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排兵布阵的事自然有淳于猛这个总兵前去操办。”
孙茗淡淡说道,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其实监军之任本是意在防范主将专权,而淳于猛却是孙贲爱将,比孙茗还要亲近几分,她空有监军之名,在飞熊寨中实在有些无足轻重。
“若是孙仙子这般想时,在下便无须饶舌了。”辛昭叹了口气,“不过还请仙子看在楚兄面上,放我兄弟几个出关去。在下感激不尽。”
“这个却是不难。”孙茗若连这个也应承不下来,未必有些太掉身价。
两女对视一眼,又都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心头却在盘算如何解开眼下之局。
“咦,这是怎么回事。”
照银鞍被孙茗‘冰绡针’所伤,一直委顿在地。那毒针是天山冰魄炼就,至寒无比。若是道行差些,几乎便是必死无疑。孙茗恨此人奸诈,一连打出三枚,都钉入他脏腹之中,触血即化。这会儿便见照银鞍浑身结霜,身上白光闪烁,渐渐化成了一具马鞍。
孙茗上前踢了一脚,马鞍上铃声铃铛,倒是货真价实。
“莫非这照银鞍却是鞍鞯成了精怪?”
“天地万物只要时日久长便可为妖,得人精气多,也能成妖,这倒不足为怪。”
楚煌回思道:“怪道我看那朱亥假扮雷神之时,妖气横溢,却不知又是什么东西成了精。”
辛昭明眸一转,笑道:“这里还拿住了一个信陵君,问他一问,不就知道了。”
见三人目光望来,信陵君唬了一跳,将身在雪中一滚,化作一道白烟,竟尔消失不见了。虚空中传来他的厉声叱喝:“你们害了照老九,‘十步杀’与你们不共戴天。”
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把信陵君的虚声恐吓放在心上。
孙茗轻嗤道:“这家伙逃的倒快。”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十步杀’的字号显然是从此句中来。”
辛昭沉思着道:“李太白的[侠客行],千古传诵,豪情淋漓,莫非这一篇诗被人诵读的多了,字句得人精气,于是化成了妖怪?”
“那这怪的原形便该是句诗才对,为何又是马鞍。”楚煌摇头笑道:“这篇诗称引游侠,这侠客想必就是那赵客,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莫非这赵客不是泛指,而是李太白的一位友人。李太白‘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不但修过道,也习过剑术。这位赵客想必也是一时雄杰了,只是名不见经传。他所用一切之物,皆成了精怪,岂不见得此人的不凡,只不知下落如何,得道也未?”
“若依楚兄此说,倒有几分合理。”辛昭点头道:“胡缨是帽缨,吴钩是吴钩剑,三杯是酒杯,横剑是长剑,朱亥想必是金槌所化,侯嬴是觞精,只不知五岳、白虹和信陵君又是何物?”
楚煌摇了摇头,[侠客行]没有透露的,自然无处可以参详。
“想知道的话把他们的原形打出来不就行了。”孙茗撇撇嘴。
“十步杀是那泰平军的细作,他们虽是妖物化成,却和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苦结这冤家。”
辛昭微微一哂,“何况现今泰平军气焰正盛,你们襄州侯都不愿轻易得罪。飞熊寨更是如临大敌,任得难民流徙荒野,只为防几个细作。孙仙子却说要将他们打死,只怕是玩笑话吧。”
孙茗脸蛋涨红,一时却没有言语驳她。毕竟今日若非楚煌搭救,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未知之事。
“孙仙子,你身为襄州侯之妹,天生的金枝玉叶,又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头。真是我们女子效仿的楷模。”辛昭赞了孙茗一句,转尔轻声一叹,“现今泰平军播乱天下,仙子你坐镇飞熊寨,扼襄州之咽喉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百姓皆以为是避难桃源,不远千里求为庇护,谁知千辛万苦来到关下,却只得了一顿弓箭。仙子自己又被泰平军几个细作追得落荒而逃。想想也让人寒心。”
“你什么意思?”孙茗俏脸一沉。
“随口感慨罢了。”辛昭浅浅一笑,“楚兄的为人,我是很佩服的。孙仙子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
“你也不用激我,外间称我作‘赤练仙子’,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孙茗目光一凝,问道:“你到底是何来历,说这些话又是何居心?”
“自古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辛某也求一售。”辛昭将剑囊往雪地一插,“仙子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楚兄吗?”
“我想你弄错了,我跟这个哑巴可没什么关系。”孙茗看楚煌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不由的心中生气。
辛昭微微恍然,笑道:“泰平军顷刻便至,不知楚兄有何看法?”
“我有两计请两位参详,第一,解决‘十步杀’,第二,杀淳于猛。”楚煌淡淡言道,石破天惊。
辛昭奇道:“十步杀是泰平军的细作,自然是要解决的。淳于猛是飞熊寨的总兵,为何又要杀?楚兄到底要帮哪方,倒把我弄糊涂了。”
“凡人习武,行侠仗义。我等修行,除魔卫道。淳于猛戕害百姓,不死何待。”
楚煌冷哼一声道:“战事一起,田土抛荒,百姓流徙。何处没有难民。若为总兵的都像淳于猛一般,害怕细作混入其中,便闭关不纳,甚至放箭加害。何为贼,何为兵,又有何区别?是以飞熊寨要守,则淳于猛必死。”
“若是杀了淳于猛,襄州侯必然怪罪,又该如何应对?”
孙茗早就对淳于猛如鲠在喉,以前是孤掌难鸣。现在则是怕难以收拾残局。她想了想,又道:“况且,总兵一死,寨中必然群龙无守,泰平军来攻,又当如何抵敌?”
“仙子以监军之威,要扶持一二将领掌握局面并不为难。只要城寨无恙,孙贲即便心有怨忿,也不敢冒然问罪。”楚煌冷笑道:“况且淳于猛向难民放箭,这是大失民心之举,以此为籍口,孙贲也无话可说。”
孙茗娥眉微凝,迟疑道:“淳于猛毕竟是孙贲心腹,若是囚而不杀,岂不更好。”
“淳于猛不死,你能号令的住飞熊寨诸将吗?”楚煌轻哼道:“此人不死,早晚是个祸害。”
辛昭看他一面冷肃,不由心头微动,此子不鸣则已,一旦心有定计,杀伐决断之处实是远过常人。
“楚煌,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孙茗明眸深注地看着他,有些软弱地道:“可是你想过吗?一旦杀了淳于猛,飞熊寨必与孙贲离心,内无援手,外有强敌,我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如果我没料错,你留在襄州,可是要为南都孙绰寻些援助吧。”
孙茗轻轻点头。
“你来看。”楚煌扫开一片积雪,扶着孙茗坐在雪地上。伸出手指在雪地上飞快的划动起来。
孙茗见他在雪上划出一条弯曲的长线,又围着长线划了数个圆圈,心中大感迷惑。辛昭也凑过身子,看了一会儿,眸光猛的一亮,惊奇地道:“楚兄画的莫非是南方八八六十四郡国的地图。”
“不错。”楚煌拍拍手道:“南方六十四郡本为兰泽、离火、金风三国所有。南方侯驻节在南都,掌管兰泽、离火两国的防务。又分出襄州侯一部,驻扎在荆阳。”
“自从朝廷杀害南方侯孙翦,孙翊悍然起兵攻打大景。郡国无兵,一时制他不住。只是将南方防务名义上转交给襄州侯。但是四镇诸国只有统兵之权,而不管郡国政事。孙翊帐下只有几个心腹将领,感念孙翦的旧谊,为其驱策。本不足以成事。”
“如今泰平军兴兵,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兰泽国丧地无算,只余三城,现在临安,以犄角之势勉强守住。襄州侯趁此机会,乃接掌襄州十二郡的军政,俨然是一方节度。孙翊的旧部困守南都,如若事态扩散,必然首先被泰平军吃掉。孙仙子你虽想解南都之围,却被遣在飞熊寨弹丸之地,名为监军,实为发配。自身尚且不保,还想助人,这不是梦话么?”
辛昭眼中异彩连闪,感慨道:“没想到楚兄对南方局势看得如此清楚。”
“那你有什么主意,赶快教我。”孙茗又气又窘,微觉赧然。
“张无缺之所以没有匆忙进攻南都,原因就在这上面。”楚煌指着那条长线划了一下。
辛昭点头道:“南都位于天河上游,水师向来不弱。泰平军虽是攻下秣陵,水军的操练却难以一蹴而就。”
“孙仙子你看,南都在这儿,飞熊寨在这儿。”楚煌说着又在天河边上圈了四圈,“只要拿下这四座城池,便可将上游之地连成一线,将泰平军截为两断。天河以北,便可为南都所有。上可以出水师直攻秣陵,又可以越过飞熊寨进击襄州。如此,才能转危为安。”
“那要如何才能攻下天河四郡?”孙茗傻呼呼的问。
“我怎么知道。”楚煌摊开手笑。
见孙茗眼眸瞪来,楚煌摇头道:“我只是讲如何可保飞熊寨安然无虑,眼下之计,还是先除掉‘十步杀’,再杀淳于猛,击退泰平军来犯之敌。两位若听我计,咱们便齐心协力,做成这件大事。如若不以为然,那只好各奔东西。我虽有手段,奈何无人顾我,也是枉然。”
“楚兄何须作此不遇之叹。”辛昭‘噗哧’一笑,“孙仙子,以为如何?”
“我还有得选择吗?”孙茗娇柔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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