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美把饭盒放到饭桌上,没好气冲她妈说:“妈,你一惊一乍的干啥呀?你明明知道没有鬼,还胡说八道吓我!”
姜姨看看闺女,就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不是我说的。我问了你赵叔,还有你孙姥姥,还有后边房子住着的房秀丽,好几个人呢,都说张顺才在家里活见鬼,看见你姚大妈了。
这事儿还不是他们说的,是你张姨自己说的。说张顺才进屋的时候还好好的,进了屋以后,问了建国两句话,突然就看着里屋不动了,然后就喊着,鬼,鬼,鬼回来了!一下就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姜美美皱着眉头琢磨半天说“不可能。要是真有我姚大妈的鬼魂,抗抗这两年一直在那边做衣裳,咋就啥都没看见呢?”
姜姨说“抗抗是你姚大妈的儿媳妇,她怎么能吓唬她呢?”
姜美美就撇嘴说“你拉倒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家传这个,你可别出去跟着瞎嚷嚷。他家本来就怀疑咱们闹鬼,和咱们家有仇,你出去胡说八道,再叫他们抓着什么把柄,无端找了麻烦来。”
姜姨分辩说“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张姨自己说的,她凭什么怨我呀?”
姜美美说“她说你听见啦,还不是你听别人说的?最烦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聚在一起就胡说八道,什么谣言都敢编。这要是在国外,早把你们当诽谤罪抓起来了!”
姜姨就问“啥罪?”
姜美美没好气重复说“诽谤罪!”
姜姨再问“诽谤罪是啥罪呀?”
姜美美懒得搭理她,边往外走边说“我弄饭,咱们赶紧吃了,还得去医院给他俩送饭呢!”
姜姨就又想起来了说“对,我得去医院和你姐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这个遭天杀的张顺才,再让他欺负大傻,这回得报应了!”
姜美美就说她妈“你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我姐本来就胆小,你跟她说这个,她出院回来,还敢不敢在那屋住啦?”
其实,不用姜姨去医院说,张顺才到了医院,光他媳妇就把话传出去了。张顺才让鬼吓昏了的消息,立马就传到妇产科了。好多人知道姚远在妇产科伺候媳妇,都专门跑过来问他,那屋里还真有你妈的鬼魂啊?
姚远傻乎乎地看着人家,只是呵呵呵地傻笑,一句话也没有。
很快,张顺才得了脑血栓,偏瘫了,已经不会说话的消息,也跟着传过来了。
这下这家伙可算完了!
人少的时候,姚远面对着抗抗询问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抗抗不知道他为什么摇头。张顺才完了,他就不用装傻了,他应该高兴。可是,姚远脸上,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
从姚远严肃的表情上,姜抗抗就明白,事情还是不容乐观。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她还是相信姚远,也只能憋着好奇不去问,等有适当的机会再说。
一个星期以后,抗抗出院。
姜美美还是用自行车推着抗抗,抗抗怀里抱着摇摇。美美在前面掌着把,姜姨和姚远在后面推。
抗抗还在月子里,姜姨怕美美骑车快,有风,吹着抗抗。
抗抗的确胆小,在医院里听说真闹鬼了,脸上就露出惧怕的神色来,回家都不打算在自己这边住了,想着去她妈那边坐月子。
可是,去了她妈那边,就没有机会和姚远单独说话了。寻思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去自己那边住着。
早上出的院,到家吃中午饭。吃饭的时候,抗抗就不要姚远去她妈那边。姜姨问咋了?抗抗就露出怯怯的表情来,嘟囔着说“我自己在这边,害怕。”
姚远只好留下来,姜姨让美美待会儿把两个人的饭一块儿送过来。
姜姨和美美到那边做饭,屋里就剩下他们俩,姚远才说“不怕,没有鬼。”
抗抗不信,问他说“那张顺才咋还看见你妈了呢?”
姚远就笑了,问抗抗说“咱们去医院的那天早上,我和张顺才说的什么,你没听见?”
抗抗说“我们都到宽街上了,只能隐约听见你说话,你说什么,我们咋能听见啊?”
姚远就说“我告诉张顺才,今晚地震,果然就地震了。他是让我说准了地震给吓的,以为我妈又附在我身上了。”
抗抗想想,就明白差不多了。接着就问“你咋知道那晚上会地震的?”
姚远当然不敢说实话,就说“我又不是神仙,哪儿会知道啊?我就是想信口胡诌,吓唬他,谁知道让我给说准了,这才叫歪打正着,没吓死他就算他命大了。”
其实,姚远就是算计好了要吓张顺才。按着常理推想,姚远不是鬼附体,怎么能预测地震呢?
抗抗却想想说“不对,你要是不知道,那晚地震的时候,你为啥不害怕?还告诉我是余震,你好像啥都知道!”
姚远说“这是科学老婆,你不懂!我们不处在地震活跃带上,加上历史地震概率推算,咱们这儿不是重点防御地带,有地震也是震不塌房子的小地震,不会有大地震的。”
姚远只能胡解释了,抗抗什么不懂他就说什么。要是换做美美,他还真不见得能忽悠的了她。
抗抗听了就点点头说“怪不得,你不让我们住防震棚去遭罪,警报响了也不许我出去,原来你早知道没有地震。”
姚远心里这个乐啊,傻老婆就是好糊弄。脸上却装出一脸严肃来说“对啦,这回明白了?”
可抗抗接着就沉下脸来问了“你怎么会抱孩子?咱病房里,凡是生头胎的,没一个男的会抱孩子,都得护士过来教。还有,你给摇摇换尿布,我看你手法熟练着呢!”
姚远就摸摸抗抗的头,笑着说“护士教别人的时候,我不会偷偷学呀?这点小事儿我再看不会,我不真成傻子啦?”
抗抗就笑了,大傻叫大傻,可是比一般人不知聪明多少呢。
她是无论怎样不会知道了,姚远上大学的时候,他妹妹就有孩子了,过了满月回娘家,正赶上姚远大学放暑假,替妹妹照顾了将近一个月小外甥,换尿布的事,早就轻车熟路了。
抗抗就又问“张顺才都半身不遂了,不能把你咋样了,你为啥还要装傻?”
姚远就严肃了说“张顺才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矿机的一种势力。在上面乃至全国,现在这种势力还占据着上风和主导地位。张顺才虽然躺在医院里了,以他为代表的这股势力还在呀。他们如果知道我不傻,还是会来找麻烦的。”
抗抗听的似懂非懂,想半天问“如果他们知道了你不傻,会怎么样?”
姚远说“那么,我签字的供词就有效,我就会进监狱,甚至被当特务枪毙!”
抗抗吓一哆嗦说“啊,这么严重啊?那你到底是不是特务啊?”
姚远说“我当然不是了。”
抗抗问“你不是为什么还要招供啊?”
姚远就叹口气,半天才说“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只记住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傻就行了,包括咱妈。原先张顺才住在那边,随时会偷听咱们说什么,想弄清楚我到底是不是真傻了。
所以,我必须连你也得瞒着,要不然,你的表情就会让张顺才看出破绽来。我装不会说话,是因为怕说话多了露馅。咱们得好好留意着,如果那边张顺才回来了,就得千万小心谨慎,你就再不要和我说话了。”
想想就又说“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让妈知道。她嘴快,好跟人家聊天,外面朋友多,万一哪句话说漏了嘴,那可是真要命的,你知道吗?”
抗抗就严肃了脸,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不告诉妈。”
姚远说“你自己也要注意你的表情,千万不要和原先有变化,这可关乎着你男人的性命!”
抗抗就有些难过说“你还不如不让我知道你不傻呢。”
姚远苦笑说“你怪谁呀?我本来就不想让你知道,可你要生孩子呀,我能继续装傻不管吗?你看出不对来了,非得逼着我晚上看着你,还在厕所那里那么高声质问我为什么装傻?你想过没有,那有多危险?如果当时被别人听到,我的命就让你害丢了!”
抗抗差点就让姚远给吓哭了。这是她最爱的丈夫啊,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差点害死他!她后怕的要死,半天才哆嗦着说“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再不问你什么了,我就真拿你当傻子对待。对,你就是傻子,你傻了,没有好过来,这几天我是做梦呢!”
姚远就走过去,搂着她说“好了好了,不怕了,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
抱了她好一会儿,抗抗才不哆嗦了。
姚远怕抗抗露馅,用最严厉的话语吓她,也是迫于无奈。
但他的话里,也有一个很大的破绽,只是抗抗没有听出来。
他既然装作不会说话,不想让张顺才知道自己没傻,那天早上又为什么要对张顺才说话?仅仅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那不把自己可以讲话这个事实故意暴露给张顺才,让他更加怀疑自己不傻了吗?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的确知道地震的确切时间,通过精准的预言来暗示张顺才,让他确信,大傻他妈廖淑芬的鬼魂,又回到他身上了,是故意要吓张顺才个半死!
但姚远的基本判断还是正确的。张顺才代表的,是矿机另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在张顺才半身不遂,无法主事之后,仍旧十分活跃。
很快,矿机就有人向上级部门反应,姚远应该就是敌特人员。因为他有一种敌人给他的先进仪器,可以精准地预测地震的具体时间,装神弄鬼,把矿机无产阶级造反派的好领导张顺才同志,给迫害的无法继续坚守革命阵地,住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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