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钦的书房一向由居平打理,特别是书案和书架上,放着的都是些重要书信,居平清理时会把废弃的纸张扔掉,再铺上新的宣纸。
今日也不例外,居平把书架整理好,转身整理书案,手上忙碌着,余光瞥见宣纸下方露出红色一角,下面似乎有个东西,居平朝外看了眼,不见陆越钦进来。
他好奇的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份喜帖,徐府,哪个徐府?居平仔细一想,莫非是徐姑娘家。居平眼睁大,自个点点头,约莫是了,就是徐姑娘的堂姐成亲,可世子为何把喜帖放宣纸下面?
是去,还是不去。
居平摸不准,拿走也不是,不拿走也不是,捏着大红的喜帖犯愁,苦恼间,有人进来,带进了清凉的微风。
“阿钦呢?”周时清问。
陆越钦的南园来的最勤的人就是周时清和林景深,有时两人一起,偶尔一人过来。此时周时清过来,是找陆越钦说说话。
书房内没见着陆越钦人,周时清在房内转了圈,目光投向居平。上午的日光明媚,屋内被日光照得明亮,一股子温暖的气息。
居平回头先是行个礼,然后道:“周大人过来也不通知一声,怠慢了,世子回房换衣,等会过来。”
周时清应了声,熟门熟路的在桌边坐下,眸光一瞥,睨见居平手上拿着喜帖,手指一勾,示意居平拿过来。居平看了眼手上,迟疑几息递了过去。
周时清漫不经心的看完,眉梢一挑,嗤笑着放下,手一摆,居平又拿回去。此时,陆越钦换了件深蓝色的锦袍进来,一眼就看见大爷似的人,他不喜不怒,表情平静。
两人对视眼,沉默半刻,周时清先憋不住了,开口道:“徐家也给你送喜帖了。”
也,说明徐家给周时清送了。
想想也是,照徐家兄弟的态度,巴不得盛京内的贵人都去,他们才有面子,好有机会攀上个贵人,飞黄腾达,要不徐若珍和郑显超闹成那样,哪还会成亲?
“怎么说?去吗?”
周时清向来不爱这种场合,但陆越钦和林景深都去,他是乐意奉陪。
“无所谓去不去。”周时清脑中闪过什么,视线看过去,神情耐人寻味,“去吧,好久不见徐家的小姑娘了,瞧瞧去。”
他和林景深就喜欢打趣他,看他面无表情,生气又憋着的神情,有趣极了。而且每次提起徐若云总有那么点不寻常,他想试探试探。
虽说陆家不会让陆越钦娶小户女,但纳个妾,还是可以的。
陆越钦手微动,脸上表情不变,道:“想见徐若云,不怕有人不高兴。”
周时清唇一弯,不以为意,“我怕什么。”
说的真好听,人要是在这,就不敢说了。
陆越钦在书案上翻了个来回,不见那份喜帖,眼神微变,喊了声居平。居平进来后,见他在书案左看右看,心中了然。
“世子,喜帖在这。”幸好他没扔,世子若是晚一点找他,他就要扔了。
居平小心翼翼观察他神色,把帖子递上,站在一边没走。周时清看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哎呀,徐府大喜,我去凑凑热闹,阿钦,你陪我去。”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又很快恢复如初,“也罢,陪你去。”
周时清在心里鄙视,男人有时嘴真硬。
跟他似的。
-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愈发闷热,空气有了沉闷的感觉,初夏来临。
徐若珍婚期临近,徐家忙得不可开交,徐若云从祠堂出来也不得闲,养了几日,身子好了不少。她整日没有出门,忙着给堂姐绣些陪嫁的绣鞋花样,前几日徐若婉过来一趟,说她绣活好,要她多绣一点,好让徐若珍带过去。
她点头说好,所以这几日手忙不停,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她得赶在徐若珍出嫁前去一趟。南星把绣好的东西都拿上,跟在徐若云身后出门。
好巧不巧,刚出门就遇上回府的徐成义,小姑娘漂亮的眼一暗,转头想走,奈何徐成义眼尖,她没来得及调头,徐成义就开口叫住她。
“若云。”
徐若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爹。”
夏日衣裳轻薄,她穿着粉色襦裙,娇嫩明丽,白皙的肌肤也透着粉,愈发漂亮显眼了。
徐成义上下扫了眼,问她:“去哪?”
小姑娘没抬头看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去找堂姐。”
南星手上捧着她这些日子绣的帕子和绣鞋,显然是送给徐若珍的。徐成义没阻止她,轻点了下头,暗叹教训一顿果然有用,现在老实多了。
“孙启良把聘礼单子送过来了,我很满意,你也看看。”
徐若云闻言,娇小的身子紧绷着,出现了生理性的恶心,她强忍着,语气尽量平静,不让徐成义看出她的不情愿。
“爹做主就好。”她有意见也不会听,有何用。
经过几次的反抗挣扎,徐若云深知无用,还会被教训一顿,罢了,她认命了。
她的态度徐成义很满意,挥挥衣袖,让她走了。
徐若云逃命似的,走的极快,步伐都乱了,出了徐府大门,她全身轻松,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她回头看了眼,眼中藏不住阴郁,明明是生养她的地方,为何没有归属感?
她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就好了,兴许没这么多事。
徐若云去找堂姐,去了才知道,堂姐被大伯一直关在屋里,就等着婚期一到,好出嫁。徐若珍见到她来,先是大哭一场,然后又倾诉近日的事情。
她认真听着,听完只觉得堂姐和她很像,都是无法做主的人。她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听完。
从堂姐那回来,徐若云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刘泽元来找她说的话,他说有办法让她不嫁给孙启良,怎的没下文了?
他没来找自己,是忘了?还是随便说说?
徐若云想去找他,但怕旁人看见,于是吩咐南星去打探下。南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房门一关,拉住她小声说话。
“表公子没见着,但奴婢见着他身边的小厮了,他让姑娘别担心,表公子有法子。”
“他真这么说?”
南星点头,困惑的问她:“表公子说的是哪件事?”
徐若云沉默,她没告诉南星,是怕知道的人太多,打草惊蛇,现在南星问,她依旧不想说。
南星是个有眼色的,既然主子不说,她自然不会多问。
“姑娘饿了吧,奴婢去拿些吃的来。”
徐若云轻轻嗯了声,一个人在屋内待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刘泽元真的会帮自己吗?为什么要帮她?
小姑娘想不明白,一张小脸上满是愁容,她便喟叹声,趴在桌子上,无力的垂着眼。
-
郑徐两府的亲事不算盛大,但热闹,参加喜宴的人许多,本来喜帖发出去来的人少,可听说说陆越钦和周时清过来,一下子来的喜宴的人就多了些。
徐成斌合不拢嘴,得意的神情浮现在脸上,看的人挺不舒服的。
人一多,徐府的人就忙着,徐成义没工夫看着徐若云,她舒坦了,去哪躲清闲也说不到她。
她去后园逛了圈,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两个人,他们身高差不多,可气质截然不同,一人笑容满面,斯文优雅,一人高冷淡漠,矜贵倨傲,冷得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如此淡漠的人,上赶着讨好的人很多,因为他是陆越钦,家世显赫,位高权重。
徐若云远远看着,手交叠在身前,安安静静的。她羡慕陆越钦,家世好,脑子好,把不喜欢和不愿意可以表现在脸上,也不必讨好别人,更无人强迫他做任何事,真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虽和陆越钦接触过几次,可完全不是一个阶层,他们之间有永远无法越过的鸿沟,不属于一个世界。
以后应该也不会和他接触了。
思及此,胸口不知怎的闷闷的,沉重的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是想起了上次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事了吧,她安慰自己。
徐若云深吸下,再一次望过去,那头的人像有心电感应般,忽然抬头看过来,视线交汇,两人皆是一愣。
小姑娘瞪着眼,飞快的转身走了,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在看她。
微妙的气氛持续不到几息,恢复正常。
陆越钦眯着眼,指腹摩挲两下,她怎么了?似乎在瞪他。莫非是上次的事还没过去,也是,她上次哭了,是他弄哭的。
男人烦躁,小姑娘就是麻烦,整日闷不吭声的,哭起来倒是厉害。
“我去走走。”
周时清打发了一群人,抽身追上他,“去哪走?徐府小的没南园大,能走去哪里?”
这话虽夸张,但也差不多,确实跟陆越钦住的南园差不多,还没南园秀丽。
陆越钦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敷衍他,“想清净片刻。”
周时清霎时了然,被一群人围着半天,着实烦,也不能直接甩脸子,当真是为难陆越钦了。
“罢了,我去找景深。”
陆越钦朝倩影消失的方向看,低眼思忖半刻,抬脚跟了过去。
正厅此刻正热闹,徐若珍出门,泪眼朦胧告别父母,去往未知的郑府,对自己的未来茫然的不知所措。
徐若云站在人群中看了眼,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只怕那时,她哭得比堂姐还厉害。空气太压抑,她转身出去,走到人少的地方刚好遇见来找她的刘盛。
刘盛是刘泽元身边的小厮,眼下就是特意来找徐若云的。
“徐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拐角,周遭无人,说话方便许多。
“公子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徐若云想起刘泽元说的话,不禁双眼一亮,立马点头,“嗯,在哪?”
“请随小的来。”
她往后瞅了眼,毫不犹豫的跟着刘盛去,徐若云对大伯府邸还算熟悉,眼瞅着越走越偏,不禁多问了几句:“表兄真的在北侧吗?”
她记得北侧有一片竹子,旁边是一间废弃的屋子,许久没打扫的,不能住人。刘泽元在那里等她,怎么那么偏?
刘盛不慌不忙的说:“公子怕人看见告诉主君,到时候又连累姑娘受罚。”
徐若云想想也是,徐成义要是知道刘泽元帮她,肯定会把他赶回苏州的。她没再追问,安静的跟在身后,到了北侧那边,刘盛在那间废弃的屋子边停下。
说:“公子在里边。”
“哦,好。”
刘盛随即走了,徐如云慢慢靠近,试探的喊了声,然后轻轻敲门。
“表兄,你在吗?”
“表妹,你终于来了。”刘泽元欢喜的面庞出现在眼前,眼底隐藏着急切的意味。
这间屋子本是废弃的,很久没打扫,可是现在徐若云看,当真是惊了下,桌子干净的,上面有热的茶水,床榻似乎也换了,崭新得很。
徐若云扫了眼,感觉奇怪,眼下她没心思关心,急切的问刘泽元:“表兄,你找我来,是有办法帮我了吗?”
刘泽元关上门,笑容比往日直白些,“喝口茶再说。”
他给徐若云倒了杯茶,放在她跟前,徐若云说了句谢谢,没心情喝茶,但她看刘泽元盯着自己,一副她不喝茶就不帮忙的神情,于是仰头喝完。
唇瓣嫣红,水光润泽,分外诱人。
刘泽元得逞的笑,眼睛在她身上打转,早已没了温和的表象,此刻的刘泽元,才是真实的他。
徐若云抬头就见他目光轻浮,温和的笑也有了猥琐的感觉,她皱眉,心口一跳,说:“表兄,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
刘泽元靠近一步,“退了孙家的亲事很简单,那就是另择良婿。”
她站在房中,脚趾不安的动,“爹不会同意的,除非比孙家更显赫。”
刘泽元轻笑,略带讥讽,“若是表妹婚前失贞,姑父会如何?”
如果徐若云失贞,徐成义巴不得找个倒霉蛋垫背,就不会要她嫁给孙启良,当然,孙家也不会要她。
女子的贞洁是大事,万不可做有损名声的事。姨娘从小就告诉她,所以刘泽元一说出口,徐若云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刘泽元说的办法是这个,早知如此,她压根就不会来。
她感觉房间热,悄悄往门口移动,“不行不行,我不能糟蹋自己。”
五月的天,穿的衣裳已经轻薄了,可屋里为何这般热,那股热意从下身热气,直冲头顶,没一会,整个身子都是热乎乎的。
徐若云忍着燥热,说:“表兄,我先回去了。”
她不能做不耻的事情。
小姑娘双颊泛红,捂着脸朝门口走,谁知刘泽元一个箭步过来,挡在她身前,不怀好意的笑,“不急着走,表妹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
她双腿开始打颤,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了,娇小的手拽紧衣袖,接着她听见刘泽元说下流的话,“表妹和我春风一度,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
她明白了,刘泽元是打她的主意,骗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对她做下流的事,那她现在不是很危险。
思及此,徐若云当即跑路,结果刚抬脚,身子就一软,瞬间没了力气,她撑着桌面稳住,不但身子软浑身燥热,她甚至感受到了痒意,仿佛蚂蚁爬过,逐渐爬到了下身。
她启唇,对陌生的异样不解,这是怎么了?中毒了吗?好热。
额前后背出了细汗,贴在肌肤上,难受的紧。
比起她惊慌失措,刘泽元则是兴奋了,他缓缓走近,眼珠子盯着白嫩的肌肤移不开眼,真白真嫩,想了三年,就要属于他了。
“忘了说了,刚才那杯茶放了合欢散,表妹知道什么是合欢散吗?”
刘泽元猥琐的舔舔下唇,告诉她:“男女欢好,以此助兴。”
“无耻下流。”
她咬唇,整张脸通红,极力忍耐着燥意,她不知道能撑多久,要是…徐若云稍微一想眼眶就湿了,她试着朝门口喊:“南星南星。”
不见回应,偏僻的地方只有他们,她已经是刘泽元口中的肥肉,随时可以咽下去。
刘泽元朝她走来,急不可待的搓搓手,想立刻感受滑腻的肌肤,“表妹别怕,不疼的。”
小姑娘抓紧了衣领,水汪汪的眼睛看不清眼前,好难受,快要克制不住了。她蹭了下腿,刘泽元兴奋不已,开始扯自己的腰带。
望着愈发靠近的人,徐若云满心绝望,胃里一阵恶心,比徐成义让她看聘礼单子的时候,还要恶心。
她缓慢移动,身体软成一团,嗓音软绵,“南星南星,有人吗?”
她还在反抗。
刘泽元脱下外衫,她看见了,当即忍不住犯呕。
“呕,呕。”
恶心的想吐,脸白了几分。
刘泽元瞅着她的动作一愣,脸色骤变,“你…”
她还在呕,一边出汗一边呕,身子无力的快要倒在地上,对他的恶心却不减。
“你怀孕了,谁的?”
刘泽元气疯了,他看上的人,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他忍不了。他想起徐若云身边的可疑人物,一个是孙启良,另一个是…陆越钦。
好啊,原来比他还不要脸,居然先尝了。
刘泽元疯了,三两步过去,拽着她的头发嫌恶,逼问她:“原以为你端庄温婉,冰清玉洁,不想也是个放浪的贱人,说,跟谁勾结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
头皮发麻,她被迫仰头,看见了丑陋的嘴脸,慌忙闭眼,“对,我有孩子了,放了我。”
快放了我。
她试图用这种方法逃脱。
“谁的?孙启良,还是陆越钦?”他恶狠狠的说道,
她闻到了难闻的气息,跟雪松味截然不同,“呕。”
小姑娘绝望的想,为何还不放了她,她微微睁眼,刘泽元的脸庞近在咫尺,似乎要亲她。
她心慌害怕,脱口而出:“是陆世子的。”
对,陆越钦。
“你对我做如此下流的事,他不会放过你。”
用陆越钦震慑他,可显然,疯子是不会听的。
“正好,我试试陆越钦的女人有何不同。”
徐若云睁大眼,看见脖颈上有只手,仿佛触摸,又好似掐她。
她绝望的闭眼,眼角的一滴泪滑落,滴在衣襟处,又消失。
-
正当衣带解开时,拍门声响起,是刘盛的在门外。
“公子,有人过来了。”刘盛把看见的人告诉他,“是陆越钦。”
刘泽元一慌,匆忙推开她去开门,“陆越钦?”说着回头看倒在地上的人。
陆越钦找来了。
“快快,走。”以陆越钦的权势,捏死他太容易了。
纵然不舍到手的人,可比起自己的性命来,算不得什么。
刘泽元跑了,她有幸逃过一劫,身上的合|欢散却没解。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门口,她要找人救她。
葱白的指抓在门框上,徐若云抬眼就看到男人闲庭信步的走来,对视的那一刻,小姑娘满眼的星光,看到了希望,欢天喜地。
陆越钦盯着那双眼,眼梢微动,她又哭了,这次可不是他。
凝视半晌,发现了不对劲,衣带是松的,身体发软,气息也不对,漂亮的眼睛除了红,还有情|欲。
她这是…
男人脸色大变,紧着嗓子喊她的名字:“徐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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