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联对于兰芳比较熟悉。
过去,兰芳的商船总是停靠在洛坤地区的港口和这里的暹罗人做生意,商业往来比吞武里地区还要频繁。
陈启隆最初以商人的身份拜访陈联,因为两人都姓陈,还都是广东人,虽然不是同族,然而意气相投,结下不错的私交,陈启隆在商业经营上得到了陈联的一些照顾,陈联也因此得到了陈启隆不少好处。
后来兰芳正式建国,陈启隆一下子成为兰芳的高官,陈联还有些错愕,不过到底也没当回事,反正钱照赚,朋友照做,这一点不妨碍。
然而陈启隆的这一次拜访一点也不寻常。
陈启隆传达了赵学宁的问候,以及赵学宁的一些小建议。
比如让陈启隆统领军队配合赵学宁一起北上,剿灭通銮叛军,恢复吞武里王朝之类的
陈联被吓得不轻,立刻认为这是赵学宁对吞武里有想法。
“汉卿兄,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并不应该牵扯到这种事情上,你说是吗?”
陈启隆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墨亭兄,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如果我说,郑王是被通銮阴谋害死的,你又当如何作为?”
“什么?!”
陈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汉卿兄,你们兰芳与我朝素来没有来往,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们兰芳是如何知道的?”
“墨亭兄,伱也知道,兰芳在吞武里也有不少商人和暹罗做生意,做生意的人,接触到一些官员权贵什么的,也很正常。”
陈启隆压低喉咙,缓缓道:“从吞武里避难归来的商人告诉我们,郑王是被害死的,被通銮害死的,当时逼迫郑王退位的三个主要领头人都和通銮关系匪浅,而现在,他们都被通銮杀死了。
通銮抵达吞武里之后,没有想要恢复郑王的地位,反而询问朝官有多少人支持他登位,支持他的都活下来了,不支持他的都被杀死了,这是忠贞之人的模样吗?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传言,说通銮杀死了忠臣之后,又要去害郑王,郑王当时正在庙里礼佛,通銮和他的兄弟以及那些反对郑王的前朝旧贵族领头人前往拜见郑王,趁他不注意,用袋子把郑王套了起来,随后用檀香木活活把郑王打死了。”
“这这只是传言吧?这不能算真的吧?”
陈联面色惊慌,连连摆手。
陈启隆摇头道:“墨亭兄,此言差矣!你想想,郑王死了,王室所有的成年男子也都死了,这是意外吗?你觉得这像是意外吗?”
“这”
“我还听说,忠于郑王的军政大臣昭披耶因陀汪砂自杀了,北部边境好几座城池和守边大将要么自立,要么投向了缅甸人,他们都是傻子吗?”
陈启隆继续说道:“抛开一切不说,墨亭兄,你是守边大将,手握重兵,还是汉人,是郑王的亲信,跟随郑王二十余年,你觉得通銮会放任你继续镇守洛坤而毫不干涉吗?这种话我说出来,你相信吗?”
陈联目光呆滞,无话可说,最后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十分无力。
“我知道,郑王已死,很多人都会跟着死,可这份基业是当初我们和郑王一起用命打下来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这个国家再度四分五裂啊!”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这個国家被阴谋害死郑王的罪人篡夺?”
陈启隆高声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你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墨亭兄,你是一位将军,曾经叱诧战场!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陈联沉默了一阵,抬起头看着陈启隆,深吸了一口气。
“汉卿兄,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有些话你可以对我明确的说出来,比如,你们那位大总统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觊觎暹罗的国土?”
陈启隆笑了笑。
“对外,大总统会说他因为和郑王有过书信往来,结为挚友,惊闻挚友身死,心痛之余,决定为挚友和他的孩子们报仇雪恨。”
“实际情况呢?”
“大总统胸怀大志,驱逐西夷,建立兰芳,但是认为兰芳汉人太少,土人太多,不利于国家稳定,于是希望得到更多的汉人来充实国家汉人人口,不仅利于治理,也利于征兵。
之前大总统发兵南越之地,救下十万汉人,深为满足,现在听闻暹罗内乱,认为暹罗几十万汉人若在郑王治下,他别无他法,但若是换作通銮,他则不能接受,于是决定趁乱出击。
大总统希望将暹罗汉人纳入治下,不仅如此,也希望让暹罗处在兰芳的控制之下,可为兰芳提供大量的劳动力和足够大的市场,大大利于兰芳的经济发展。”
陈启隆说的话里面有一些专业术语陈联听不懂,但是大体的意思陈联是明白的。
赵学宁不装了,脸都不要了,他馋暹罗的基业,想要趁乱搞到手。
“我明白了,汉卿兄,你们的大总统也是够坦诚的。”
“的确如此,大总统向来坦诚。”
“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背叛郑王,投效于你们兰芳吗?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郑王已经不在了,现在的统治者是叛逆弑君者通銮却克里,您讨伐叛逆弑君者,如何算得上是背叛?”
“这”
“至于投效,您大可以不必投效,因为大总统也没有吞并暹罗的想法。”
“啊?”
“郑王虽然已经故去,成年王子也悉数死去,但是还有幼子存活,大总统的意思,是想要扶持郑王幼子登位,灭杀叛逆者,恢复吞武里,使暹罗与兰芳成叔侄邦交之国。”
“你们没打算并吞暹罗?”
“暹罗太大,以兰芳目前的国力,吞下去未必是好事,不如结为叔侄之邦,大总统为叔,新王为侄,叔叔可以庇护侄儿,无论有什么外敌,叔叔和侄儿都可以并肩作战。”
“那么代价呢?兰芳这么做,暹罗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很简单,我刚才说过了,暹罗对兰芳全面开放市场,让兰芳的商人进入做生意,商品关税需要协商确定,并且允许兰芳雇佣暹罗人去兰芳工作。”
“就那么简单?不要什么王位或者官员的位置?”
“新王愿意册封,当然可以,反正这一次反攻吞武里,我军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害死郑王的凶手全部铲除,一个不剩。
届时,一定会有大量官职空缺,新王如果缺少人手,我国愿意帮助,仅此而已,别无他求,大总统对于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否则,他怎么只会做兰芳的大总统呢?”
陈联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又问道:“不会要钱什么的?”
“战利品谁打下就是谁的,除此之外,兰芳不需要暹罗出任何资金。”
“这样啊”
“当然了,如果实在找不到郑王后代能够出任新王,或者郑王的后代被通銮等人恶意的全部处死,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我们就要做一些改变了。”
“不会的,除非通銮真的丧心病狂了!”
陈联深吸一口气,看着陈启隆,问道:“这种军国大事,至关重要,我该如何相信贵国大总统的诚意?”
“不久之后,大总统会亲自来与您见面会谈,并且签署协议,白纸黑字。”
“我等着。”
陈联松了口,陈启隆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于是启程返回,将消息告知赵学宁,赵学宁大喜,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就乘船前往洛坤,见到了六十多岁的陈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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