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弄不清,到底做了多少梦,仿佛思绪从来就没有断过。
这个就是死亡吗?名为春笺丽的少女,在黑暗中想着。
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是并没有冰冷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温暖与甜蜜,如果死亡就是这个样子的,那它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只是,这份疑惑,很快的又消散而去,只因为,随着意识的慢慢清晰,身体竟是传来阵阵的痛楚。如果死后还能感觉到身体的痛楚,那它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少女在这份不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柔和的光芒,慢慢的涌了过来,发现自己真的未死的她,猛然坐起。看向周围,她竟是泡在清澈的泉水之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身体竟然恢复如初。
春笺丽暗自诧异,因为在她自己想来,她是没有可能不死的。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个时候,她可是在用她体内的三昧火,强行燃烧她自身神魄,爆发出体内最后的潜能,魂飞魄散,形神俱灭,这才是她应得的下场。她就像是已经扑入火中的飞蛾,就算别人不来杀她,她也将燃烧尽她自己的生命,再没有其它任何的可能……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
然而现在,她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除了身体还有一些隐隐的痛感,看上去竟是完好无损,连原本已经开裂的肌肤都已经复原。
她心中惊奇,又看向周围,这里竟然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山谷,只是,到处水气弥漫,看上去依旧像是在梦境之中。又或者,自己其实还是在做梦?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捏自己的脸蛋,只是并没真的捏下去,因为她突然觉得这样子好傻。毕竟,就算真的是个梦,也比死掉以后,什么都没有要好上一些。
她从泉中站起,她的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在石上。她穿上衣裳,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水汽,浸湿了她的衣裳,不过倒也并不难受。
回头看了看清泉,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朵美丽的莲花。如有人在这一刻从远处看去,湿衣贴身的少女,倒映在水中,与各色的莲花彼此映衬,犹如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少女转过身,光着脚丫,踏着青翠的草地,背对着清泉往外走去。在她的前方,水汽如同迷雾一般,慢慢的散了开来。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寂寥地立在崖边,看着崖外的远处,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们就像是身穿在一个美丽的水晶球中,球体之外,是那空空寂寂的虚无。
“是你救了我?”她在这个白衣的女子身后,轻轻的问着。
那女子听到她的声音,幽然的转过身来,眉目如画,玉洁冰清,是一种古香古色的美。女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是的,是我救了你,不过让我救你的,其实另有他人。”
“那个人是……”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不定你能够告诉我?”女子看着她,目光中也多多少少的,透出一些迷茫,“有一个男人,我从未听过他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知道我的存在,他将他的意念化作了声音,拜托我来保护你,于是我就来了。”
一个男人……一个她并不认识的男人,用他的意念,拜托她来保护她?少女愈发的困惑了。
那女子轻轻地道:“他说他的名字,叫作宁江……”
……
满地都是鲜血的山谷外,不知何时,布满了上千名的喇嘛,在他们的带领下,更有难以计数的鬼怪,这些鬼怪俱是一身怨气,却不知为何,在这些喇嘛的驱赶与鞭打下,却是谨小慎微的听着号令,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谷中桃霏与两名高大魁梧的喇嘛,一同看着满地的尸体,其中一个喇嘛脸色阴沉,在他的身边,贡嘎上座伏地战栗,说不出话来。
如果有人能够认出这两名喇嘛,便会知道,他们便是藏地密宗三王中的桑耶上人、以及大日法王。
密宗统治着整个藏地,这三王又站在整个密宗的巅峰,以往总是互相内斗,彼此争执,然而这一刻,三王中竟然有两人在血渊深处的诡异所在。
“师尊,”贡嘎喇嘛伏在地上,不安的道,“是弟子无能。那丫头已经被我们围上,本来是逃不掉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魔功,突然就实力大涨,我等全都不是对手。原本她自己也活不了了,却不知是被谁用术法救走,我们全都拿她无法。”
桑耶上人冰冷冷的道:“桃霏姑娘,你当时就一直在边上看着?”
桃霏无奈的轻叹一声:“当时秦小春的状况,连我也不敢去惹她。这妹子在离开我教的时候,在江湖上也不过就是未入一流,也不知那蝙蝠公子是怎么教她的,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她的实力,竟快速提升到准宗师的级别,陡然爆发之下,就连寻常宗师,恐怕也不是对手。上人莫要生气,我若知道她有这般厉害,也不会这般一直拖着。”
大日法王在一边沉声道:“蝙蝠公子?”
桃霏道:“此刻,这蝙蝠公子应该也已经落入了血渊,两位法王可千万不要小看他。在圣凰的预言中,这蝙蝠公子乃是‘破天之人’,这预言虽含糊不清,就连我教女尊也难以彻解,但是不管怎样,连圣凰都这般重视,可知此人了得。他的具体来历,我们也还不清楚,只能知晓,华夏的状元郎宁江,与砍头魔女宁小梦,和这蝙蝠公子之间,恐怕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我们甚至猜测,《九阴真经》真正的出处,搞不好就是这位蝙蝠公子,至于那什么‘病公子’,不过是宁江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桑耶上人冷笑道:“不管他有何来历,既然掉入了血渊,便是我们的网中之鱼、瓮中之鳖,无论如何,他也别想逃过本座的手掌心。”
大日法王道:“这蝙蝠公子,已经是无路可逃,倒是那个女人,在这血渊深处潜藏已久,这一次好不容易露了形迹,一定要将她找到。”
桃霏微笑道:“不知法王说的‘那个女人’却又是什么人,使得两位法王这般重视?”她看向周围:“这个村子,实在是有些古怪,这血渊里,其它地方都是死寂之地,唯有那四种地狱花能够盛开,但是这里,竟然与外界一般,不但桃花盛开,还有各种农作物。便是这些村民,如果不是他们死后变成鬼怪模样,我还真以为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寻常老百姓,根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是鬼怪,甚至是完全无法看出。想来这些,也与法王说的‘那个女人’有关?”
桑耶上人与大日法王对望一眼,都有一些犹豫。
桃霏淡淡的道:“两位法王,你我两方既然已经开始合作,何必再相互隐瞒?况且,如果不是那个叫小方的孩子破了这里的结界,我在暗中知会两位法王,你们恐怕也找不到这里。如果不是女尊为两位法王献计,两位法王恐怕也无法真正掌控血渊,并将这些鬼怪训练成兵。如今两位法王,拥有鬼兵数十万,等这数十万鬼兵一出,这混乱的天下,必有两位法王的一席之地,藏地那小小的贫瘠之地,再容纳不下两位,两位说是也不是?”
桑耶上人笑道:“姑娘所言有理,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这事,涉及到我密宗的一些过往。”略一沉吟,道:“不知道姑娘可有听说过我藏地庄严国的妙善公主?”
桃霏讶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小女子对藏地之事,却也多少有些了解。听闻这妙善公主,乃是藏地的一个传说,其父乃是三百年前,统治藏地的庄严国最后一位国王,无道,暴虐成性,但是这妙善公主,却是温柔美丽,一向善待百姓,在百姓心中,犹如天女一般。后来,因其父亲过于残暴,藏地的百姓联合起来,将他推翻,这妙善公主为了替她父亲赎罪,自愿背负着藏地所有人的罪孽,纵身地狱,在她的牺牲之下,佛法大昌,藏地百姓,无不沐浴在历代上师的慈悲之下,这妙善公主,也成为了藏地上流传数百年而不灭的传说。”
桑耶上人低声道:“姑娘所言极是,不过这其中,其实还有一样内情。那妙善公主,表面善待百姓,其实也不过是个阴毒女子,她父亲所犯罪孽,有相当一部分,其实都是受到她的怂恿。在她父亲死后,她更是死不悔改,盗了我密宗的一样宝物,逃入血渊,这三百年下来,也不是靠着何种歹毒魔功,竟一直活到了现在,且处处与我密宗作对,其恶无边,佛祖难容。”
桃霏微笑道:“原来如此,若非上师解释,小女子还不知晓,原来这妙善公主,也是这等阴毒女子。”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其他人对藏地的历史了解不多,不知道这段历史的真相倒也罢了,她们拜火教女尊乃是活了几百年的人,如何会不知晓?
妙善公主的父亲庄严王,并不是因为残暴成性而被推翻,反而是因为他太过仁慈,竟然想要在藏地消灭延续了上千年的奴隶制度,将被寺庙霸占而去的大量土地,还归百姓,让以往高居在百姓头上的众多寄生虫一般、不事生产的喇嘛,无法再影响国政,结果被密宗联起手来,强行推翻。
庄严王在藏地,最大的罪孽不是所谓暴虐,而是他胆敢“不敬佛”,在藏地跟密宗作对,就跟在独尊儒术的华夏,跟整个儒道为敌一般,虽然本意上是为了百姓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但的确是找死的行为。
如果说,庄严国还在时,密宗多多少少还受到一些牵制,那在庄严国覆灭之后,密宗彻底把持了整个藏地,国即是教,教即是国,藏地的百姓彻底成为了他们控制下的奴隶。
而为了给他们推翻庄严王的行为找到借口,这几百年下来,他们更是不间断的给被他们强行杀害的庄严王泼脏水。密宗在藏地,采用的原本就是愚民的手段,出了寺院里的喇嘛,普通老百姓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几百年如一日的洗脑下,庄严王在民间的形象,早就与妖魔无异。
然而就算如此,妙善公主那近乎于传说般的地位,也依旧是密宗所无法撼动的,因为她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太好,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密宗也不得不继续将她神化,把她的死说成是背负着大家的罪孽,舍身地狱,令佛法得以普照天下。
只是,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这样子的真相,但是桃霏也没有想到,这妙善公主虽然跳入了血渊,竟然一直活到了现在。推算一下,从庄严国的覆灭到现在,可也过了三百多年……
“你是妙善公主?”春笺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眉目如画的女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活生生的“传说”。
“妙善公主”在藏地,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化身,就连西岭也深深的受到与她相关的传说的影响。然而她却至少是三四百年前的人物,很难想象,她能够在血渊这种地方活到现在。
因为以前也是拜火教中的一员,对于“妙善公主”这一美好传说背后所隐藏的真相,春笺丽也比寻常人有着更多的了解。传说中,她是为了替残害百姓的父王赎罪,自愿背负世人的罪孽,纵身地狱,但事实上,她不过是因为父王被杀害,国家被推翻,被那些喇嘛追得无处可逃,被迫跳入血渊。
最后一位庄严王成性、残忍暴虐……这原本就是密宗颠倒黑白的笑话,但是在密宗三三四百年来的不断宣传下,藏地的老百姓也早就深信不疑。当然,因为自己也是从拜火教这种邪教里出来的,春笺丽非常明了宗教洗脑所带来的强大作用,更何况密宗在藏地早就已经政教一体,他们所说的话,在藏地没有任何人敢去质疑。
虽然如此,她却也还是有着许多困惑:“公主,您刚才说……是宁江让你救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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