵士被一顿呵斥,全都吓破了胆。太子殿下不但没有下令捉拿那个胆大妄为之人,还要将他们赶出军营,这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殿下饶命,饶命啊…”
“属下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
皇甫烨端坐在马背上,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这些人他早就看不顺眼了,只知道利用职权乒百姓,该死!
“还真是会耀武扬威呢。”轮椅上的男子听见身后那此起彼伏的磕头求饶声,嘴角不屑的勾起,尽是嘲讽之意。
裴峰推着轮椅,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太子殿下已经注意到您了。”
“一个太子而已,不足为惧。”这个世上,他还真没怕过谁。就算是皇帝佬儿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样不屑一顾。
那个能够制约他的人,早已死了多年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忽然就变了好了起来。刚才的一些小插曲,便随着春日里的微风消散殆尽了。
“裴峰,爷想吃辣味鸡丁了…”
裴峰僵硬的面部抽了抽,却依旧听从他的指令推着轮椅朝着城里最近新冒尖的酒楼——飘香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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