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家被诛九族的消息,在莫府里闲呆着的林蓉也为此郁郁寡欢。也许是觉得自己林家再无翻身的机会,所以她整个人就有些糊涂。每日失落地呆在游府里,寝食难安。当然了,林家上下所有的人都死了,可她却没死,也许只是因为易老夫人的原因。那位九五之尊才给以了宽恕。
三日之后,时光飞逝。林耀甫和林驰同上刑场,斩首示众。那一日,风云惨淡,一片蓝天之下,却好像蒙上了层层铅云。
前日晚上带兵反叛,林耀甫虽然受了重伤,却到底没有死。而对于林驰,则被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两人活捉。
与此同时,两人便送入了刑部大牢。
皇上为了防止此人逃跑,便暗自撤换了刑部一众官员。凡是同林耀甫有些干系的大臣,不是被派往了其他州做了刺史。就是被革职查办。所以,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眼望去,便很难再看到林耀甫的党羽。
当然,林耀甫挖的通往安贵妃寝宫的密道则被皇上派遣的密卫寻出。于是理所应当,皇上因为对林家反叛的忌惮,便随便以一个理由,将安贵妃打入了冷宫。而二皇子也从一个皇子贬为了庶民。
林耀甫和儿子林驰被关押的第二天晚上,皇上就一身龙袍、雄姿勃勃的站在了安贵妃的阙如宫。
寝殿一众,匍匐叩拜。
但都被皇上重重惩处。
稀疏烛光,残影对月。
安贵妃一身单薄的里衣,匍匐地跪在地上。
她身周寝殿一片狼藉,显然有被人大肆搜刮的迹象。
皇上站在大殿正中,背着手,目光瞧着幽幽光色。
他冷着面,没有说什么话。
“陛下,臣妾绝非反叛同党啊!”安贵妃沙哑地吼着,泪盈盈的瞳光里全是想像不出的悲戚。
但是那背身的皇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迈步离开。在快要走出门坎儿的时候,安贵妃尖身哭喊道:“陛下。”
皇上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安贵妃这样凄凉的声音,所以讶然顿步。他知道她可能还想说什么,于是念着夫妻情意,转身凝目看向她。
安贵妃看着他停步,心灰意冷地抬高了那双水灵夺目的眼睛。随之无奈地笑笑:“陛下,其实,臣妾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根本不是因为林家反叛一事儿,对吧?”
皇上冷漠地瞧着她。
如果她不是安贵妃,或许他会因为她此刻的娇容心软。可让人遗憾地是,她正是安贵妃。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皇上就不得不办了她。
为了不留下后患。
为了江山永固。
这些只是帝王的无情。
安贵妃抽噎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给皇上行了一礼,再次询问道:“早在很久以前,陛下就想除去臣妾了,是么?”
皇上仍然没有说什么。
大抵是觉得被看透了,所以一言不发地任由内监总管傅佑为搀扶着跨出殿门。
安贵妃声嘶力竭,盈盈泪水仿佛一条流动的河。
她尖声嚷了一声。
可这次说地不再是恳求的话。
她跪拜,做了一个妃子该有的礼:“陛下,您多保重!”
陛下,您多保重!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着无限的辛酸。其实说起来,安贵妃有什么错呢?她不过就是害怕自己年老色衰,没了陛下的宠爱。她不过就是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好。可生在皇族,要想儿子能够安然无恙地过好。除了争夺储位,除了做皇帝,还能如何?
难道这一点点儿私心就要觉得她是千古罪人?斗不过皇后和丽妃,那就算她不够聪明。但是为何连她的丈夫,也要不惜一切地杀了她。
就算林家该死,那她难道一定也必须死么?
如果是死,或许也没什么,关键还要承着反贼同党的罪名被抓。
虽然她一心想让她的儿子坐上皇位,但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弑君。从寻常的角度讲,她到底是深爱自己的夫君的。否则,每每睡在枕边,便可以一刀杀了的男人,为什么还要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煞费苦心呢。
当晚,皇上便派人赐了毒酒。安贵妃握着毒酒,傻笑着坐到座位上,她持着酒杯,看啊看啊,忽然她抬头,而后将酒杯里所有的酒水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酒入喉咙,顷刻间,她单薄的身体,如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翩然坠在锦被上。
殿中一众奴才掩面痛哭。
安贵妃死了。
她合起的双眼,眼角处淌下了清凉的泪水。或许啪嗒一声,晕进了被褥中。
翌日清晨,后宫里另一位宠爱的妃子被皇上赐了毒酒,死在了自己的寝殿中。
只是谁都知道,每一个宠幸的娘娘死去,第二年还会有一个新人进来。成为皇上的宠妃,坐上安贵妃同等的位置。
那个时候,谁又会知道,不会再是一场血光之灾呢?
按道理来说,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总应该因为护驾有功而受点儿封。但是让所有文武大臣怀疑的是,皇上那边非但没有什么动静,反而将注意力转到了朝中所有的大臣身上。凡是林家心腹大臣,几乎都被革职查办了。而一些不得不依附选择的林家的官员则被皇上调到了远方,或者担当了什么不起眼的官职。
一拨后生,不曾在朝中有过成就的年轻人便一一被皇上挑选出来,替补了他们空缺的位置。
整顿了朝廷,也要肃肃朝纲。
所有的大臣都误以为最后的储君之位一定会落在东宫太子的身上。
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对于三皇子祁真而说。她生母宁妃虽然受宠,却到底身份卑贱。所以祁真便没有机会继承大统。何况她的母妃才刚刚因为不忠被打入了冷宫。
所以三皇子祁真的帝王梦一夕之间破碎了。
本来颇有实力的二皇子祁禹可能会是太子,但是因为林家谋朝篡位的嫌疑,安贵妃也为此受了牵连,一杯毒酒死在了阙如宫。二皇子祁禹也成为了普通的平民。那么,太子自然也不是他。
只是颇让人不解地是,在皇上将将笃定了主意要宣布时。
太子殿下祁亓却突然向皇上表明了自己无力担任太子一职的意思。
“亓儿,你……真的不做这风辰国的太子了么?”皇上不怒自威的声音徐徐传出。
太子殿下拱手,然后坚定地抬起头,露出了最为平常的笑。
“是,父皇!”太子殿下跪地恭敬地回答。
就算太子殿下不做选择,他照样不会被皇上器重。在皇上的心中,这国家的太子一定要是一位有智谋,聪慧果断、装着天下的好孩子。
但是既然现在的太子殿下没有这个心思,那么与其勉强逼迫,还不如给他一个想要的自由。
因此,太子殿下所请便得到了允许。
皇后娘娘的寝殿外,深秋的风吹荡在凄清的梅园,架子上的鸢罗缠着的长廊,别有一番风趣。只是人坐在上面,却总觉得少了些其他的什么。
“娘娘?”女官将披风搭在皇后的身上,静静地安慰道,“天儿冷了,回宫里去吧。”
皇后娘娘眼角的鱼尾纹随着眼睛动了动:“你说……他在路上会不会冷呢?”
这个他,便是太子殿下。她唯一的儿子。可现在厌倦了朝堂,为了归入田园,便请旨出了宫。
或许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他,一日过后,便会回来。
又或许为了那个心愿,他会倔强固执地一往直前,永不回头。
再或许他也感觉到了生活的讶异,只是碍于面子,死活不想踏入皇宫,重蹈覆辙。
皇上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四皇子扶上了太子大位。
这是所有的大臣都没有料到的一个结局。
不过,此事儿一过,也就表明朝堂上的纷争也要就此告一段落了。
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是这件事儿最大的获益者。
“阿璃,太好啦!”李诗语仰面倒在被褥上,闭着眼睛舒心地笑道,“这几日为了盼他们死,可真是不容易。不过再有两日,他们就要被砍头了,我们也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了。”
“真能睡个懒觉么?”莫璃大将军坐在凳子上,握着茶杯,怀疑地瞟了床上的李诗语一眼,“没有脱离皇宫,没有脱离我们肩上扛着的这个身份,恐怕永远都不能睡个好觉吧。”
是啊,自己还是卿羽将军,夫君还处在大将军的这个位置上。所以说,每日的早朝还是不可避免。既然不可避免,那就意味着没有选择不上朝。
不过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
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隐隐的疼痛。虽然林耀甫和林驰父子已被关入大牢,可没亲眼看到他们死去,就绝不可掉以轻心,越是放松,老天就越喜欢捉弄人。
如果自己不在去给二人的心口插上一刀,那么又怎么能对得起因为自己死了的方翎姑娘?
她为自己死,自己也应当替她报仇吧!
所以当天晚上,李诗语便下定决心,去做这最后的事儿。
坏人被惩处,当然是大快人心。
可最痛快,最过瘾的,还是往这恶人的心头戳刀子。
李诗语自认为这一次的刀子,会又快又狠,直戳林耀甫心窝。
下了早朝回来,李诗语便唤兰姨,将口袋先生,也就是曾经被林耀甫陷害的陈于福将军,她的福叔叫到了城门外。
“阿璃,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儿,要去了结?”李诗语语笑嫣然,眼中闪烁着明丽的光芒,“此次,是绝佳的机会!”
莫璃大将军沉默地望了她一眼,在看到身旁的口袋先生陈于福时,他会心地笑了。
果然,他的羽儿并非善类。
不过也快要退出朝廷了,她能够去出出心中的怨气,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儿。
“好,你快去快回,我在刑部门口等你!”莫璃大将军临走之时,缱绻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隐忧,“虽然成为了阶下囚,但到底不能保证他们绝地反击。”他温热的大掌滑过李诗语的前额,“小心点儿,保护好自己!”
李诗语轻笑:“放心吧,我会的。”
因着刑部新任的尚书对李诗语十分佩服,所以放李诗语进去同林耀甫说一会儿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仅不是难事儿,那刑部尚书对她还格外的谦恭有礼。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正是这个道理。
“那本将军就多谢张大人了!”李诗语樱桃红唇轻轻一扬,也十分温柔地对这位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作了作揖。
对于李诗语的友善,张大人有些呆滞。面上一红,甚是尴尬地退出去了。
“宰相大人呆在这里,可还好?”李诗语站在铁门外,冷厉的目光不屑地扫了扫狼狈地坐在墙角的林耀甫,“哦,本将军忘了,现在你已经不是当初权倾朝野的宰相了,而是一个临死的……呵呵,乱臣、贼子!”
故意的激怒似乎起了效用。
那蓬头垢面的林耀甫转过脸,惊诧地望着李诗语,他冷声道:“是你?”
“对,是我!”李诗语摩梭着自己的指甲,轻声道,“我今日前来,是要给你见一个人?”不及林耀甫反应,李诗语便继续道,“你是不是感到十分好奇?”
林耀甫不回答,可目光定向李诗语身旁男人的这个举动就表明了一切。
“他,你还……认识么?”李诗语诡异地笑了笑。
林耀甫有些心烦意乱:“你、你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当然是笑你咯!”李诗语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哪,是不是特别害怕?”
林耀甫专心地盯着李诗语身旁的口袋先生,看了许久,没看出个究竟。
或许因为模样的改变,他实在不大能够想起他是谁。
“福叔,看样子他不认识你了!”李诗语抱着双臂浅浅一笑。
身旁的口袋先生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铁栅栏上:“林耀甫,你当真不认得老夫了么?”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林耀甫挣脱着站起来。他鬼哭狼嚎:“是你,陈于福,你……你还没死?”
口袋先生语气冰冷地道:“我当然不能死,还没看着你死,我怎么能自己先死了呢。”不过,李诗语不得不佩服口袋先生,说话的确能够气死几个人。兴许说书说得太好了,技艺到家,这说起恶人来也自有自己的方式了。
林耀甫果真上当,铁青着脸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只可惜套着他手足的铁链就那么牢牢地拴住他,那伸过来的手,明明离李诗语他们相差半寸。可即便离这么半寸,就令他只能将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努力地压制着,得不到一丝一毫的释放。的确,怎么能够释放得了呢。眼前他多么想要迫害的对象,却一个一个生龙活虎地站在他的面前。
口袋先生陈于福面色狰狞:“你省省心吧,林耀甫,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我陈于福要为了卿将军,为了我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我会死死地盯着你!”
李诗语按耐不住地佩服。
我的天啊,这话果真是毒啊。不过挺过瘾。
但是这手足被缚的林耀甫却回身冷冷地大笑起来。当笑声渐歇,他的瞳光才回转到李诗语的身上:“卿羽啊卿羽,老夫的确命不久矣,可是林家破灭了,你们卿莫两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诗语经人一提醒,似乎心中也有所焦虑,但是他不会让对方察觉出自己半点心慌。否则今日前来,便不是惩治恶人,发泄情绪,而是在自取其辱。
“哦,你也知道?”李诗语故作淡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林耀甫仰头笑道:“卿羽,怎么,你也害怕了?可惜啊可惜。”他啧啧舌,尽量将自己最后的反击做地活灵活现。
但是他想错了。
李诗语是什么脑子?
“哦,对。”李诗语点头,笑着回道,“可是你大概忘了。皇上之所以忌惮我们卿家和莫家,无非是我和莫璃大将军手中握着兵权,但倘若我们将虎符呈给皇上,归隐田园呢?你觉得……皇上不会应承?”
“什么,你……你们甘愿将兵权拱手相送?”林耀甫在听到李诗语这个淡定的回答,有些吃惊,“为、为什么,怎的可能?你们……你们愿意放弃?”
“兵权握在手中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吃又不能看,一有敌人来犯了,还得笑着去迎战?”李诗语甩了甩手中的臂帛,“再说了,成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乐趣。所以啊,在你被砍了头以后,不用陛下给我们安排什么罪名,我们就会亲自去辞官。何况,大将军大将军的叫多了,适当地来一句姑娘夫人的称呼也挺不错的。哪,你不认为么?”
“你……”
“别生气啊。”李诗语嘴角带笑,“本来就没几天活路了,你要再气死了怎么办。那可就惨咯啊。”
“卿……羽……”听着这得意洋洋的话,看着李诗语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林耀甫的心上比烧了火还要难受。
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先不说不能挣脱出去,即便是挣脱了,只怕也伤不了眼前那位女人。
以前真是小瞧了她啊。
狡猾的女人!
他脑袋里轰地一下想起了这个词。
对,狡猾。
“福叔,我们回去吧,到时候去刑场看他们被砍头可好?”李诗语同身旁的口袋先生商量,“砍头,啊哈,可真血腥。”
口袋先生陈于福拱手,笑着道:“好,就听小姐的。”
两人大摇大摆地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刚刚走到门口,便望见远处一辆马车。
细长的手指抬起深蓝色车帘,那俊俏的脸庞便现在李诗语的眼中。
他的夫君,莫璃大将军正在等她。
她和身后的口袋先生行了个礼,而后小跑上前,喘了口气,欢声雀跃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莫璃大将军探出一个脑袋,摊开洁白的手掌,伸到李诗语的面前:“羽儿,我来接你!”
“呵呵!”李诗语笑的一脸温柔,“你可真体贴。”
……
三日之后,林耀甫和林驰被送上了断头台。那一日,丫鬟翠泯一身大红新娘服痴痴傻傻地到得了刑场。
翠泯穿着大红色的新娘服,缓步来到了林驰的面前。
她扑通一声跪下,泪盈面颊地轻唤了一声:“公子。”
“泯儿?”林驰想要伸手去握住面前女人的手,却是痴心妄想。因为他的双手被缚着。
“公子。”翠泯拨开手指,慢慢地抚上眼前林驰的脸庞,“你知不知道,在奴婢的心里,你到底有多优秀?”
林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随后她伸了伸手,笑颜如花地看着林驰的眼睛:“公子,你说你要娶奴婢的。”
“对不起!”林驰苦笑,“看来要失信于你了?”
“看来……你没有骗我!”翠泯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内疚,这成为她自己掂量自己份量的唯一途径,“不过无论你骗没骗奴婢,好像都来不及了。奴婢……已经……已经穿了这新娘服来。”她声音如黄莺,清脆悦耳,“公子,你说……奴婢……奴婢漂亮么?”
林驰神色一怔,但迎上丫鬟翠泯的目光却淌下了泪水:“很美,非常美!”
“那……公子,我们喝一杯合卺酒吧!”她抽噎一声,将放在地上的篮子里掏出一个酒杯,然后倒上了清冽的酒水。红唇贴上酒杯,抿了一大口,随后嘴唇覆到林驰的唇上。
林驰大张的眼睛里落下斑驳的泪水。
啪嗒两声。
丫鬟翠泯抬眼觑着林驰:“公子……”只可惜在说了这一句话后,她嘴角就泛出血渍,“奴婢……”沉默地看了一眼林驰身旁的林耀甫,痛苦地说,“老爷,奴婢……奴婢恐怕不能替您照顾……照顾小姐了,奴婢……奴婢先行……一步了。”
一口鲜血吼出。
丫鬟翠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阿璃,别说,那丫鬟还有些痴情?”一旁观摩的李诗语发表自己的感慨,“你说他们要是好人,该有多好。我也就不拆开这一对鸳鸯了。”
“即使我们不拆散他们,也有其他的人拆散他们!”莫璃大将军沉着冷静地回答。
李诗语附和:“说得很对。”
耀目的日光斜射在监斩官面前的案桌上,监斩官就甩下了犯由牌:“行刑!”
跪在刑场的林耀甫和林驰便在大刀下,脑袋和脖子彻底分了家。
李诗语吓地藏在莫璃大将军的怀里。
莫璃大将军轻拍着李诗语的后背微笑:“羽儿,你想要对付的人到今天为止,也算对付了。”他把着李诗语的两肩,温柔地问,“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哦,对了,那林蓉呢,她如何了?”
莫璃大将军触了一下李诗语的鼻梁,宠溺地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你去看过?”
“她疯了。”莫璃大将军淡定地笑笑。
“疯了?”李诗语似乎在等着确定。
“对,疯了。”莫璃大将军坚决,“自从得知了被皇上抄家的消息,她就疯了。”
“那这么说,这林蓉还不如一个小丫鬟么?”李诗语佩服地看向刑场上那个一身新娘服倒在地上的丫鬟。
“羽儿,倘若被砍头的是我,你会不会……”
李诗语知道莫璃大将军要说什么,连忙伸开手掌挡在自己的面前:“没门,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寻死。”
莫璃大将军有些失落。
李诗语握住莫璃大将军的手:“我看上的男人才不会像他们那么无能呢,再说了即便你真的上了断头台,我这个做夫人的,也应该忙着怎么救你,而不是和你一起送死吧。那样的话,是不是太蠢了。”
莫璃大将军听罢,情不自禁地笑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无情的。”
“那当然咯,亲爱的!”李诗语踮脚吧唧一口吻在了莫璃大将军的脸上。
四周围着的一群百姓都用异样的目光扫向李诗语。
从他们的眼神中,李诗语仿佛读懂了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他妈不矜持。
“看什么看?”李诗语咧嘴,“我们成过亲了,是如胶似漆的夫妻!”
四下百姓摇手散去。
“阿璃,走,回去吧。”李诗语侧了一下头。
莫璃大将军点头笑笑:“好!”
……
林家大势已去,如今卿莫两家尚存,皇上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也开始着急。不过莫璃大将军和卿羽将军都是忠实的大臣。这一次林家叛贼作乱,也多亏有他夫妇相助。如若这个时候,让他们杯酒释兵权,是不是显地太不仁义了,而且莫璃大将军和卿羽将军在风辰国的百姓当中,声望最高。现下故计重施,让他二人坐牢,那就是很不现实的事儿了。所以这几日以来,皇上忧心忡忡。
每日左防右防,就害怕某一天会突然听到自己殿外传出动静。
说这两位深得民心的大将军带兵攻入了王城。
皇上素来多疑,此刻自然会联想到此。只是没想到半月后,莫璃大将军和卿羽将军便携虎符觐见。把辞官退隐一事儿向皇上说明。
“你们二位真的打算归隐田园么?”皇上低沉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中。
李诗语拱手解释了下:“陛下,臣并不是归隐田园,而是……归隐昀月山庄!”她后面的声音很小,说起来还是怕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皇上因为其他什么而砍自己的脑袋。
皇上听罢,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应承。
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对视一眼,喜笑颜开地向坐在殿前的皇上跪拜。
只是皇上老奸巨滑,在收了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的虎符之前,还让二人做出了一个承诺。
倘若日后国家有难,他二人还必须披甲上阵,继续杀敌。
为了两人的幸福未来,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不得已应承。
事后,出皇宫。李诗语却恨地牙痒痒。要说她这一次穿越,果然算明白了。其实这最后的终极boss应当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啊。
够阴险,够毒辣,够狡猾。
“阿璃,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你?”李诗语抬起眼睑,心有忧虑地问,“你的仇人不是还没……”
莫璃大将军截断她的话:“羽儿是说张慧绾?”
“对!”李诗语点头,“我们是不是得等她死了再搬出莫府?”
“不必了。”莫璃大将军步子停下来,手指擦过李诗语的脸颊,目光深情,“羽儿,此刻在为夫的心里,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如你重要!何况,据我了解,那张慧绾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既然这样,我们明日便从莫府里面搬出去吧?”
“好!”
澄澈的蓝天下,微风吹起二人的墨发。目光交接,俱是温柔无限。
几日以后,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搬入了昀月山庄。
在层层高阁上,住进了李诗语这样一位女主人,庄里那些慵懒闲散的丫鬟仆人便终于繁忙了起来。
这日,朝阳刚刚伸到屋顶,李诗语就在院里训话了。
四周摆放着几个装满水的木桶。
李诗语翘腿坐在楠木椅上,眼神对着身后的如痕使了使,冷声笑道:“让他们提起来吧!”
话音刚落,一众唏嘘不已。
如痕面无表情地走在几个家丁面前:“你们几个将水桶提起来。”
李诗语霸气地抬起雪白的手掌,呵了口气,尖声嚷道:“期限……”
如痕凝眉,拱手再道:“未到晌午,你们不可将它拿下来!”
几个懒散的家丁听到这话,啊地一声,面色难以置信。
李诗语调整了个姿势,再次朗声对如痕道:“再加一倍!”
如痕顺从:“你们几个提到晚上!”
“是!”几个家丁再也不敢说什么,争先恐后地上前,将几个装满水的水桶提在了手里。
李诗语瞟了两眼,看着那水桶底正好挨着地面,心神一慌,连忙悠闲地说:“如痕,让他们提高点儿!”
“是,夫人!”如痕冷酷无情地执行了李诗语的命令。
立在院中那棵梧桐树下的莫璃大将军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自小便和那几位家丁打在一起的青鸟忍不住急了急:“大将军,求求您劝劝夫人吧,这样下去,小任他们一定会体力不支的。”
莫璃大将军撑着腮,笑意极轻:“放心交给夫人吧,小任几人的行为是该好好改改了。”
青鸟犹豫道:“可是大将军……”
身旁的兰姨劝阻,伸手拉住青鸟的胳膊,兀自使了一个眼神。
顺着兰姨的视线看过去,青鸟只见得莫璃大将军撑着右腮,一派的沉稳欢喜,面上漾出的,是那明媚而璀璨的笑容。带着放纵,带着宠溺,带着深情……
坐在楠木椅上的李诗语似乎更加得意了,手掌轻轻地在椅子扶手上拍了拍:“如痕,让那几个丫鬟把马步扎好!”
如痕迟疑,不大理解。
李诗语有理地解释:“这些丫鬟各个颓废,还是趁着时间多练练体力吧!”
“啊,夫人,不要啊!”几个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们的表情惊恐而郁郁。
李诗语反笑:“什么,不要?”整齐的牙齿轻轻一咬,“马步扎到晚上!”
如痕顺着眼睛看向梧桐树下坐着的莫璃大将军,在看到主子明灿笑容的同时,他坚决果断地扭过了脑袋,然后对着几个丫鬟命令道:“立刻将马步给我扎好!”
李诗语上前,给几个丫鬟做了一个示范:“哪,你们要是身强力壮了,日后也就不会被那些臭男人欺负了。”
几个丫鬟咧嘴苦笑。
这么冷的天,竟然要扎马步,哦,天哪,还是这么不雅观的姿势。
李诗语出其不意地拍上一个丫鬟的大腿:“喂,这里不要鼓起来,做认真点儿。”
那丫鬟只好再低点儿下去。
李诗语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拎着裙摆到得莫璃大将军的跟前去了。
提起莫璃大将军身前的茶杯,大喝了一口。
“这么收拾几个家丁是不是太过了,羽儿?”莫璃大将军笑着提醒道,“那可是装满了水的桶!”
“我知道。”李诗语扬了扬手,微微笑道,“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他们的。这从小就养成赌博的习惯,日后铁定是败家子。”她手指缠了缠自己的手绢,眼皮轻轻一挑,“阿璃,你别担心,我刚刚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好让他们能够长点儿记性。不然身上的恶习怎么能改得掉?”在发现自己这样解释有些奇怪时,她又嘟着嘴巴,甚是难受地说,“喂,我是你夫人,也是这昀月山庄的女主人,你都可以听我的,他们……就不能听我的么?”
莫璃大将军连忙解释:“不,羽儿,你让为夫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为夫比他们有用。可是你若这般对他们,势必会让他们对你心生厌恶。若是你整日面对着一张张虚假的脸,那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么?”
李诗语固执道:“反正我不管,他们不听话就得训。毕竟……毕竟严师出高徒嘛!”
身后的青鸟话赶话,胆大地质疑了一声儿:“可是夫人,你让小任他们提水也就算了,为何又要……让宁儿她们扎……扎马步呢?”
从青鸟的话语中,李诗语听出了不理解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恼,只慢腾腾地站起来,拢着手指道:“每天早晨,做事儿一点儿精神也没有,像什么样子呢。我让她们扎马步,那是为了让她们好好锻炼身体。”她挺无辜地翘着嘴唇,“说起来,青鸟也是我的人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她们是的姐妹,你心疼她们,就不心疼我了是不是?”她扑通一声坐回位置,语气较真道,“既然这样,那我便打发她们出庄算了,免得你们一主一仆眼巴巴地心疼?”
说着抽身疾走。
青鸟赶忙拉住她:“夫人,奴婢话赶话,有些急了,您别生气。”她停了一瞬,“若是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宁儿她们好,奴婢也就不会把话说那么重了。”
李诗语转眸,怀疑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青鸟笑着举手投降:“奴婢保证!”
李诗语成功拿下打抱不平的青鸟:“那我要喝莲子羹?”
青鸟点头:“奴婢一会儿便去给您做!”
“好吧。”李诗语开怀地乐了,“我现在不生气了。”
待地青鸟拉着帮手兰姨去厨房做莲子羹的时候,莫璃大将军却拖着脸颊,无奈地摇头:“羽儿,一天到晚地戏弄青鸟和兰姨,累不累?”
“嘻嘻。”李诗语斜眸,“你看出来了?”
“你的那点儿小把戏,为夫如何看不出来?”莫璃大将军神采焕发地回答。
李诗语凑过去,手指勾着莫璃大将军的唇角:“我的好夫君,答应我,一定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可以呀!”剑眉轻挑,“不过你得应承我一件事儿?”
李诗语面色惶恐:“你……你不会又要我……”
莫璃大将军强行揽她入怀:“没想到我羽儿这么聪明!”
李诗语干咳一声,敷衍地立起来:“好了,我去看看他们乖没有?”看着眼前的心上仓皇落逃的模样,莫璃大将军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丫头,没想到还害羞了?
……
天气愈冷,又为冬天将至敲醒了一记警钟。
此刻李诗语身着浅青色的背褂花裙坐在寂静的院子里翻开前几日送来的账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飘入耳朵。
青鸟面色悲伤地前来禀报,说是老侯爷危在旦夕,想在临死之前,见她最后一面。
李诗语心力交瘁地回到阁楼,叫上夫君莫璃大将军就往卿府赶去。
……
卿府。
忠勇候面色颓白地躺在床塌上,厚重的眼皮已覆上了那双灵动的双瞳。不过半眯着的缝隙处,依然可以看到他眼底微弱的光芒。
李诗语扑簌跪地,双手颤抖着握上了忠勇候干枯的手,她轻声地唤着,泪水盈腮:“爷爷,爷爷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啊,羽儿回来了,回来看您了……”
忠勇候没有动静。
李诗语心急如焚,侧身跪在神医传亦的面前:“传伯,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救救我爷爷吧,救救我爷爷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不断线地淌下来,落在自己和忠勇候交握的手背上。
难道老天要夺去卿羽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么?
李诗语摇首,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握紧的手轻轻一动。忠勇候徐徐地睁开眼睛,欣慰地笑着道:“爷爷的好孙女。”
李诗语抓着忠勇候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实在是舍不得这个相处甚久的亲人。
可是忠勇候到底同李诗语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人世。
那一句话称赞的话,温暖的话。
好孙女,爷爷这一辈子以你为荣!
这话围在自己的身前,迟迟萦绕不散。
是啊,忠勇候留着自己最后的一口气去告诉李诗语这么一句话。无非就是想将一直以来的认同和欣赏传达给李诗语。
老侯爷临死的时候,府中奴才痛哭不止。李诗语将其身后事儿交给了神医传亦。
忠勇候逝世的消息一度传到了皇宫,得知此事的皇上也有些悲伤难过。便于当日,在皇宫吃素来表达对忠勇候的敬仰和器重!
神医传亦的江湖朋友很多,处理忠勇侯的后事也很快。
所以那天朝中敬佩的大臣还是按照礼节前往忠勇侯府,他们纷纷持香吊唁。
正中的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身着缟素,跪在忠勇候的灵前。
得知消息的澜夫人也身着缟素抱着个襁褓婴儿回到大厅祭拜,姐夫游离芝随行。
李诗语尽管悲伤,却还是站起来,向澜夫人怀中的孩子望过去:“孩子什么时候生下来的?”
澜夫人勉强地笑笑:“三个月前就生了。”她紧握住李诗语冰凉的手,关切道,“是个女孩。”
“真的?”李诗语开怀,“女孩好。”
女孩至少不用买房买车!
这是现代人的思维。
她差点儿脱口不出。
幸好及时地挽救了自己的尴尬。
“姐姐,如今我和阿璃不在朝堂为官,爷爷也逝世而去,只怕……”目光四下一股,期冀神色全无,“这候府的下人该打发的,妹妹也就遣散了。”
面色惆怅的澜夫人信任地点点头:“此事儿妹妹决定便是!”
李诗语回望了莫璃大将军一眼,心情一如冬日寒意,冰冷刺骨。
在办完了忠勇候的丧事儿后,她便对游离芝交代了些好好照料她姐姐之类的客套话话。关于李诗语的恳求,游离芝一一应承了。他的正室夫人林蓉已经疯癫,再也不可能对姐姐澜夫人的爱情构成伤害。所以她的心也因此轻松惬意了许多。
只是忠勇候一死,伺候跟前的神医传亦也要就此离开。
大门处,冬风拂过,残叶翻卷。
李诗语将一个厚重的包裹递到坐在马背上的神医手中,脸上沐着柔和的光芒:“传伯,这一路,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到有时间了,我和阿璃还会去看您的。”
神医传亦点头,随之抱手:“二姑娘,大将军,你们多保重!”
府中养病的莫泉大公子被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一同迎回了昀月山庄照料。而养伤的路总管因为其丑陋的面容,本打算着悄声离开,却没想到自家主子李诗语迟迟不让。为此,她便欠身央求路宸留了下来。
路宸无法推托,这便同上昀月山庄,做了那里的总管。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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