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董氏你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将我这吴氏族长,小塘村里正的身份,往那里搁,往那里放?你怒火冲心也罢,你蛮横无理也罢,念在你是妇道人家,我判你禁足三个月,关到吴氏祠堂面壁思过,至于景涛,请家法!”
最后三个字,吴炯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吼之下反手抄起藤条,不等他人行刑,自己冲到吴景涛的面前。
“我用家法打你,你服还是不服?”
吴景涛,从来没见过如此大怒的父亲,一时间怔仲的说不出话。
“我现在问你,你服还是不服?”吴炯淮再次大吼。
已走出人群的刘玲,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话,她已经说明白了,打还是不打,那是吴炯淮的事。
可惜,悬崖勒马,为时以晚,幼笋早已定型,岂是一顿打,一顿骂,就能改变的?
董氏惊天的咆哮和怒吼从人群中间冲了出来:“不准打我老二,都是我挑唆的,他被怒火冲了心,那里知道有轻重,再说了,明明就是刘玲,就是她身上有煞气,为什么你偏生不信我,嗳哟喂,我活到这个岁数,还要来遭这个罪,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打呀,你打死我呀。”
“你给我滚开,再敢包庇纵子行凶,我便休了你。”吴炯淮所有怒火全部爆发。
妇道人家,那里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啊,他心里装的是吴氏族人的前程,小塘村的荣辱,事到如今,董氏还要胡搅蛮缠,慈母果真多败儿,他错了,他真是错了啊。
越想越悲哀的吴炯淮,不再问服还是不服,扬起藤条便冲着吴景涛,一下又一下的抽了下去。
“啪啪啪……”
走远的刘玲和刘宝听着这藤条落肉的打声,两人已心如止水。
“嗳哟!老爷,你住手,住手,这些年你老是偏帮着外人,明明就是刘玲那灾星惹来的祸事,她害了我老二媳妇,如今又来害我老二,老爷,你别打了,我的老二啊,我可怜的老二啊,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尖尖啊,再打……我就跟你拼了。”
想必,董氏这是扑到吴景涛的身上,也挨了不少打吧,可这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随着她越走越远,尖锐的叫声,也越来越小。
“我明白了。”周婶子突然抬头,一扫之前的郁色。
猛不丁的一嗓子,吓了刘玲一跳,回头看周婶子,就看她眉飞色舞的道:“原来东家小姐这叫以退为进,打的好,要狠狠的打才对,打的他皮开肉绽。”
周瑞锋扶着刘宝,义愤填膺的附合道:“可不,他们打了人,还有理了,若不是东家小姐,一桩桩,一件件的记着,只怕还要被她污蔑了。”
吴氏也跟道:“真想不到,董婶娘心思那么坏,东家小姐又没招她,惹她,为何那般记恨东家小姐啊。”
沈婆婆长叹:“还不是欺负东家没有长辈撑腰,把东家小姐当出气筒了,唉!怪不得这些年东家小姐和东家少爷,总像吃不饱一样,原来背着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们也太……”
其实村里的人,送给刘玲和刘宝的那些东西,都是人家不要了的呀。
瞧瞧东家小姐身上穿的,好几处的补丁,正值花样年华,谁家姑娘没个花戴,没两件完整的粗布衣了?
可东家少爷和东家小姐就没有,可他们怨过谁,恨过谁?
一点子破烂,在他们眼里,都是情份,一点一滴的都想着还,要说欠,他们姐弟俩真的谁也不欠,更甚至还让他们心中生愧。
这些年,虽说他们担心肖鑫林和李冬香把租银抢走,用租银折合了粮食和菜,可比起硬邦邦的银子来,他们两家还是占了不少便宜,沈婆婆心里越想越愧。
只有沈沅,他深吸了口气道:“里正是个好人,可是治家不严,东家小姐,我想,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早些撇清关系也好,那吴浩民被董氏宠坏了,早晚会生出祸事来。”
刘玲一边走一边听着,眼里只是笑了笑,沈沅心思比起周瑞锋确实要通透些。
沈周两家人,品性都很好,若是可以,将来过上好日子,她打算重用两家,另外沈文博和周水生,也很不错。
回了家,吴氏和周氏叮嘱了她几句,便走了。
刘宝担心刘玲,因此从他的书房搬来刘玲的房间。
吴夫子送的炭也都用完了,屋子里冷的就像冰窟,手脚碰到刘玲没有温度的身子,刘宝便害怕的将刘玲紧紧的抱住。
“姐,你身上怎么这样凉?”
刘玲半躺在床上,边上摆了些针线,面前又摊了块浅绿的粗布,边上还有些棉花,这是她昨天在城里买的,就是想着在年前给刘宝赶出一件新衣服来。
反正这打也挨了,趁着养病,她便抓紧时间给刘宝做衣服。
松油灯上冒着袅袅青烟,让屋子里的光线,十很昏暗,就连味道都不太好闻,窗外的墙根边上,两缕墨发随着北风微微飘浮,男人听见屋里的少女说道。
“刚才吹了北风,身上还没回暖了,阿宝,你今晚还跟姐姐睡吗?”
“跟,姐姐身上没有火气,我听葛大夫说了,流了那么血,身体会很差,我给姐暖身子。”刘宝紧紧的抱着,脸上泛着苦涩。
用姐姐的满身的伤还这人情,心里想想就难过,他真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也不想是姐姐。
“那好吧,别这么用力抱,姐姐都没法动了,你喜欢这颜色吗?”刘玲指面前的浅绿色的粗布。
可惜这钱要省着花,否则,她当时真是想扯好一点的棉布。
刘宝微怔,姐姐昨天买了不少东西,布料和棉花,他自然是看到的,但一直认为这种浅绿更适合姐姐。
“这衣服是要做给我的?”
“当然,君子有四色,梅红、靛蓝、浅绿和鹅黄,姐姐给你选浅绿色,那就是希望你如那四季常青的翠竹,咬定青山不放松,立足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立在墙边的男人,剑眉扬了扬,垂帘看了眼自己一身的墨绿,难道,墨绿就不是君子四色之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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