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广告1 自从空相神僧辞去国师之位回返白马禅寺,鹿山往日里车马络绎不绝的盛况就随之变成门可罗雀的冷清,马车上不了山,提着焦骨牡丹的白衣少年在山门外静静站了很久,才步履沉重地顺着被无数香客踩踏得铮亮的青石台阶,缓缓朝上而行,一步一阶,一阶一叹,百感交集。笔神阁 m.bishenge.com
白马禅寺是名符其实的千年古刹,喧嚣褪去后便是只闻鸟语的幽静,门前只有两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迎客僧挥着扫帚,佛门净地,容不得灰尘堆积,似乎是早就知道今日会有贵客远来,二人见着陈无双只默然低头双手合十行礼,一言不发由得他径直推开虚掩着的寺门进入。
手里不离那截三尺翠竹的墨莉本来是想让法善领着寻个清静地方避一避,裴锦绣却拉着她的手一路跟在少年身后,毫不顾忌这个时候女子之身来寺庙多有不便之处。清心阁就在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一侧,走得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陈无双在门前不远处停下,接连深深吸了几口气,还是觉得剧烈的心跳几乎要把胸膛撞破,运转真气循环了片刻才稍微定神。
不等他进门,多日不见的沈辞云跟林霜凝先从清心阁里迎了出来,对于交情深厚的两个少年而言,重逢一笑就不再需要任何废话,倒是俏皮少女吐了吐舌头,欢快道:“无双哥哥。”再一转头看清墨莉旁边那人,微微诧异地见礼道:“呀,霜凝见过裴师叔。”
陈无双笑得很淡,洒然提剑进了门,扬声见礼道:“司天监晚辈陈无双,见过苏昆仑,见过白马禅寺诸位高僧。”这才注意到,脚边趴着黑虎的苏慕仙坐在右侧,其下首一男一女都闻声抬头朝他看来,却面生得很,沈辞云跟进来轻声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师父、师娘。”
“无双见过孤舟岛两位师叔。”
贺安澜先站起身来,含笑走到少年身前却忽然低声叹息,伸手拍了拍他肩头,一时之间偌大房间里所有人仿佛商量好了一样沉默下来,裴锦绣进了门又是一番各自见礼,随后走到陈无双身边柔声劝慰道:“人生就是这样,该来的总也躲不掉。”
一句话说完,裴锦绣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走上前递给苏慕仙,“苏前辈,这封信是司天监仲平先生交代我带来此处,早有言在先,谁都能看。”苏慕仙拆信看信的速度极快,只是表情不断变化,到最后颤抖着手幽然一叹。陈无双感受到这位修为堪称独步天下的老者身上气息竟然开始波动,苦笑一声,“前辈,兴许我该是姓花?”
苏慕仙随手把那封信先递给空相,老和尚看完之后又传给贺安澜夫妇,沈辞云站在师娘身后低头去看,一双凤眼睁得极大,喃喃道:“难怪···”
陈仲平信上的内容写得极短,大意是十余年前司天监玉龙卫察觉到花千川被人追杀的事情回报给京都,静极思动的陈家二爷亲自离京想去看一场热闹,没成想赶到百花山庄时,昔日规模不小的庄园已经被大火烧成断壁残桓,骇然大惊下又遇上随后赶到的卦师常继先,在他的指引下,才在厨房下面的地窖里发现两个人,一个是已然香消玉殒气绝身亡的花红晚,另一个则是被她紧紧护在怀里、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孩子。
陈仲平把那孩子抱回了京都司天监,一路上由他雄浑的真气护住心脉,那孩子的命是保住了,可惜受了惊吓而且被外面大火产生的烟气所熏,记忆全失且双目自此失明,连当朝国师、太医令二人相继出手都没能治好,再后来,便成了司天监唯一的嫡传弟子。
沈辞云在洞庭湖那场官卖上第一次见着陈无双,就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甚至在龙王庙遇上常半仙之前就说过,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可惜你姓陈。众人看完那封信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陈无双神情凄然浑身颤抖,墨莉再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握住他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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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停冒汗的手,柔声道:“无双,我在。”
简单两个字,却好像有无穷力量。
苏慕仙看向沈辞云,“辞云,当年的事情就属你所知最多,说说吧。”
青山少年见陈无双面色惨白,歉意地看了从始至终未曾开口的两位神僧,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个酒囊,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而后递给陈无双,扯着衣袖抹了把嘴角,声音低沉道:“这些事情得从头细细说起。”
陈年旧事,从头翻阅,书页里掀起来的灰尘不知不觉就迷了眼睛。
“当年二伯抱着我躲避追杀逃回百花山庄,没想到为了引开追兵而身受重伤的我爹爹倒更早到了一天,接连几日他们都在静修疗伤,百花山庄里的气氛沉重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庄主花万山大伯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幼子,远比我聪慧得多,那几天都是他在陪着我玩耍散心。”
沈辞云笑得很惨然,抬头看向不住颤抖的陈无双,继续道:“山庄里的大人们都在忙,花家哥哥就带着我在庄子里四处乱转,仲平前辈信上提到的那间地窖也是去过的。后来黑铁山崖那群蒙面人带着南疆玄蟒打上门来,让二伯交出离恨仙丹,可那东西是二伯受人所托,要找到···找到那位失踪多年了无音讯的宁退之大伯交给他,怎么肯拿出来?”
一声脆响,苏慕仙手里的茶碗被攥得粉碎。
“没等交手,驻仙山的人又找上门来,说是门下有弟子死于二伯之手,要他给个交代。二伯当即拿出装离恨仙丹的木盒,双手一合拍得粉碎,这一切,我跟花家哥哥在门缝里看得一清二楚。再后来,就动起手来了,我爹爹没有剑,还是借了驻仙山那位程云鹤长老的兵刃应敌,最后关头二伯毒性发作自知命不长久,强行晋升五境,我爹爹一式剑十七,将那条黑蟒重伤···”
陈无双苦笑不止,木然呢喃道:“原来这些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墨莉心中一痛,只觉少年反握着自己柔胰的手越来越用力,很痛,但不如心痛。
沈辞云深吸一口气,垂下头道:“花家哥哥见大事不妙,伸手捂着我嘴拽着我往庄子里面跑,那种时候我们两人都慌了神,不知道该去哪,红晚姑姑及时出现,想要带着我们一起去厨房底下那间隐蔽的地窖里藏身,路上却被花清渊大哥拦住,说是二伯提前已经有嘱咐,让他带着我走。我跟花家哥哥分开后,清渊大哥急匆匆悄然带我御剑从后门逃了出去,贴着地面飞得极快,越过山谷南侧的山峰又飞出去很远,就见着了等在那里的我师父。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花家哥哥已经···已经···”
贺安澜叹息着转过身,目视苏慕仙道:“或许真是冥冥之中有定数,当年我才踏进四境不久,游历中遇到过那位自称半仙的常前辈,见他言行举止虽不拘小节却一派高人风范,便以两顿好酒好菜央求他算了一卦,说我在洞庭湖畔有一场师徒缘分。”
孤舟岛偏居海外本就人才凋零,何况那时候贺安澜年纪尚轻就踏足四境,一听这话就起了收徒的心思,在洞庭湖畔徜徉了数月,果然在一户渔民家找到个资质上佳的少年,可惜已经有十四五岁,错过了修行学剑的最佳时机,为此,贺安澜特地去了一趟京都,凭孤舟岛长辈的面子在太医令楚鹤卿那里求了一颗洗髓丹,想着有这颗能够洗经伐髓的灵丹妙药,或许能弥补那孩子年龄上的劣势。
世事无常,他这一来一去用了半个多月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却得知那少年死在一个以吸纳元阳之力修行的邪修妖僧手中,多方查探,那邪修倒没有走远,一直就在洞庭湖左近游荡,于是含恨出手追杀,正巧在陈无双遇上常半仙的那座破败龙王庙里,见到了要带着沈辞云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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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百花山庄的花千川。
那时就察觉到一向英雄豪气的花千川不仅伤势颇重还身中剧毒,妖僧慌不择路逃窜之时竟然还想趁机掳走沈辞云,最终死于花千川剑气之下,随后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毒性发作,不得不先把身边六岁大的孩子托付给贺安澜,自己封闭五识全力压制,贺安澜这才知道沈辞云竟然就是白衣判官沈廷越的独子。
越看越喜欢,就觉得兴许那位常前辈所说的师徒缘分要落在沈辞云身上,索性把那颗没用上的洗髓丹送了他,年幼的沈辞云不知道轻重,竟然当即就把丹药吃了下去,要知道这种洗净伐髓的丹药最是珍贵,楚鹤卿大半生一共也就炼成了五六枚,其药效霸道绝伦,若无真气雄厚的高手修士在旁引导药力运转,随时就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贺安澜是谦谦君子,本是想着把丹药给了沈辞云,等花千川清醒过来再试着提一提收徒的事情,心里也知道花千川、沈廷越二人都是是从昆仑苏慕仙,所学极为渊博,若是不同意,那颗丹药就当送与故人之子的见面礼,左右也是结了个善缘。
但沈辞云哪里能想明白这些,见他张口就把丹药吞了下去,贺安澜心急之下也顾不得会不会引起花千川误会,当机立断出手助他引导药力运行,才六岁的孩子,经历洗经伐髓之苦竟咬着牙愣是没喊过一声疼,且按照孤舟岛的功法,竟在丹田中生出一丝真气来。
花千川清醒过来之后,并没怪罪贺安澜此举有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反而很是高兴,让沈辞云就在龙王庙里磕头拜了师,然后说得先把他带回百花山庄见过沈廷越,再把孩子送去孤舟岛学艺。如此一来,贺安澜就一直在云州境内等消息,沈辞云是等来了,可同时等来的是那场大火。
说完这些,所有人都怅然一叹。
陈无双静静听完,仰头举起酒囊就往嘴里灌,酒是越喝越暖,一口气喝下去许多,才觉得浅浅醉意盖住了心头凄楚,低声道:“我早猜到,跟二十四剑侍一样,被带回司天监的都是父母双亡的苦命孤儿···辞云,我当年叫什么名字?”
没等青衫少年回答,他却立即就摇了摇头,“罢了,还是不知道的好。”裴锦绣抬手帮他擦去嘴角酒渍,温声劝慰道:“你师父说,到了白马禅寺弄清楚这些事情以后,你要是不愿意再去京都接任观星楼主,陈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会怪你,他说,整个天下都欠花家的,司天监也是一样。”
苏慕仙站起身来,目光柔软的像是墨莉经常遮在脸上的轻纱,“上次在这清心阁里见你,老夫就觉得你跟千川有些相像,没想到···无双,不要去想天下人谁欠你谁不欠你,记得上回你说,人之生于世,当如火之燎于原。”
白衣少年仰头痛饮,再放下酒囊时满脸凄苦一扫而净,浑身剑意勃发,昂然道:“正是!男儿在世快意恩仇,该报的仇一定得报,该做的事情也一定要做,不管姓陈还是姓花,观星楼主,舍我其谁?”
始终一声不吭的空相老和尚终于站起身来,低宣了一声佛号,“无双施主人如其名,没有辱没逢春公这柄焦骨牡丹。今日之因乃是来日之果,天下人欠了花家的,白马禅寺愿意替天下人还施主一场大机缘,施主尽管放手施为,鹿山是小了些,可要是为施主做一做身后靠山,还勉强能够。”
陈无双洒然一笑,似乎把一切都甩在脑后,“我师父不太靠谱,无双斗胆,烦请苏昆仑与空相神僧保个媒,世道平息了,我想去孤舟岛提亲。”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墨莉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抬眼,苏慕仙微一愕然后纵声长笑,“好!你也算是老夫半个孙儿,林秋堂跟墨家如果不答应,苏某就厚着脸皮,赖在孤舟岛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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