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
乔薇的心弦都断了,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甚至也来不及去怪罪丁小英,便纵身跳入了水中。
六月的湖水,是温的,乔薇的心,却是凉的。
这水自船上看,好似并不汹涌,可到了水下才发现它流得其实有些着急,水波之所以轻轻地拍在船身上,是整条船没入水中的位置嵌了一圈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减缓水流的冲击,所以肉眼看来,波浪十分温柔。
可乔薇潜入水底之后,险些就被冲走。
她的儿子会怎样,可想而知了!
乔薇的一颗心骤然下沉,努力稳住身形,开始在碧绿的湖水中搜寻儿子的身影。
而正在二楼观赏湖景的小魏与阿贵,先是看见一道小身影坠入湖中,他们当时没认出那是景云,因为二人正在赏景,是用余光瞟到的,等他们听到落水声朝湖面望来时,乔薇也跳下去了。
“是景云!”小魏眸光一颤!
二人并不知景云是被人丢下水的,还以为是孩子顽皮,爬窗户爬出意外了。
阿贵在海边长大,爷爷曾官至于两广总督,统率十万水师,父亲虽未达到爷爷的成就,也在水师中颇有地位,这样的家庭生出的孩子,就没有不会水的。
阿贵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衣裳,蹬掉鞋子,像条滑溜的鱼儿,纵入了水中。
小魏不识水性,趴在凭栏上往下看,湖水绿极了,几乎是人一进去便再也看不到身影,小魏着急上火,下了楼!
楼下,乱成一片。
哥哥被丢下水了,娘亲也跳下去了。
望舒吓哭了,钟哥儿吓傻了。
七娘心疼地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
又听到一道落水的声音,七娘猜是阿贵下去了,心知阿贵水性好,但求能将景云救上来。
碧儿在大户人家做了那么多年丫鬟,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无辜的孩子丢下水,这人的心肠得多歹毒才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
她小弟弟也是景云这般年纪,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把她小弟弟丢下水,她一定会疯掉的!
她是不会水,会的话她也跳下去救人了!
船上的侍女也听到了动静,神色匆忙地赶来:“发生了什么事?”
七娘哽咽道:“我家小主子落水了!你们快找几个识水性的人救他!”
侍女面色一变:“在哪儿落的?”
“那里!”七娘指了指第二扇窗口。
侍女探出身子,望了望暗潮涌动的湖水,别人不晓得她却是清楚得很,杨湖的水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他们的画舫下置了机关,减少了水流带来的冲击与噪音,可在机关之下的位置,就没那么乐观了。
上月她不过是掉了一块头巾,立马让人下去打捞,都没能捞上来。
换成人掉下去,后果会怎样,她简直不敢想。
不论怎样,侍女还是赶紧叫了船夫下去打捞。
丁小英与一旁的同伴早被这架势震到了,同伴没料到在府里温柔善良、聪慧机敏的石榴姐姐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早在石榴与那桌人争吵时,她其实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石榴在府中总一副低眉善目的模样,哪怕对比自己身份低的下人,也十分友好温柔,可刚刚,石榴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言辞间充满了对那个七娘的不屑。
那一刻,她就觉得石榴很陌生了。
但她绝没想到石榴会过分到对个孩子下毒手。
这还是她心目中的石榴姐姐吗?
丁小英吓坏了,她其实没计划对景云动手的,她连乔薇都没考虑过去硬来,可是当那小东西从自己身旁跑过时,她的身子好似不听使唤了一般,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无法控制,等她终于夺回自己的力气,景云就已经被她丢下湖了。
她很后悔,她不该对一个孩子这样。
现在,同伴会怎么看她?
待会儿,夫人会怎么处置他?
等回了府,那些姐妹会怎么嘲笑她?
她不敢想。碧儿冷冷地瞪向丁小英:“你们两个傻站着干嘛?会不会水啊?会的话赶紧去救人!”
同伴仓皇失措地摇头:“我不会。”
丁小英张嘴,正要说我会,碧儿想到什么,又开了口:“你还是算了,谁知道你跳下去会把我家少爷怎么样?指不定在水里按着他不让他起来呢!”
丁小英一片好心,却被人冤枉了,委屈又气愤:“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是谁把我家少爷丢下去的?谁跟我家夫人吵架的?我可真是佩服你,还官家千金呢,这点度量,连我一个丫鬟都比你强!我至少不会去祸害人家孩子!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
这是碧儿的肺腑之言,她虽受命于徐氏前来偷盗乔薇的秘方,可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她主子就是徐氏,徐氏让她往东,她不能往西,徐氏让她往西,她不能往东,可她从未想过把夫人与两个孩子怎么着。
就算恶人,也有恶人的底线,碧儿的底线就是不殃及无辜。
可照目前看来,这位前任总督府千金的底线似乎是完全没有,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怎么了怎么了?是有人把少爷丢下去的?”小魏下楼时听见了一点碧儿的话。
碧儿难过又愤怒地瞪了丁小英一眼:“就是她!”
小魏一眼认出了对方就是前天在作坊与阿贵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还扇了七娘一耳光的前任官家小姐,当时他就特别生气,这会子知道她把景云丢下水,简直是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先是扇了她一大耳刮子!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连个孩子你也扔?老子他妈把你扔下去!让你去河里喂鱼!”
七娘抽泣道:“她会水……”
小魏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你会水还站在这儿呢!不知道下去救人?”
丁小英最欺软怕硬,小魏与她吵,她还能怼怼,小魏一上来就给了她一耳光,她瞬间被吓到了,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太丢人,只得捂着脸,看了一眼碧儿道:“是她不让我救……”
小魏炸毛:“她让你吃屎你吃不吃啊?妈的,老子是土匪老子都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还他妈的官家千金呢!”
在场所有人都当他是在打比方,没真信他是土匪。
丁小英那一瞬真的是失控了,她现在无比后悔,被骂了委屈不已:“我不是故意的……”
小魏飞起给了她一脚,将她连同身后的椅子一并踹翻了过去:“他妈的老子也不是故意的!老子就是太气了没忍住!”
乔薇闭气太久,憋不住了,浮出了水面。
七娘忙将身子探出窗外问她:“怎么样了夫人?找到景云了吗?”
乔薇要省着每一分力气潜水,没答话,大吸了一口气,继续潜入水底。
阿贵也浮出了水面。
七娘着急道:“阿贵,你看到景云了没?”
阿贵摇头,得了呼吸后也再一次潜入了水底。
其余帮忙搜寻的人也陆陆续续浮出水面换气,然后继续在水下搜寻,搜寻的范围渐渐扩大,从洋湖画舫,开始像四周扩散。
周围路过的船家听说这边有孩子落水,纷纷仗义相助,能下水的下水,不能下水的就用杆子捞一捞,用网子兜一兜。
岸上的游客与店铺的老板伙计也迅速知道了情况,冷清的河岸一瞬间被人群挤满,之后,就看着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往河里跳。
那是一个孩子啊。
谁家没有孩子?
谁的心都不是石头做的。
七娘越看越着急,这么多人下去了,怎么就没把少爷救上来呢?
另一边,丁小英被小魏踹了好几脚,踹得肠子都快断了。
同伴想扶不敢扶,想劝不敢劝。
“七娘!”丁小英大叫。
七娘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转过了头。
七娘心里是愤怒的,同样也深深地自责,要不是自己惹怒了丁小英,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她恨不得代替景云落水……
但愿景云没事,否则,她也没脸活下去了。
杨湖的人越来越多,河岸被挤满,很快惊动了官府,官府一得到消息,便也迅速传到了宫中。
此时的姬冥修尚不知儿子落水了,正被皇帝留在御书房,商讨边关事宜。
皇帝叹息着说:“匈奴又不安分了,正在边关屯粮造营,看样子是有举兵进犯的打算,今年雨水少,百姓收成不好,虽是没酿成大面积的旱灾,但仍有些地区需朝廷救济,这时若匈奴来犯,不妙,不妙啊!”
太子打了个呵欠。
皇帝看向姬冥修:“丞相有何高见?”
胤王吃味,那么多儿子在这边,不先问问自己人,倒是先问一个外人。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此战,打不起来。”
“哦?怎么说?”皇帝问。
姬冥修说道:“匈奴诚心开战,便不会在边关大兴营房粮仓,这些事情都是做给大梁看的。大梁干旱,百姓收成骤减,但大梁国库充盈,足以应付灾荒之年,反倒是匈奴,微臣听闻他们的情况不太好。”
皇帝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姬冥修接着道:“匈奴是游牧民族,种地少,放羊多,今年的干旱并非只降临在大梁,匈奴也面临着同样的状况,甚至那边的灾情比大梁更为严重。我大梁干旱,只是死了作物,匈奴干旱,却是死了牛羊。牛羊死后,尸体得不到及时处理,爆发了时疫。匈奴内部乱成了一锅粥,兴兵大梁,不过是明面上的攘外安内的策略罢了。”
胤王冷笑:“丞相此言,似乎是完全没将匈奴放在眼里,丞相可别忘了,匈奴兵强马壮,我大梁军士在他们手中吃尽苦头,这一次他们都开始囤积兵马了,难道你要我们坐以待毙吗?”
姬冥修淡道:“胤王这么想打仗,不如申请挂帅,北上亲征?”
“你当本王不敢?”胤王文武双全,最厉害的还是武,战争才能发挥他的强项,比起打不起来,他倒是情愿能酣畅淋漓地一战,只要有了战功,还怕朝堂没人支持他、追随他?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翻开一本奏折:“胤王为战而战,可考虑过边关百姓与两军将士?”
胤王冷哼道:“等匈奴进犯,我军将士一样会惨遭屠戮,百姓一样会流离失所。”
“我说过,这仗,打不起来。”
“等打起来你再后悔也晚了!”
皇帝头疼:“太子……”正想问问太子意见,就见太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晃了晃,福公公眼尖儿地从一旁退了出去,将小太监拉到院子里,低声呵斥道:“没见里头在商议要事么?平时杂家怎么教你的?这么不机灵,就不怕掉了脑袋!”
小太监是福公公的干儿子,得福公公提拔才做了御书房的茶水太监,能在御前儿露脸的,本身的资质不会太差,不然福公公也不敢举荐,毕竟若出了事,福公公也难辞其咎。
小太监当然明白不能随便往跟前儿凑,他就是听到一则消息,想来告诉干爹罢了:“干爹,杨湖那边出事了。”
福公公骂他:“杨湖哪天不出事?用得着你小子惦记?”
小太监低声道:“是国公府的人干的。”
“国公府。”福公公眉头一皱:“哪个国公府?”
小太监道:“安国公府。”
一听是安国公府,福公公不淡定了,御书房里坐着十个人,就有三个是安国公府的亲戚,其中最大的是他们皇帝。
已过世的林皇后便是安国公府的千金,老安国公是皇帝的岳父,现任安国公是皇帝小舅子,安国公世子是皇帝的侄儿,这侄儿吧娶了皇帝的表妹,说起来关系有些混乱,但总之,安国公府是能与姬家比肩的望族就对了。
它出事,福公公自然是要与皇帝通通气儿的。
小太监把听到的都向干爹汇报了一遍。
“你小子!”福公公拍了一把小太监的脑袋,小太监嘿嘿一笑,福公公道:“得了,你去吧,以后给我机灵点儿。”
小太监作揖:“是,儿子记住了!”
福公公进屋。
皇帝瞅着他不对劲:“又出了什么事?”
福公公迟疑了一下,如实道:“安国公府好像闹出人命了。”
“闹得很大?”皇帝皱眉。
福公公道:“好像挺大的,杨湖那一带都被惊动了。”
姬冥修眸光一动:“杨湖什么地方?”
“洋湖画舫,一个孩子落水了。”福公公答道。
轰的一声,姬冥修的脑海炸了:“叫什么名字?”
福公公被丞相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莫非是丞相认识的人?摇头道:“不知。”
姬冥修的眸光刹那间暗了下来:“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皇帝一怔:“哎!匈奴的事还没说完呢!到底打不打呀?”
姬冥修却已经疾步出了御书房。
胤王疑惑,能让姬冥修反应如此激烈的孩子,莫非是——
“胤王……”皇帝看向儿子。
胤王抱拳:“父皇,儿臣也有要事,先告退了!”
皇帝摸下巴,姬冥修离开他还能理解,毕竟有姻亲关系呢,胤王怎么也去了?该去的是太子才对啊——
皇帝拍了太子一巴掌:“你外公家出事了!”
太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哦。”
又睡了。
杨湖的河岸上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哗啦一声,一个脑袋冲出了水面,脑袋的主人摸了一把脸,朝岸上的人伸出手来:“拉我一把,不行了……”
又一个精疲力尽上了岸的人。
众人将他拉上来。
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搜救的人因体力不支而被迫上了岸。
当然也有歇息够了,又继续跳回水中的人。
只有乔薇,一刻也没歇息,在不知第几次换了气后继续潜入水中,搜寻儿子的身影。
阿贵是水师都支撑不住了,身子泡在水里,胳膊趴在一条小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乔薇不要命似的往水下潜,想叫住乔薇,却累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个五十左右的大爷浮出水面,趴在了他身边,气喘吁吁道:“都这么久了,这娃娃怕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不可能,景云要活着!
阿贵猛吸一口气,沉入了水底。
越来越多的人下水,也越来越多的人上岸,但没有一个找到孩子的踪影。
天光有些淡,碧蓝的天蒙上一层灰色,湖波也失了粼粼的光泽。
突然,一个年轻小伙子举着一只鞋冲出了水面:“鞋!我找到鞋!”
七娘定睛一看,惊喜道:“那是景云的鞋!”
人群有些沸腾。
小伙子将鞋丢给了七娘,继续潜水搜寻。
在乔薇不知又一次浮出水面换气时,岸上的人叫开了。
“叫她上来吧,我看她下了水就没歇过啊,再这么下去,她儿子没找到,她先累死了。”
“是啊是啊,快上来吧!”
她儿子还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她如何能上来?
有人去拉乔薇,被乔薇甩开了。
乔薇的水性说不上太好,能支撑到现在,都是凭着一股执念了。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圈住了她腰身,她挣扎,却被禁锢得无法动弹,胳膊的主人将她紧紧地抱住,带出了水面。
乔薇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但就是这么用尽全力地一咬,都没咬出什么痛感,可见是真的脱力了。
姬冥修抚着她后脑勺道:“是我。”
乔薇哽咽:“我知道是你。”
姬冥修抱着她,让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道:“我会找到景云,你先上船,等我消息。”
乔薇红着眼圈摇摇头。
姬冥修掬起她的脸,望进她发红的眼眸,怔怔地说道:“景云是我儿子,就算所有人都累了,我也不会累;就算所有人都不找他了,我也会继续找,我就算把这个湖的水抽干,也一定会找到他。望舒还在船上,你和哥哥都不见了,她吓坏了,别让她再出意外。”
乔薇点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湖水,吧嗒吧嗒地眼眶里掉了下来。
“十七。”
姬冥修一声令下,十七飞身而起,脚尖自水面掠过,提着乔薇上了船。
十七不会水。
燕飞绝下去了。
胤王赶到这边时,果真见姬冥修下了水,又听说是个男童,猜出十有八九是景云了,与姬冥修一样,顾不上问景云如何落的水,便噗通一声纵入了水中。
双方的护卫驶来小船,默契地比了个手势,往不同的方向扩散开去。
这大概是这辈子,二人唯一一次联手做过的事。
乔薇被十七放到画舫的甲板上,望舒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娘亲!”
乔薇紧紧地抱着女儿,心如刀绞。
七娘拿了包袱过来:“夫人,先把衣裳换了。”
乔薇推开七娘的手,目光冰冷地看向蹑手蹑脚从房间出来准备开溜的丁小英,飞起一脚,将一条钉在甲板上的凳子生生踹飞,凳子飞到丁小英身上,砸得丁小英头破血流!
丁小英惨叫一声,捂住脑袋跌在了地上。
乔薇把望舒交给七娘,冷着脸走向丁小英,丁小英的脑袋被凳子砸出一个血窟窿,腥红的鲜血从她指缝挤出来,流了她满脸,她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却看到如修罗一般站在她面前的乔薇。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嗜血的眼神好似一头被抢了幼崽的母豹子。
丁小英从不知一个女人凶悍起来能够如此可怕,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掉似的,她连头皮都开始痛了,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她抱住了脑袋。
乔薇不屑道:“丁小英,你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动我儿子?”
丁小英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呜的一声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要伤人……我……我……我去帮你把他找回来……你别骂我了,我好害怕……”
乔薇一脚踩上她肩膀:“你好害怕?你有没有想过我儿子才五岁,他被你丢入湖中,他也会害怕!”
“啊——啊——好疼!”丁小英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被碾碎了,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一点,可对方的心肠一点都不软乎,把她往死里踩,踩得她疼死了。
七娘捂住望舒的眼睛。
丁小英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啊——”
“你还能喊救命,可我儿子,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乔薇加大了脚下的力度。
丁小英右侧的肩膀一寸寸裂开,她疼得晕死过去,又被乔薇拿水泼醒。
画舫上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劝阻,丁小英与乔薇的纠葛他们并不清楚,但把人家孩子丢下水这种事,畜生都干不出来,这种丫鬟,打死了活该。
丁小英苦苦求饶:“你放了我吧……真的太疼了……”
乔薇一脸冷漠:“我儿子也在喊疼,可惜我听不到了。”
丁小英怕了,她真的怕了,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不好惹,她说什么都不会丢她孩子的,不,她不是这种人,她不是故意的,她没这么歹毒,她当时、当时真的是大脑空白了……
丁小英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她再悔,时光也倒不回去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动国公府的人?”
突然,登船口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官兵赶到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画舫,看热闹的百姓都被请了出去,能突破重围走到船上来,可见来头不小。
乔薇淡淡转过脸,眼底那一撇冷芒,令来的几名女子齐齐打了个哆嗦。
先前开口的是被众人簇拥的贵妇,她穿着一袭淡紫色华服,姿容妍丽,珠光宝气,身旁站着一名穿桃红色比甲的丫鬟,身后跟着六名与丁小英以及同伴同等打扮的丫鬟。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了皇帝的宠妃呢,昭王妃都没她这么招摇。
丁小英的同伴迅速走到了女子身边:“二夫人!”
黎氏没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乔薇与丁小英的身上:“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国公府的丫鬟打打杀杀。”言罢,不待乔薇回答,又冷眼扫向一旁的官差,“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不知道这是国公府的人?竟还由着一个……平头百姓欺负?”
官差们心里苦啊,他们一来就问清对方身份了,也想着要卖国公府一个人情,奈何先是丞相,再是胤王,接连下水救人,那落水的能是普通的孩子吗?
更别说船舷上还坐着一个武艺高强的少年,那少年静坐不动,却一副谁插手我就砍了谁的架势,谁敢不要命啊?
乔薇懒得理她,又往丁小英身上补了一脚。
黎氏怒了:“不识抬举的东西!都告诉你是国公府的人了,你还敢冥顽不灵!”
乔薇淡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丫鬟到底做了什么?”
黎氏扬起下巴:“不管做了什么,自有国公府来管教,轮不到别人插手!”
乔薇冷下脸来:“你的意思是,就算她杀了人,你们国公府也要保着她了?”
黎氏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公府的下人做错了事,自有家规处置,若是杀了人,自有官府处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当众动用私刑!”
“夫人救我——我不是故意的——”丁小英痛苦地哀求。
黎氏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本夫人回了府自会查明!”不像是要袒护丁小英的意思,却也没有任由乔薇动用刑罚的打算,“你放了她,你有什么损失,我补偿给你,但我国公府的下人,必须自己管教。”
这丫头若真做错了事,她定不姑息,但不是在这里,不是由着一个外人,若随随便便让外人管教了国公府的下人,传出去,谁还会将国公府放在眼里?又有会把她黎氏放在眼里?
补偿?说的可真是轻巧,她儿子至今没能找到?她能把景云给她补回来吗?
乔薇字字如冰道:“你要真能管教好,就不会放出这种恶狗来,逮谁咬谁,咬得我全家不安宁!我提醒你一句,她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暂时还不想迁怒于你,但你要是再敢废话,信不信我把你一起丢到水里去!”
黎氏大怒:“你敢?”
乔薇抽回压在丁小英身上的脚,大步流星地走到黎氏面前,一把抓起黎氏,悬挂到了船外!
所有丫鬟花容失色!
一个丫鬟道:“护卫呢?快来护驾!有人有人要杀夫人!”
几名国公府的护卫施展轻功,应声而来,却还没碰到乔薇的一片衣角,就被十七挨个儿踹下了水。
黎氏被乔薇一双手抓着,脚到伸到了水里,她看着乔薇怒得一片火烧的眼睛,心里不自觉地打了个突:“你……你拉我上去……”
乔薇一字一顿道:“你把儿子还给我,我就拉你上来。”
“什么事这么吵呀?”
又来了一个多事的女人。
乔薇眸光一冷,将黎氏陡然往水下沉了沉,黎氏吓得尖叫了起来:“大嫂!救我——”
“哎哎哎,你谁呀,就敢动……”
女子望着乔薇的背影,话未说完,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扑来。
“姑姑!”
望舒扑进了姬婉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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