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倒是被方鹤川今日的态度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速上车锁上了车门——生怕方鹤川反悔要下车。
“小李,暖风开大一些。”韩丽萱见方鹤川被冻得瑟瑟发抖,她愁绪如麻,心里沉甸甸的,“川儿,怎么冬天了还不穿厚衣服?”
方鹤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个黑色的格子衬衫,里面套了件短袖,再扭头看看韩丽萱身上的厚重皮草,缩颈抿嘴道:“出门急,忘了。”
事实上是方鹤川他懒得找出来冬天的厚重衣服,被装在压缩袋里全堆床底下了,柜子里的衣服都是偏单薄的。
这几天冷极了,说话都有如烟似的白色水雾,现在也是小雾蒙蒙,冰霜融化形成的露水会在草丛里牵绊住人儿们的脚步。
“多穿点儿,别等到老了得风湿病。”李叔一挑嘴角,拿出长辈的姿态来唠叨方鹤川,“走了,系上安全带。”
方鹤川咬着嘴唇打冷战,极不情愿地把手从空调前移开,握上安全带冰凉的那块儿,被冷得一激灵又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一路上三人没有话题聊,行驶路程里有些尴尬。
方鹤川通过后视镜观察到韩丽萱一直在盯着自己,她眼神中的疼惜化为一把利刃刺进方鹤川的心脏,几个回合后被捅得千疮百孔。
他收回投向车内后视镜的目光,鼻翼翕动,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一个喷嚏随着眼角的泪水一块儿被迸出来。
方鹤川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擦拭眼角和鼻头,自言自语道:“谁骂我?”
李叔说:“我看你是感冒了。”
方鹤川没接话,选择闭上眼睛好好窝着睡一会儿,确实感觉有点儿累,以至于没两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韩丽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李叔,让他盖在方鹤川身上。她仔细端详着方鹤川的眉眼,想要伸手触摸,但害怕会把他吵醒,伸出去的手便又收了回来。
和他爸爸长得好像,是个有担当的成年人了,没小时候可爱,多了几分英气。韩丽萱目光柔和,慈祥的笑容和微弯的眉眼也跟方鹤川很相似——柔刚并存。
李叔放慢了驾驶的速度,他替韩丽萱觉得开心,仅有片刻的缓和也是十分值得珍惜的。
钟宁星去外面捡回了那窝小狗,狗妈妈在她身后默默跟着,咧着嘴角像是在笑——它好像知道自己的孩子们要被收养了,以后小家伙们就不用再露宿街头饿肚子了。
钟宁星怀里搂着两只,手里的笼子里提着三只,哼着歌往自川走去,仅仅几百米的距离让她觉得有些漫长,毕竟手都要拎酸了。
“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身后传来小狗吃痛的呜咽声和一名中年男子的唾骂声。钟宁星心道不好,扭头去看,发现狗妈妈竟被它自己的血液糊了半张脸,正倒在地上抽搐。
而刚才骂狗妈妈的那人“哐当”丢了手里的铁棍子,白了钟宁星一眼后往反方向走去。
钟宁星把怀里的两只小狗一并塞进笼子里,上前查看狗妈妈的情况。狗妈妈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抵舔着笼子里的小狗们,像是在告诉它们别害怕,妈妈在。
“你有病吧!它怎么惹到你了?”钟宁星抄起刚被男子丢下的棍子,用尖端指着男子,“滚回来!”
说罢,她给宠物医院的前台打去了电话:“喂刘姐,我在出门右转第一个路口这儿,有一只受伤的狗和它的五个崽麻烦您派人来接一下。”
电话那头的刘姐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叫着两个男宠物医生出来了,三人到地方的时候钟宁星正要把铁棍子挥向那男子。
中年男子不是善茬,也抄起棍子来抵挡——周围有个建筑工地,有很多堆在街头的干活用的工具。
“我看有病的是你吧,因为一条狗拿棍子打人?疯了吧你!”男子勃然大怒,“它挡我路了,你也要偏做挡路狗的话,你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打着!”
说罢,他挥舞起手中的铁棍,钟宁星不怕事儿,只怕没能争来个公道,也挥起手中的铁棍来。
两根铁棍正要相撞时,跟着刘姐来的两名宠物医生一个在后面拉住了钟宁星,一个绕到男子身后给他的下体来了一脚。
“别拦我,我弄死他!”钟宁星眼底猩红,见挣脱不开直接把棍子扔了出去,“你别跑啊!回来!”
那男子连滚带爬的,边跑边骂:“你这小婊子等着点儿,下午我就找人来弄你!”
刘姐说:“小星,咱们快把狗送回去吧。”
钟宁星从气愤中抽离,疼得直呜咽的狗妈妈窝在刘姐怀里,她第一次从一只小狗脸上看到了委屈。
“走走走,还有救嘛?”
“相信咱们医院,绝对给你救活哈。”
五只小狗在笼子里蜷缩着吱吱歪歪地哼唧,应该是闻到了母亲身上的血腥味,小家伙们都害怕了。
其中一个男宠物医生给方鹤川发去了短信,叙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全过程——昨天方鹤川嘱咐过医院里的男同志们平时多留意一些钟宁星,有奖金。
方鹤川听到特别关心消息提示声,从睡梦中惊醒,无意挣掉了身上韩丽萱盖上的衣服外套,他懵懵睁眼,环顾四周,问:“这是在哪儿啊?”
“到地方了。”李叔回答,“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不好意思啊,抱歉抱歉。”方鹤川边说着边掏手机,目光移向掉落的衣服,连忙捡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给你弄脏了。”
这衣服一看就是韩丽萱的,方鹤川扭头递给她,又说了两声抱歉。
韩丽萱说:“没事,跟妈妈说什么道歉的话?”
方鹤川愣了下,没接话。看向手机,发现是员工发来的关于钟宁星的事,来回读了几遍后闭眼深呼吸,心道淡定淡定,等会儿办完事抓紧赶回去。
“这是到门口了吧?进去吧,早弄完早完事。”方鹤川拉车门准备下车。
“哎!等等!”李叔喊道,手上一把抓住了方鹤川的衣领,“那什么”
李叔昨天和韩丽萱商量了商量,觉得方鹤川真的没有改户的必要,都是一家人,这房子要改户的话名字也是改韩丽萱的。
真没必要。
“干啥?咋了?”
“不改户了,没必要。”
“啊?不是,你们!”方鹤川被整无语了,思绪被堵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憋出来,“有病啊?”
说要买我的房子,给了我钱,现在又说不改户了,这不就是拐着弯给我钱?太糟心了,方鹤川觉得有种被人耍着玩的别扭感,心中不快。
李叔解释道:“要改户也是改你妈妈的,真没这个必要,而且”而且你妈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过不了多久还得改户改回来,这不是瞎折腾嘛!
李叔在心里说,嘴上没说,因为韩丽萱不让说。
方鹤川一个头两个大,问:“而且什么?”
“我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包括房子、公司等等,所以现在改户没必要。”韩丽萱接着李叔的话说下去,“儿子,妈打心底里希望你能接受这笔钱,算是妈求你了行嘛?”
方鹤川虽心理上不能迈过去坎儿,但见不得韩丽萱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想摔出去的银行卡最终还是没能离开口袋。
“这钱就当是我借的你的,我先把外债还上,剩下的和欠你的,我会还你。”方鹤川说道,“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走了,我有点儿急事儿。”
韩丽萱没反驳方鹤川前面的那些话,只要他肯先留下那些钱,剩下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有啥急事儿啊?我送你吧。”李叔说。
“不用了,我也不能总麻烦你。”方鹤川开车门下车,“你这商务车后备箱怎么开啊?”
李叔下车帮忙给他取出折叠电动车,拍拍方鹤川的肩膀,跟他耳语道:“小川啊,你妈她唉,她不让我说,我只能劝你暂且先原谅她好嘛,她也不容易,珍惜现在,好嘛?”
方鹤川不明所以,问:“她不让你跟我说什么啊?她怎么了?”
“没事,我走了哈,我们不会走了,打算在国内定居。”李叔留下这句话后就溜上了车,没给方鹤川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商务车驶离,方鹤川叫了辆网约车。
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事儿韩丽萱不让李叔跟他说,是公司要破产了?不可能啊。是要开分公司?也不可能哎。
那是啥?
不会
一个不好的念头飞入方鹤川的脑袋里,他想,韩丽萱不会是生了什么重病吧。
但表面看起来也不像啊,不应该不应该。方鹤川自我催眠似的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种可能简直是在瞎胡扯。
第六感有时候挺准的。
方鹤川似是被人把脑袋按进了一盆冷水里,被灌得脑子和五脏六腑冰凉,现在这一切都像是濒死感编织的美梦,从遇到钟宁星开始,就是场美梦,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不愿意相信梦里会有这样残酷的事情。
犹豫再三,他给李叔发去消息: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吧。
没出半分钟,方鹤川就收到了韩丽萱的电话号码以及各聊天软件平台的号,方鹤川加了个最常用的软件的联系方式。
发去消息:你不让李叔跟我说什么?
韩丽萱有些诧异——方鹤川主动加她联系方式,但又被悲伤的情绪快速掩埋——她得了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而且肝癌晚期死亡率非常高,她也就不打算去治疗。
韩丽萱不想因为化疗什么的被封固在医院里过完剩下的人生,她想去完成自己年轻时留下的遗憾,想回国好好见见儿子,算算家产什么的,好立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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