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真派广邀天下同道,于八月十五日齐聚离合山,举行离合山宗派联盟成立庆典.”
聂桐娘草草将飞书扫了一遍,冷声道,“那女人又想做什么,如今潇真派的势头倒是劲的很,三天两头弄出个幺蛾子.”
“潇真派统御离合山,想必是要借此机会昭告天下.”
顾温神色平淡,“当初看走了眼,只以为潇真派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看来他们在背后隐藏的实力不小.”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聂桐娘恨恨地凝视着杯盏上的缠枝莲花纹,喜庆的式样在她眼中看来,只觉得分外刺目,“连天极宗都在叶舒手里吃了亏,顾浚那小子,想必快活的很.”
“阿娘你何必焦虑.”
顾温睨了她一眼,“你我二人待在顾家高chuang暖枕、锦衣玉食,潇真派崛起的速度再怎么快,和顾家也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天极宗只是一时掉以轻心,真要对付起叶舒来,又不是什么难事.”
聂桐娘原本满脸怒色,此时听顾温劝慰了一番,才觉得烦躁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我儿说的有理.”
她掠了掠鬓边碎发,面上一忽儿又挂上娇媚的笑容,“跳梁小丑,且容她再狂妄几日.”
聂桐娘站起来,柔声对顾温道:“既然你胸有成竹,阿娘就不用操心了。
你阿爹在东苑歇息,他醒了寻不到我,怕是要叫人呢.”
顾温眸光微闪,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知道了,阿娘你自去吧.”
看着聂桐娘袅袅婷婷地步出房间,房门被她轻轻掩上,顾温坐在原处,面沉如水。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男人醇厚的声音:“嫂嫂,怎么今日有闲,过来看二郎?” 聂桐娘的笑声立时就响了起来:“是呢,二郎过几日就要去洞天游历了,我放心不下,今儿便过来看看.”
那男声放低调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聂桐娘咯咯咯笑了起来。
顾温在屋中听着,握着青玉杯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耳听得那两人叽叽咕咕说个没完,他终于忍不住,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紧闭的房门砰咚一声被人推开,聂桐娘怔了怔,就见顾温冷冷地看着自己:“阿娘,你不是要去看阿爹吗?” “正要去.”
聂桐娘笑了笑,又朝身旁的男人看了一眼,才腰肢款摆地走了。
顾温将目光转向那男人:“二叔好雅兴,怎么有闲来侄儿这里?” 那男人面容俊美,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正是顾旭的堂弟顾昶。
他好似没看到顾温冰冷的目光一样,意态闲适地道:“二郎恐怕不知道吧,大郎还活着呢.”
顾温垂下眼帘:“是吗?我原就说,大哥虽然受了重伤,想来不会轻易就丢了性命.”
“你阿爹也真是.”
顾昶道,“大郎固然做错了事,但也不必把他的修为都废掉。
现在好了,大郎离开了顾家,总算也有个安身之处,老爷子也不用太过担心.”
顾温笑了笑:“二叔倒是宽厚人,毕竟大哥当时冒犯的可是你.”
顾昶摆了摆手:“不说这些烦心事,那个潇真派,你觉得如何?离合山乱了几百年,可算出来个领头的门派了.”
“可惜如此盛会,顾家却无缘参加.”
顾温看着顾昶,“毕竟若是去了,只会徒增尴尬.”
顾昶耸了耸肩:“说的也是,也罢,我不过闲话一句.”
见顾温没有回应,他也不以为忤,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顾温一直盯着顾昶的背影,直到那身青袍消失在垂花门外,方才将冰冷的视线收了回来。
顾昶安的什么歪心思,他哪里会看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就算如今顾浚未死的消息传回顾家,有阿娘在阿爹面前劝说,阿爹绝不会想着把顾浚找回来。
原以为顾浚已经完了,谁知他竟然搭上了潇真派这条船。
顾温虽然在聂桐娘面前表现得轻描淡写,对潇真派不屑一顾,但他心里已经对潇真派生出了巨大的忌惮。
姑且不论叶舒已经成功统御离合山,潇真派要举办庆典,以他们如今的实力,给面子前去参加的势力最好也不过是三流。
但顾温得到的情报,云霄派先不说,苏氏、司氏、纯阳真观、玄天阁……甚至连归元派都打算遣人去参加。
这其中,固然有云霄派的面子在,但传达出的意味,却十分惊人。
顾温面色阴沉,必须要做进一步的准备了。
# 八月十五,这一日的离合山格外热闹。
此间原本就是有名的仙家圣地,云霭重重的山峦之间,遍布琪花瑶草、灵木仙葩。
潇真派的道场,就在那终年不散的灿霞掩映之中。
层峦叠嶂的山峰上,清一色的黑瓦白墙。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死气沉沉、墙倒屋推。
如今放眼望去,只见一幢幢精致的殿阁焕焕生辉,在蓝天青山之下,宛如灵山阆苑般美不胜收。
天边时不时地划过道道遁光,须臾就有广袖高冠的修士落在山门前。
门前的童子忙忙迎上前去,热情地接过请帖,扬声呼道:“纯阳真观白玄真人来贺!” 清脆的声音在山道间久久回荡,聚集在大殿内的修士顿时又是一惊。
“纯阳真观也派人来了,又是一位真人。
我修道这么久,今日见到的元婴真人,比前一百年还要多.”
“这是自然,云霄派今日不也来了一位真人?你看殿上的那位白袍前辈,是云霄派掌门真传大弟子,身份比那位真人还要贵重呢.”
“原来如此……”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这些修士多半都是离合山内的小门派,如今潇真派统御离合山,今日举办庆典,名下的宗门怎么会不来捧场。
此时,殿外又传来一声高呼,有修士又惊又喜地走进来:“是司家,舞阳司氏派人来了.”
“竟是舞阳司氏?!” 修士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离合山里的这些门派,见过的最高大上的人物,估计就是天极宗的广成真人了。
今日不仅能一睹诸多大能的风采,更有人敏感地意识到,潇真派能请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势力,跟着这个新上任的主席混,未来的日子可是大有所为啊。
众人正在议论间,只见殿外走进一个紫衣星冠的俊美少年,虽然只是筑基修为,但身后跟着一列毕恭毕敬的金丹修士,真是好不威风。
“那是司家来人?”有修士疑惑地嘀咕,“司家怎么只派了个小辈.”
“道友,此言差矣.”
他身旁的修士满脸欣羡,“那是司家的家主继承人,嫡支长子,司修!” “师侄,你来了?” 那修士还没来的及惊讶,叶掌门对司修的称呼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师侄?这种长辈对后辈的叫法,司家与潇真派的关系显然亲密异常。
司修不易察觉地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干硬的笑容:“叶师叔,许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吧.”
“师侄说哪里话.”
叶舒笑眯眯地拍了拍司修的肩膀,“师叔我风华正茂,身体好着呢.”
这个亲热的动作立刻被殿内众修士看见了,连周鸿真都忍不住瞥了叶舒一眼,目光中的惊讶十分明显。
死女人,又在扯虎皮拉大旗了。
司修对着叶舒那张和蔼可亲的脸,真是恨不得在上面踩上两脚。
叶舒弄的这劳什子庆典,他原本不准备来的。
与叶舒结盟只是司修的个人行为,要是他带着人上门参加庆典,司家与潇真派的关系,必然会被有心人胡乱解读。
而叶舒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如此好的抱大腿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于是,叶舒阴测测地威胁司大少:“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把你是个妹控的事情宣扬出去.”
司修:“……” 你能不能找个靠谱的理由…… 权衡了一番利弊,司修还是来了。
以他司家继承人的眼光来看,与潇真派交好,并不是亏本买卖。
叶舒含含糊糊地和司修通了气:“放心吧,我举办这庆典没别的意思,就是要捅天极宗一刀.”
“你打算怎么做?”司修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司修还想再问,叶舒却死活都不愿多说了。
不仅司修不清楚叶舒的计划,帮潇真派四处联络的周鸿真也是一头雾水。
看叶舒信心满满的模样,她到底准备如何对付天极宗? 发现周鸿真似乎有要过来寒暄的架势,司修连忙朝后躲了躲:“我不耐烦应付那堆人,顾浚呢?这殿内嘈杂的很,我去寻他说说话.”
“什么说话,还不就是威胁我家小浚离你妹妹远点.”
司修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顾浚本来就配不上我家阿雪!” 恰在这时,苏家遣来的使者也到了,虞怀季过来唤叶舒,便见到叶舒一脸欠揍的不屑笑容,而司修气得脸都黑了。
“掌门.”
虞怀季咳了两声,“苏家的人来了.”
叶舒立马换上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好了,师侄,师叔我忙的很,就不陪你闲磕牙了.”
司修恨得牙痒痒:“你请便.”
叶舒抬脚就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下来低声道:“小浚在后殿,你,你去和他说说话也好.”
“怎么了?”司修见她神色有异,敏锐地问道。
叶舒却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跟着虞怀季走了。
独自一人步入后殿,和热闹非凡的前殿不同,这里既空荡又幽静。
司修在静室里找到了顾浚,少年站在窗前,听到房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你怎么不去前面凑热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司修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副骄矜的贵公子模样,私底下却是随性的很。
顾浚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转身看了司修一眼:“喝茶吗?” 说罢,也不等司修回答,径直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
司修端起茶杯:“顾家已经知道你没死了.”
顾浚神色淡淡:“是吗?” “只是你们家老头子十有八.九不会接你回去.”
司修懒怠看顾浚那张死人脸,虽然察觉到顾浚心情低落,但他可没有安慰人的闲心,直截了当地就在顾浚伤口上撒盐。
顾浚那张冰冷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冷笑了一声:“我已不是顾家人了,谈不上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
“顾家可有不少人希望你回去.”
司修挑了挑眉,“顾温唯一的倚仗就是你阿爹,你却不同。
顾氏的偌大家产,你真的不稀罕?” 这句话却仿佛刺痛了顾浚一般,他砰地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这世上多的是豺狼虎豹,我不稀罕,却有人费尽心思、不择手段.”
司修眯了眯眼:“方才我就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浚不答,转而望着他:“若我想夺回顾氏继承人之位,司家的态度如何?” “老头子只要是个姓顾的就能接受,我嘛,虽然看不惯你,但总比顾温要好.”
司修顿了顿,“可是阿雪……” “我无法与令妹缔结婚约.”
司修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你什么意思,想过河拆?” “恕我直言.”
顾浚冷声道,“与其缔结一个双方都不愿的婚约,我愿发下道心誓言,一旦重夺继承人之位,必会满足司氏所求,且绝不以此为把柄威胁司氏.”
司修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看了顾浚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此事我不能擅专,等到家中商议后,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
顾浚点点头,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司修却是心绪难平,顾浚不是恋栈权位的人,自他对顾家心灰意冷后,就再没有夺回继承人之位的想法,为何今日却有此一举? 假若顾浚只是要杀顾温,只要实力高过顾温,自然能顺理成章地办到。
但若是要夺回继承人之位,其中需要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是以,顾浚才会问询司氏的态度。
如果司氏是站在顾温,或者顾家随便哪个人那边的,顾浚的计划就要变一变。
而司家要是决定支持他,这筹谋又是另一番光景。
司修琢磨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顾浚,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不是向来看不上那个位子吗?怎么今日……” “我只是不愿意再退让了.”
司修原本以为顾浚不会回答,谁知他沉声道,“是我的,我便要一分不少地夺回来。
若有人为此害我亲朋,必与他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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