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骥这家伙背着个人还是健步如飞,方采蘩拉着陆骐哪里追得上,两个人走得气喘吁吁,可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拉越大。方采蘩倒是没什么,陆骐毕竟年小又是被陆骥背着走回家习惯了的娇气娃娃,且人小腿短是事实,没多久累得不行。小姑娘撅着嘴巴冲陆骥大喊:“大哥你等等咱们啊,走那么快做什么,我们都追不上你了!”
陆骥回头,无奈地等着掉队远远的两个人。方采蘩拉着陆骐,吭哧吭哧追上去对陆骥道:“骐姐儿年小,你还是背她,让远哥儿自己走吧。”
陆骥先是沉默,随即蹲下身子右手将陆骐一把抱起,左手则托着方志远的臀部。然后对方采蘩一甩头:“走吧,这回你走前面,省得又追不上我。”
“你抱一个背一个,能行吗?”方采蘩怀疑地看着陆骥。陆骥抿着嘴不做声,一副你这不是废话嘛的神色。
实在是不想自己再走路的方志远忙不迭地道:“能行,怎么不能行,陆大哥背着我走了那么远,气都不喘一下的,大姐他力气可大了。”陆骐也骄傲地道:“那还用说,我大哥就是力气大,我和方志远才多重,他能行的采蘩姐姐,就让我大哥带着我们两个走。”
方采蘩哭笑不得,这两个冤家原先还掐得不亦乐乎,这会子倒是一个鼻孔出气了。不过想起那天早晨看到没穿上衣的陆骥打拳时候露出的那一身腱子肉,方采蘩又觉着这家伙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力气应该不比成年男子小。而两个小孩子加起来大概也不会超过八十斤,对陆骥这健壮高大的家伙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吧。于是她不再坚持,听从陆骥的安排当先而行
“骐姐儿,怎么今日就你跟你大哥一道回家,你娘和你二哥呢?”方采蘩走在陆骥这闷嘴葫芦的前头,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拉着陆骐说话。
陆骐道:“今日铁铺要打的东西少,正好我们家的柴火要烧完了,我娘就和我二哥先回家去砍柴了。”方志远笑道:“哈,还真是巧了。我娘也和我二姐先回家了,不过她是回去栽辣椒的。”
为了不让气氛冷下去,方采蘩专门捡小姑娘感兴趣的话题逗陆骐说话,比如花裙子啊头花啊之类的,陆骐很是高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因为心情好,加上此刻和方志远就隔着自家长兄的肩膀,小姑娘彻底抛开了之前和方志远的龃龉,问起了方志远学堂的事情来。
方志远难得地享受了被人背回家的待遇,也很高兴,对陆骐的提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小家伙兴高采烈地相谈甚欢,倒把方采蘩给撂到了一边。
方采蘩不以为忤甚至乐见其成,两家总归是住得那么近的邻居,大人一逮着机会就掐,两个排行第二的孩子也乌眼鸡似地斗得不亦乐乎,若是两个小的又针锋相对的话,还真叫人受不了。
只是两个小朋友隔着陆骥的肩膀说得那么起劲,那口水绝对会喷到陆骥脸上,这面瘫一定烦躁死了,不知道那张面瘫脸会不会就此破功。想到这里方采蘩不由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陆骥,却见人家的神色根本没有任何波动,一张脸一如既往地木着。
方采蘩只能暗自佩服陆骥面瘫的道行不是一般的高深。然后忍不住吐槽这货将来的妻子如果也是个闷嘴葫芦还好,若不幸是个话多的,成天对着这么一张冰块脸,憋都得憋死。
“哟,那是谁家两口子,做丈夫的还真是心疼媳妇,一双儿女全由他一人背着抱着,媳妇就拿个包袱走在前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你这老东西啊,是无论做什么都要拉着我,生恐自己吃了亏。”路边田野里一对老夫妻正弯腰整着秧田,老婆子不期然抬头看到方采蘩他们,忍不住大声感叹起来。
老头子抬头看了看,立时笑骂起自己的老伴来:“瞎了眼的婆娘,人家哪里是夫妻了,分明是后生和姑娘家。”“哈,我还真是眼瞎了,还真是后生和姑娘家,那姑娘年岁不大,梳的也是姑娘家的发式。不过两个人都是好相貌,倒是挺般配。”老婆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下,自己也觉得好笑。
因为隔得比较远,老夫妻的对话只是隐隐约约传来,方志远和陆骐说的正来劲儿,根本没注意到。方采蘩却是大致听清楚了,脚步不由一顿,暗骂老婆子眼瞎嘴也瞎,她才十三岁怎么就是媳妇子了。
说她和陆骥般配,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她可是二十岁的芯,陆骥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少年而已,她可没有老牛吃嫩草的爱好。即便她好这一口,想做陆骥的媳妇,两家老娘也是打死不会同意的。
这样的话幸好两个小朋友没听到,不然一定会叫嚷出来,那场面想起来都会觉得尴尬死。嗯,陆骥耳边被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地吵着,肯定也没听到,幸好幸好,不然大家多不自在。
方采蘩正抚胸暗叹,却听到后面陆骐惊道:“大哥,你的脸怎么忽然红了。”“是啊,陆大哥你的耳朵也红了!”方志远也觉得奇怪。他,陆骥这家伙听到了那对老夫妻的话了!一想到这一点,方采蘩的脚步瞬间僵硬。
“骐姐儿,我平日里背着你一个人走都会因为身上发热而脸红耳朵红,今日背着远哥儿又抱着你赶路,出了一身汗脸和耳朵不红才怪。什么叫我的脸忽然红了,其实我早就出汗脸红了,不过你们两个就顾着说话没注意而已。”陆骥语速不疾不徐地解释。
方采蘩听完大松了一口气,从这家伙的语速判断出他的情绪根本没有什么波动,想来应该是没有听到那番话。
可是她忘记了,陆骥素来惜字如金,此番为了解释自己不是突然脸和耳朵变红,竟然长篇大论地说了那么多,这本身就有问题好不。
彻底放心的方采蘩听到陆骥说自己出了一身汗,立时内疚起来,回头道:“陆大郎你背负着他们两个走了那么远,肯定手都发酸了,前头有块大石头,不如咱们歇一歇气吧。”
陆骥抬头看着方采蘩道:“我的手不酸,他们两个才多重。不过远哥儿一直趴在我背上,我又只用一只手托着他,他肯定觉得不舒服,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吧。”
几个人走到那块大石边坐下歇气,陆骥让方志远脱下鞋子,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脚后道:“果真没什么大碍,回头我送你一瓶药膏让你大姐给你抹着揉一揉,后日就会没事。”
方志远苦着脸摇头:“可是我娘不准我要你们家的东西。其实只要不走路,我的脚就不疼,我想就是不搽药,过几日它自己也会好的。”陆骐从方志远做了个鬼脸:“我娘也不准大哥给你药的,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人的。”
小孩子就是实诚,说话不知道遮拦,可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是事实。方采蘩看着陆骥苦笑道:“是啊,两家大人这般势同水火地,可别因为一瓶药膏惹得她们又吵起来。陆大郎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药膏嘛就别送了。”
陆骥皱眉道:“不让大人知道就是了,回头咱们赶鸭子的时候我悄悄地将药给你。那药膏小小的一瓶丝毫不起眼,你给远哥儿揉脚的时候避开你娘,你娘是不会发现的。那药很灵验的,比县城郎中那些跌打损伤的药都好用。”
方采蘩想到陆骥可是习武的,习武之人的跌打损伤药肯定疗效显著。自家小弟正是多动闲不住的年岁,虽说此刻他的脚无大碍,可万一他明日忍不住跑跑跳跳地,搞严重了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也不再推辞,点头道:“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骐姐儿你不要将这事告诉你娘,不然我就不敢偷偷给你做绢花了。还有你远哥儿,你也要闭紧嘴巴,不要将今日陆大郎背你的事情还有他给你药膏的事情说出去。嗯,二姐都不要告诉知道不。”
两个小朋友齐齐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说,方采蘩这才放心。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大家该赶路了。好在要不了多远就到郭家洼村口了,还没到村口,到了会碰到熟人的地段了,陆骥就将方志远放下,背着自家妹子疾步而去,留下方家姐弟慢慢往家里赶。
家里胡氏和方采菱已经将辣椒全栽好了,饭也做好了,可还是没见方采蘩和方志远回家,胡氏心头不由开始担忧起来,拉着方采菱去村口看看。好在娘儿两个还没走到村口,迎面就碰到了姐弟两。
见儿子走路一拐一拐地,胡氏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奔过来问,得知方志远只是扭伤了肌肉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母子几个回到家,胡氏忙着再次察看儿子的脚。方采菱心疼姐姐背弟弟回家辛苦,抢着要去赶鸭子回家,却被和陆骥约好了的方采蘩阻止了。
方采蘩跑到溪边的时候,陆骥已经等在那里了,少年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递给方采蘩,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具体用法后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方采蘩看着那家伙远去的背影直摇头,心道陆骥还是那个陆骥,闷嘴葫芦就是闷嘴葫芦,这家伙的行事做派并不会因为大家同行且有了共同瞒着大人的小秘密而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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