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大乱。
南门先是传出一阵铳响,可是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了。
单凭那些守门的官兵,怎么抵得住这些虎狼?紧接着便是潮水一般的官兵入城,城内的津要之地也早已绘制成了地图,不需要吩咐,洪流又分为无数溪流,一队队的官兵在各处街道路口分开,各自疾奔向自己要去的目标。
何健亲自带领一队人马,直接抵达了郝风楼下榻之处。
两支人马会师,而此时的郝风楼,其实也等候多时,见到了何健,便已晓得大势已定,他下了楼来,一身戎装,何健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卑下何健,奉命前来,听候大人差遣。”
郝风楼笑道:“好,传令,都随我来!”
紧接着浩浩荡荡的人马随郝风楼蜂拥朝布政使司而去。
广州城内偶尔会爆发出一些冲突,可是铳声一响,广州卫的官兵立即抱头鼠窜,个个避之不及,局面控制得很快,因为神机卫入城,并未劫掠,军纪极好,只要肯放下武器,便不再追究,除了衙门,也绝不侵门踏户。
张韬的身份很特殊,他虽是神机卫的人员,却并非隶属于作战营,他隶属于军情部,军情部有两套系统,一套是对外的探子细作,另外一个却是对内,在各卫都有一个编成的纠察队,专门是负责军中的一些违法处理,他们同时受军法部和军情部统领,并不对指挥使负责,而现在,张韬的任务显然轻松得多了,他没有带火铳。只是配着刀,穿着的,却是一件鱼服。颇为鲜明出众,他左手提着一桶米粥。右手则是拿着一沓文书,开始在占据的各处城墙角落,显眼的民房墙壁上用刷子刷上米糊之后,再将一张张的安民告示贴上去。
安民告示上都是斗大的大字,一切都是老规矩,无非是说当今天子,实逆贼也,弑父杀兄。罪大恶心,篡国以来,倒行逆施……谅山郝氏,世受国恩,首举义旗,愿讨国贼,宁愿不惜此身,以孚民望………凡我义旗所指,罔不踊跃欢迎……香山卫官军兹已纷纷归顺,具见敌忾同情;惟愿僧俗百姓。仍各安分营生;百姓生命财产绝无乘机相侵之举云云……
张韬并不知道,他今日所张贴的这些东西,无论最后郝家成败。都必定见于史册经传,亦是不知,就这么一份份轻薄的纸张背后,蕴含的却是郝家破釜沉舟的决心。
郝风楼已经决意反了,事到如今,撕破了脸皮,剑锋指向了这广州城,已不打算再回头。
用不了多久,这份告示便会被人抄录入京。而接下来,天下震动。紧接着便是一场迫在眉睫的大战。
而这一切,郝家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朝廷也早已摩拳擦掌。
一场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战争已经开始。
张韬几乎是随着一个大队的人马沿途张贴,他们控制了哪里,他便贴到哪里,一个多时辰就已张贴了数十份,眼下街上早就没了人烟,可是等到城内稳定一些,自会有人出来看,这等告示,未必能让人放下戒心,不过多少能让人知道郝家军的主张,同时放松一些。
每当有小队的神机卫官兵呼啸而过的时候,张韬在张贴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回头看一眼,然后向他们投入羡慕嫉妒的目光,自己运气不好,当年他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火铳队里任职,只是可惜他运气不好,被打断了手指,再也用不了火铳,这才分配到了纠察队里任一个小队官,看上去似乎这纠察队能弹劾纠察官兵,倒也威风,只是张韬并不喜欢眼下的事。
“哎。”他叹了口气,心里在想:“这一队人匆匆去的是南门方向,莫非是南门出了什么变故?嗯,去的是七个人,应当去驰援码头那儿的,码头那儿是津要之地,必定驻了一队朝廷的精兵,看来不好啃。”
果然,在码头的方向,轰的一声,随即火光冲天。
张韬是识货的,只听爆炸的声音,便晓得这是谅山南城火药作坊研制出来的致胜手弹,他心里又摇头:“没有伴随铳响,看来这精兵怕也精得有限,这下子完了,怕是一锅端了,八成是他们借着货栈负隅顽抗,却不知掷弹营的人动了手,那一队人怕是白驰援了。”
他心里正琢磨着,觉得用手弹有些浪费,东边却传出几声噼啪的火铳声。他立即重新开始整理思绪,想道:“这么大的火铳声倒像是洪氏作坊的长铳,眼下配备这洪氏长铳的,只有第二千户所,这些家伙真是不吝啬火药,那儿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一定抵抗零星,多半也就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暴起发难,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却一下子放了三十多铳……哎……”他开始叹息,又开始念想起自己光辉的岁月,这些人多半都是新兵,有些紧张,当年自己在火铳队的时候,东征西战,哪有他们这般奢靡的,世风日下啊。
张韬这样想,心里更憋屈,贴了一张布告,长吁短叹,顿时觉得英雄气短,为自己的命运好生蹉跎了一番,其实他耳朵竖起来,一直都在等西边的响动,他看过广州的城防图,那图纸虽然未必准确,可是很明显,那儿才是别宫已经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等衙门的驻地,什么时候那儿有了动静,就说明大功告成了。
好不容易,那儿果然有动静了,先是一声手弹的响声,紧接着那边的天空,翻滚起了乌烟,随即密集的火铳声便传出来,张韬抖擞精神,这时候他明白,广州城已是彻底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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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
守卫在这附近的官兵一个个倒地,其他人已经抬不起头来,他们虽也有一些长弓和火铳,可是根本就发挥不了效用,对面是一队密集的射击卫官兵,足有数百之多,密密麻麻,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议论排铳之后,下一轮开始,任何人敢冒头,立即便打成筛子。
这里,便是广州城的中心,布政使司衙门不远。
本来广州城内传出铳炮声,城内大乱,也有不少人马,自觉向这里靠拢,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大人守土有责,既不敢跑,也没地方去,于是下了死命,要死守这里,在这里的数百官兵,原本还打算顽抗到底,可是当一队队神机卫军马出现,发起进攻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这一下是全完了。
一个武官已经先行逃了,大家见大人一逃,要嘛趴在地上装死,要嘛躲入了布政使司衙门。
结果一小队掷弹手在步兵营的掩护下,直接摸到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墙下,旋即一个个手弹丢下去。
手弹在半空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旋即,便是轰隆隆的爆炸声。
里头顿时传出无数的哀嚎和凄厉惨叫,浓浓的黑烟在院墙内翻滚,里头一颗栽在院内的参天大树瞬时被火烧焦了一半。一堵高墙,直接炸开了一个缺口。
见此情景,一个武官招招手,一队人手持火铳趁着里头的人暂时失去战力,便冲了进去,短铳的噼啪声响起,旋即湮灭,布政使司算是彻底告破,更多的人,宛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入。
在布政使司的后衙里,外头的动静,可谓听的一清二楚,布政使刘岩已是面如土色,都指挥使使王猛也来了,这位仁兄也没有半分武官的样子,身如筛糠。
就……这样完了。
广州城完了……
别人都有退路,偏偏他们二人却是半分退路都没有,失陷了广州是重罪,死无葬身之地,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尤其是那手弹的爆炸声就在不远处传出,何止是外院,便是内衙这儿,也是飞沙走石,飞溅的弹片啪哒乱飞,刘岩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王猛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瘫坐椅上。
“王……王大人,你总揽一声军事,眼下你看看,如今这样子,如之奈何?”
刘岩把最后一丝的希望放在了王猛身上。
其实王猛比他更糟糕,他哭笑不得,最后痛骂:“逆贼郝风楼,必遭天谴!”
这句话半分意义都没有,因为郝大人暂时没有遭受天谴的可能,而是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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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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