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很有出门做客的自觉,因此并没有贸贸然打算到外头去看个究竟。然而,架不住他的师父严诩是最不走寻常路的人,压根没看到任贵仪和井姑姑的脸色,立时勃然色变冲了出去。这下子,他就是不跟也不行了。
谁不知道严诩最拿手的不是文采,而是拳头?
看到越千秋也跟着一溜烟往外窜,任贵仪顿时急道:“井研,快,追上他们两个,莫让他们吃亏!”
井研却不慌不忙地搀扶了任贵仪起身,随即冷笑一声道:“贵仪还不知道严郎君的性子?他和长公主一样,从不肯自己人吃亏。如若不是把贵仪当成自己人,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进宫,会来先见您?就算外头来的是英王李易铭又怎样?也该让严郎君好好教训他!”
“不行,严诩脾气太烈,再说如今不是当年,天知道皇上对这个外甥还是不是如当年那般一味纵容,你快扶着我出去,否则万一他闹大了就来不及了!”
越千秋看似闪得飞快,可他仗着人小腿短,跑得真心不快,所以任贵仪和井姑姑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对井姑姑的算计他自是有些恼火,可任贵仪的态度倒让他很满意。
否则就是人家刚刚送了他再多好东西,他也一定会还回去!
他可不会和算计自己师父的人交好!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越千秋刚刚冲出殿外,看到的就是严诩潇潇洒洒脚踢三山拳打五岳,把一堆内侍给打趴在地的一幕。当看清楚居中有一个小胖子正急得直跳脚,骂声不绝的时候,他就暗叫一声坏了。
能在任贵仪的景福殿里,肆无忌惮把小宫女弄得发出那等惨叫,也就只有皇帝的几个皇子中,序齿之后活下来的那唯一的宝贝疙瘩,任贵仪口中那位英王!
当看到严诩一巴掌就要冲人扇过去的时候,他脱口而出道:“师父不要!”
严诩刚刚一出来,就看到个死小胖子抡着皮鞭把满院子宫人赶得鸡飞狗跳,一帮内侍还充当狗腿子守着周围,不让那些宫女逃出去或进殿求救,顿时怒从心头起。
他自己虽是皇二代,可他最恨就是纨绔子弟欺压别人,因而上去第一下就夺了小胖子手里的鞭子,手上一用劲,就把这一条混编金丝,还镶嵌着宝石的鞭子给扯得寸寸断裂,等到小胖子气急败坏招呼了那些内侍上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全撂翻了。
这会儿他本待一个大耳刮子让人好好清醒清醒,可听到越千秋这一声吼,他不由得为之一愣,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没注意到身前那小胖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狠戾,竟是从怀里陡然之间摸出一样东西,随即奋力朝他刺了过来。
就算严诩分心,可要是他就这么被个七岁毛孩子刺中了,岂不是白瞎了在外头漂泊胡混了这么多年?
他眼中厉芒一闪,肩头往后一缩,两只手指倏然下探,竟是犹如剪刀一般死死钳住了那把匕首。见小胖子死不肯放,还拼命转动双手,想要靠匕首的锋刃取胜,他的脸色就更差了。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长大了还得了?你家里大人既然不好好教训你,那我来教训你!”
趁着严诩对付小胖子突袭,以及这说话的功夫,越千秋已经是气急败坏地冲到了严诩身后。然而,当他发现那小胖子的眼神充斥着怨毒和恨意,再看到那把匕首时,原本想要劝严诩息事宁人的他就不知不觉站住了。
他随眼一瞥地上那些呻吟不断的狗腿子,目光须臾又落在了几个宫女身上,见好几个衣衫凌乱,分明挨过鞭子,再想到之前严诩险些就挨了小胖子一刀,他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
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严诩的袖子,一本正经地低声说道:“师父,打人是不对的。”
那小胖子本来已经被严诩那抡起巴掌的样子吓懵了,可听到越千秋的这劝告,他一下子眼睛大亮,马上神气了起来:“没错,你要敢打我,我让父皇杀你全家……”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严诩那眼神一下子变了,目光杀气腾腾有若实质,刹那间,他竟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险些尿了裤子。
可紧跟着,他就看到刚刚那拦住严诩的小孩走上前来,竟是伸手在他的脸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尽管那完全说不上疼,可他却觉得异常屈辱,竟是整张脸都一下子狰狞了起来。
越千秋笑容可掬地掐了一下小胖子那张肥肥的脸,没有忽视对方那眼神中的恶意。当然,他很小心地掌握着手上力道,没有掐出任何红印子来。
直到人明显红了眼睛,他才退回到严诩身后,吐了吐舌头道:“原来他没发疯啊,我还以为他疯了呢,又是鞭子抽人,又是拔刀刺人,师父,原来宫里这么没规矩的?”
没等阴着脸的严诩答话,他就啧啧说:“既然是昏了头,要不要到屋顶上吹吹风冷静下?”
咦……这主意好!
严诩只是急脾气,又不是没脑子,看那小胖子的服色和做派,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之前气急败坏想打一巴掌,不过是他狂性发作不顾后果而已。
可现在越千秋给他出了一个这么好的主意,他顿时哈哈大笑。随手拍掉那小胖子死握着不肯放的匕首,他拎着人的领子就腾空而起,在廊柱上借力之后,就窜上了屋檐。
他也没理会那小胖子瞬间满脸煞白,就这么随随便便一松手,眼看人惊呼一声就往下滑落,他竟是站在那儿闲闲地抱手看热闹。
直到人已经半截身子露在了屋檐外头,急得面色煞白直蹬腿,他这才赶上去一拖一拽,犹如把溺水的人暂且拉上来透口气似的,又把人拽回了原地。
可紧跟着,严诩再次坏心眼地一松手。
一放一抓,如是重复了四五次,就连下头看的越千秋都不禁感慨严诩真狠,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但心里也在嘀咕,我只让你把人带上屋顶吹风,你这算不算捉放曹?
而匆匆跑出景福殿的任贵仪和井姑姑仰着脖子,已经完全是看呆了。
这时候,外间总算有一大群内侍呼啦啦冲了进来,看到房顶那一幕,顿时齐齐傻眼。
只见严诩揪着小胖子的衣领,在屋檐上没好气地喝道:“敢在我面前摆架子?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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