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在路上走了两天,第三天下午到达行宫。
行宫总管早接到通知,领着众人在行宫门口等着,行完大礼后,恭恭敬敬的将昭帝等人迎进去,亲自安排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住所。
阿玖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花瓣澡,抱琴从外面走进来,“娘娘,皇上请您过去用膳。”
“皇上现在在哪儿?”阿玖懒洋洋的问。
“在清凉殿。”抱琴一边帮着阿玖整理衣服一边道。
“清凉殿?宫里面不是有个清凉殿么?这里也有?”
“借用的宫里清凉殿的名字,布局不太一样。”抱琴解释。
“哦,走吧,本宫正好饿了。”阿玖摸摸肚子道。
昭帝坐在清凉殿中正和宋斌说话。
“那些刺客审问的怎么样了?”
中途歇在驿站的那一晚,宋斌亲自去审问了刺客。
“这些刺客骨头很硬,还没有撬开他们的嘴巴。”
“从他们身上查到什么线索没?”
宋斌摇头,“这些刺客穿的都是普通的细麻布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标记,口音也杂,判断不出是哪里的人。”
昭帝单手敲着桌子,“知道朕出行时间,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这么周全的刺杀,不是一般的小势力能做到的,江湖中的势力也鲜少有不要命敢刺杀銮驾的,通知北堂,让她摸一下江湖中那几个隐秘势力的底细,看看这件事情跟那几个势力有没有关系,你再让锦衣卫监视好朝廷中几个重臣和世家,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是,属下这去安排。”
“你和那个于连走了一路,感觉这个人怎么样?”
“目前看着,是个忠心的,人也识时务,反应够机敏。”
昭帝点头,“多跟他接触接触,摸清他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拉拢。”
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是个滑不溜丢的老泥鳅,上一世时一直没有站队,到了最后才靠向兰陵侯。
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要特别小心,不能去赌那个老泥鳅的忠心,所以干脆从副指挥于连入手,只要能将于连攥在手里,他有办法让于连顶了总指挥的位置,这也是他这次出行,点名要于连护卫的原因。
宋斌没少做拉拢人的工作,可谓轻车熟路,抱拳道,“皇上放心,属下一定把他摸透了,拉倒咱们这边。”
“还有一件事,朕明日要和皇后出宫,四下转转,行宫里面交由你和德宝管着,那些护卫由你打发。”又看向德宝,“京城里如果有折子送过来,不必批复,直接退回行,跟过来的那些妃嫔你不必理会,交给皇后身边的那个太监处置,朕一会儿会跟皇后说。”
德宝有些不放心,“奴才留在宫里,皇上您外出的话谁在您跟前伺候?”
“你身边不是有一个徒弟么?朕这次出去让他跟着。”
宋斌也不放心,担忧道,“皇上您这次出行,有属下等人护卫着,有刺客敢胆大的刺杀銮驾,您如果这么出去,万一被对方发现……还请皇上以自身安危为重。”
“所以,这行宫里你们得给朕守好了,不能让人发现朕和皇后离开。到时候朕跟皇后易装而行,隐秘一些,不会有人认出我们的身份的。”见宋斌还要说话,沉声道,“好了,朕主意已定,你们不必再劝,下去吧。”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到了。”德宝的徒弟钱立本在殿外道。
昭帝挥挥手,让宋斌下去。
门被打开,阿玖带着人从外面走进来。
用过晚膳,昭帝跟阿玖说了出宫的事情,“你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可以带一个,你自己挑好,等明天一早咱们走。”
阿玖想了想,“抱棋稳重,做事周全,让抱棋留在行宫吧。抱琴机警,应变灵活,让她跟着。”
“随你,外出的东西不必多带,拿两身衣服行,到了外面有什么需要的,再买。”他们日常所用都是内造的,上面刻有内务府的印,拿到外面使用徒惹麻烦。
第二天一早,刚过寅时,天光未明,一辆青釉小车驶离上饶行宫。
阿玖坐在车上困的直打呵欠,脑袋一点一点的歪倒在榻上,“我好困,我再睡会,一会到了叫我。”
昭帝每日上朝也差不多这个时辰起床,早习惯,看阿玖抱着薄毯将身子团成一团缩在矮榻上睡得香甜,难得的起了坏心思,伸手拿着毛笔蘸两点墨汁,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描绘她的五官。
阿玖迷迷糊糊的觉得脸上湿乎乎的有东西一滑一滑的在动,第一反应是有蛇!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拍过去,“砰”的一声,马车震的晃上三晃,阿玖也彻底清醒了。
撑着胳膊从软榻上坐起来,见昭帝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捂着肩膀,撞在壁板上脸色铁青的瞅着她,牙缝里蹦出一个声音,“皇后!”
钱立本驾着车和抱琴坐在外面,听到声音忙着问,“公子,小姐,你们没事吧?”
为了行走方便,昭帝和阿玖在外以兄妹相称,钱立本和抱琴称呼他们“公子”“小姐”。
“无事!”昭帝吸口气,低声叱问阿玖,“皇后用这么大力气,是想要谋杀亲夫么?!”
阿玖囧一下,“我又不知道是你,我还以为是蛇呢。”觉得脸上有些湿,伸手摸一下,一巴掌黑,“皇上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在做什么吗?”竟然趁她睡觉的时候捉弄她,活该挨揍。
昭帝揉着肩膀,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朕是想考验一下你的警觉性。”
阿玖翻个白眼,“那我刚才是用行动告诉你考验结果,你还满意吧?”
昭帝咬牙,“满意!很满意!”他肩胛骨都要被打折了,这女人下手还真是狠!
“满意好。”阿玖从百宝箱里掏出小镜子,拿了帕子沾着水擦脸,看到镜子里一张黑炭似的面孔后,心里后悔,刚才应该下手再重一些才好。
“公子,前面有一个镇子。”
两个时辰后,钱立本隔着车门道。
“去镇子里歇歇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阿玖掀着窗帘往外面瞅,“这边的人好少啊。”
“那是自然,这种地方怎么能跟京城比。”昭帝看阿玖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能出来玩,阿玖心情正好,也不和昭帝打嘴仗,笑道,“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哎,那是鹅吧?那个白白的那个。”
阿玖指着不远处小河里面的几个白色生物问。
昭帝也没有见过,隔着车窗细瞅了一会,“应该是吧,看样子和书上画的有点像。”
钱立本在车外笑道,“鹅要比这个体型大一些,脖子也长,这个是鸭子,想必是附近的镇子上的人养的。”
“原来这是鸭子啊。咱们吃的烤鸭是这个咯?”阿玖一脸稀罕,提起吃的,顿时觉得又饿了,“还有多久到镇子上,到镇上了赶紧找个地方吃饭。”
“小姐别着急,马上到。”钱立本应声道。
昭帝不放心阿玖,叮嘱,“记住了,一会儿到了外面叫朕大哥,别叫错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是叫你大哥么,记住了!你到了外面也不能‘朕’啊‘朕’的,万一穿帮了,可不赖我。”阿玖摆摆手,满脑子想的都是吃的。
马车驶进镇子里面,钱立本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上档次的酒楼停下车,“公子,这边有一座酒楼。”
阿玖先从马车里钻出来,抬头念,“聚八珍?好,这家了,看看他家有哪八珍可以吃。”
跑堂的伙计迎出来,正好听到这话,看阿玖和昭帝的打扮一瞅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顿时笑开眼,“这位小姐可算是来对了,咱们这酒楼在这镇上独一份,里面的招牌菜共有八种,每种都是一绝,保证您吃了还想再吃。”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前面带路,挑一个好一点的雅间。找个人给我们的马也喂点草料。”钱立本把车厢锁好,隔开跑堂伙计,吩咐道。
“好唻,几位客官跟小的来,黑胖,给客人的马喂点草料喂点水,再拿毛刷子给刷刷。”伙计招呼一声,一个黑壮的汉子过来接过缰绳,把马车赶到一旁。
“几位这边请,二楼上的雅间还空着一个,临着街能看到外面的场景,房子的隔音效果也好,客官要是嫌吵,窗户一关,清静。”
跑堂的伙计一边说,一边领着阿玖等人往上走。
“咦,那是干什么的?”阿玖指着一楼大厅圆台子上的两个女子问。
伙计看一眼,笑道,“这是两个说书的女先生,我们东家看她们姐妹不容易,特意搭了这个台子许她们在这说书,每天给她们点钱,再加上客人们给的赏钱,尽够她们姐妹花销了。”
“你们老板还挺心善。”阿玖随口道。
“行了,这边不用你跟着了,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端上来。”进了雅间坐下,昭帝挥手让伙计退下,又向抱琴钱立本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礼节,你们也坐吧。”
“谢公子。”钱立本告了罪,和抱琴在下手坐下。
不一时,酒菜上来。
阿玖兴致勃勃的夹起一筷子菜问,“这个是酱鸭舌么?听说吃什么补什么,舌头吃多了估计以后嘴巴会灵活一些。”
抱琴小声纠正,“是伶牙俐齿。”
昭帝抬手,将酱鸭舌端的离阿玖远一些,放了一盘子猪脚过去,“你多吃点这个。”已经够牙尖嘴利了,再补一补,别人还能活么。
阿玖看看猪脚,再看看自己的手,黑脸,扭头,“你什么意思?”敢说她笨手笨脚!
抱琴和钱立本低头憋着笑,默默的离两个人远一点。
昭帝咳一声,面不改色道,“以形补形。”
阿玖,……好想揍人肿么破?
“呔,哪来的黄毛丫头,竟然连老子的闲事也敢管,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气急败坏的喧哗声在外面响起,然后是“噗通”“噗通”重物落地盘盏碎裂和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姑奶奶管你是谁,姑奶奶让你知道姑奶奶是谁行!今天你敢调戏民女,让姑奶奶碰到了,姑奶奶不能坐视不理。下次你的招子放亮一点,再让姑奶奶看到你这杂碎为恶,姑奶奶把你那双猪蹄剁了!”清脆的女声传来,语气嚣张恣意。
“咦,外面有打架的。”阿玖眼睛一亮,放下筷子开门出去,抱琴赶忙起来跟上。
“这个人我认识。”阿玖看着站在一楼大厅,红衣飒爽的年轻女子,“她上次用的是匕首,这次改用鞭子了。”
北堂凝悦一通鞭子将几个壮汉抽的落花流水,抬头见阿玖扒着栏杆往下瞅,抬手打个招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
“是呀,是好巧,你也是来这边吃饭的么?我们这边的饭菜刚上桌,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阿玖欢快的招呼。
“行啊,反正我一个人,和你拼一桌说说话,还解闷。”北堂凝悦也不扭捏,一鞭子下去将一个准备偷袭她的人抽翻在地,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扔给两个说书的女先生,“你们拿这点钱去做个小本生意吧,别再这么抛头露面了,不安全。”
两个女先生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看到扔在脚边的碎银子也不敢接,北堂凝悦见状耸耸肩,不再多说,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豆子扔给大堂伙计,“这是这些桌椅的钱,让你们老板再打一套新的。”
一边说,一边大步上了楼。
见到北堂凝悦进来,昭帝目光微微闪烁一下,垂眸,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阿玖笑着跟北堂凝悦介绍,“这个是我大哥,叫……阿八。”
“阿八?”北堂凝悦忍住爆笑的冲动,面色怪异的重复一遍,“令兄妹这名字,还真是别致。”
她向来沉稳睿智的主子竟然会取这样一个处处透着傻气的名字,哈哈哈,真是笑死她了!
昭帝握着筷子的手紧紧,暗瞪阿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在下叫赢垒,这是舍妹赢双。”阿八,也只有他这个皇后能想出这样蠢的名字!
阿玖反瞪回去,她叫阿玖,皇上既然要当她哥,叫阿八有什么错?况且,之前他又没说他们叫什么名字!总不能把真名字说出来吧?
北堂凝悦唇角翘起,再次抱拳,“原来是赢家兄妹,失敬失敬,在下北堂凝悦,之前和赢小姐见过一面。”
阿玖忙着点头,“对啊,对啊,她还帮着我打刺客来着。”说着又看向北堂凝悦,“你去追那个刺客后来怎么样了?抓到他们没?”
北堂凝悦偷偷看昭帝一眼,笑着摇头,“没有,被他们逃掉了。”
“竟然给跑了!”阿玖一脸可惜,想想后来这些刺客又落到了二哥手里,心里释然,将这个话题撇开,一脸兴致勃勃的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是这里的么?”
“江湖人四海为家,我只不过今天碰巧走到这里,看到几个地痞调戏那两个女先生,一时义愤填胸,管了个闲事,没想到碰到了姑娘。”北堂凝悦笑着解释一句。
阿玖消化一下北堂凝悦的意思,挑出重点,“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四处旅游,呃,也是游山玩水?”
北堂凝悦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理解,确切来说,是四处游历。”
“不如你跟我们一道吧,我们也正在……游历,顺道你还能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阿玖笑眯眯的邀请。自从抱棋给她解释了什么是行走江湖之后,她对能行走江湖的人羡慕的紧。
北堂凝悦错愕,她故意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为了和主子同行,好近保护主子。可她还没想好找个什么理由跟着他们呢,皇后竟然主动提出来,要不是在京城那段日子对皇后有了了解,她几乎都以为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说这话试探她。
昭帝夹一筷子油菜放到阿玖碗里,“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吃过午饭,北堂凝悦顺利的被阿玖“说服”,和他们同行。
“这是你的马?”阿玖盯着北堂凝悦的枣红色坐骑,双眼放光,“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骑马?”
“赢双姑娘会骑马?”北堂凝悦笑问。
阿玖眨巴一下眼,“骑马不是骑上去行?”难道还有多么难么?
“自然不是,还得会骑术,能驾驭方可。不然这马不老实,把姑娘从马背上甩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玖不信,“它敢把我甩下来,我把它烤着吃了。”
“姑娘行事果然果决,只是到时候伤害已经造成,姑娘是把马烤着吃了,也挽回不了什么啊?姑娘真想骑马的话,改日有时间我可以教你,只是现在姑娘不会骑,还是坐马车的好。”
昭帝从车厢里探出胳膊,把阿玖直接拎上车,吩咐,“走!”
北堂凝悦莞尔,飞身上马,跟在马车旁离开。
阿玖坐在车厢里兴奋,“你会骑马么?反正咱们在外面也没人管,要不,咱们俩也弄两匹马骑骑吧?成天的坐在马车里,怪没意思的。”
“不行,学骑马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摔到你了怎么办?伤筋动骨一百天,难得出来一趟,你想躺在床上度过?”昭帝想也不想的拒绝。
“怎么可能摔到呢?你要相信我的身手。”阿玖继续磨。
“你也打人力气大!”昭帝毫不客气道,到现在他肩膀还疼呢。
阿玖,“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这么记仇!”
“我是实话实说。”
“你根本是小心眼!”
“你敢……”
“小肚鸡肠!”
“你……”
“胆小鬼!”
“闭嘴!”
“哦哦哦,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我知道你是自己胆子小,不敢骑马,偏拉扯上我做挡箭牌!我跟你说,你这种自欺欺人的毛病怎么改不了呢,这习惯真不好,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否则会被别人笑话的……”
“给我滚出去!”昭帝喝一声,脑门上的青筋开始跳动。
阿玖等的是这句话,麻溜的掀帘子滚走,“我马上滚!”
昭帝气的把手中的书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钱立本和抱琴吓的缩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赶车。
北堂凝悦挑眉,一脸佩服的看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阿玖,“姑娘好手段!”竟然能把心思如海的主子气成这样,也算是第一人了。
阿玖嘿嘿笑两声,探出胳膊,“快搭把手,拉我上去,一会看到卖马的,我也弄一匹。”
北堂凝悦弯腰把阿玖拉上马背,“我先教会你骑马了再买吧,初学自己单独骑,不安全。”
阿玖是不想在马车里窝着,现在目的达到,也无所谓买不买马了,点头,“听你的。”
昭帝此时在马车里也反应过来自己中了皇后的计,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女人平日里一副贪吃贪玩,憨笨直爽的样子,现在竟然学会了跟他耍小心眼,而他竟然沉不住气的被这女人激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心里想明白了,昭帝一腔怒火散去,伸手拿起书继续歪在榻上翻看,这女人不在车厢里也好,省的总是烦他!
马车驶出镇子,再往前走,是一片山林,山不高,跟个大土丘似的,中间一条官道直穿过去,将大土丘分成左右两部分。
“公子,前面又是一片林子。”有了上一次在密林遇袭的事情,钱立本看到山林不自觉的提高警惕。
“唔,穿过去。”马车里传出昭帝淡淡的声音。
“是!”钱立本提提神,双手拽着缰绳,眼睛小心的看向四周,驾着车往前走。
怕什么来什么。
马车刚上了林间的官道没多久,左右两边跳出来二十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大汉,一个个手里拿着家伙什,凶神恶煞一般。
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的虎背熊腰,肩上扛着一把大刀,指着马上的北堂凝悦问旁边的人,“是那个娘们打的你?”
站在络腮胡子旁边那个鼻青脸肿的汉子一边咧嘴吸气,一边道,“是这娘们。老大您可得为兄弟们做主,她不但打了兄弟们,还骂老大您,没把老大您放在眼里。传出去让人知道咱们帮里的人被一个娘们欺负了,以后咱们还怎么在这片立足啊?”
这人正是在酒楼中被北堂凝悦胖揍的人之一。
络腮胡子一脚踹过去,骂道,“一群废物,被一个娘们欺负了还敢告状,滚一边去!等老子收拾了这个臭娘们,再收拾你们这群孬种!”肩上的大刀掂在手中,冲着北堂凝悦摇摇一指,“你这小娘皮,连老子的人都敢动,还不快下来受死!”
阿玖在马上看的有趣,歪头问北堂凝悦,“小娘皮是什么?”
北堂凝悦随口忽悠,“是他娘的皮,他自己骂自己呢,不是什么好话。”
阿玖稀奇,“他来找你打架,先自己骂自己一顿?这里人的打架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噗~”北堂凝悦喷笑出声,哎呀妈,这个皇后简直太可了,她都不想把她还给主子了肿么破?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压低声音。
络腮胡子见对方竟然敢如此无视自己,还肆意嘲笑,顿时火冒三丈,“妈拉个巴子的,你们他娘的找死!”
提着大刀向前一纵,虎虎生风的照着北堂凝悦劈过来。
“喂喂,他砍过来了!”阿玖盯着银光闪闪的大刀两眼放光,如果不是人家挑战的对象不是她,她都想上去打一场。
“无妨,跳梁小丑而已。”北堂凝悦和阿玖说着话,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抖,鞭尾绕在络腮胡子拿着砍刀的右手腕上,往旁边带一下,络腮胡子的整个身体以抛物线的形式被扔了出去,“砰”一声,砸的路边海碗粗的大树抖了三抖。
络腮胡子的身体顺着树干滑下来,一口血喷出,吭都没吭一声,晕了过去。
林子里先是短暂的寂静,那些本来等着看自家老大大展神威的喽啰们一脸被雷劈的便秘表情,嘴巴大张,木呆呆的看着晕死在地上的络腮胡子。
,这么结束了?这也太快了吧?一个照面都没有呢!
一帮人心底开始往上窜凉气,见鬼一样瞅着端坐在马上的北堂凝悦。
北堂凝悦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们,手中的马鞭轻轻拍打着掌心,“你们谁还想上来试试?”
“跑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群喽啰顿时做鸟兽散。
阿玖眨巴着眼,不可思议道,“他们这么跑了?”伸手指着路边上晕死过去的络腮胡子,“他们的老大他们也不要了?”撇撇嘴,“太不讲义气了!”
北堂凝悦嗤笑道,“一群乌合之众,个个都是为自己,哪里知道什么义气。”
阿玖问,“那这个大胡子怎么办?这么扔着?”
“不必理会,有人会处理他。”北堂凝悦一点都不担心,像这样的败类,主子既然遇到了,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马车走后,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路旁,伸手拎起络腮胡子绑好,返回镇上扔到镇长家里。
马车一路东行,按着昭帝的计划,他是想出了上饶,去东边那几个郡县看看。
上饶郡并不大,因为是行宫所在地,这边才建设的比旁的郡繁华,且这边的郡守知道年年皇上的圣驾都会驾临,并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弄鬼,所以这边也算得上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昭帝上一世知道上饶郡的吏治不错,这一世,也不打算再在上饶费功夫。
挨着上饶郡的是东平郡。
“前面有个城池,咱们在这里歇歇,好好玩上几天再走吧。”阿玖骑了两天马,大腿根被磨的生疼,屁股都颠簸的麻木了,又不耐烦去马车里窝着,眼前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像样的城池,说什么都不想再走了。
昭帝掀开车帘往外瞅一眼,“好,在这边歇歇。”
“这边人来人往的,看起来还挺繁华的。”进了城,阿玖眼睛四处扫看,兴奋的对并行的北堂凝悦道。
她被北堂凝悦带着骑了一天马学会了,第二天买了一匹纯白色的骏马当坐骑。
北堂凝悦笑道,“这东平郡是北方所有郡里面仅次于上饶郡的,又是南北通商的必经之地,自然比旁的地方要繁华一些。我知道这边有一家客栈环境不错,里面的饭菜味道也正宗,赢公子赢姑娘要不要过去?”
昭帝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去你说的那家客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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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一栋三层的酒楼门前停下。
“几位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酒楼伙计眼尖,一见昭帝等人进门,忙笑着迎上来。
北堂凝悦上前一步,手里掏出个牌子来在伙计面前晃一下,“把你们这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我们要住店。”
伙计惊一下,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恭敬,“我家酒楼后面有一座小院,最是清幽雅致,专供来往的贵人落脚小憩,几位如果不嫌弃,不如在这院子里住下。”
北堂凝悦下巴轻抬,“前面带路。”
“好唻,几位客官这边请。”
后面的小院是一排三间正房,外带两间厢房,院子里方砖铺地,几架蔷薇种在角落里,果然同伙计说的一样,清幽雅致。
阿玖和昭帝在外面是以兄妹身份相称,不便住在一起,阿玖又喜欢听北堂凝悦跟她讲一些江湖上的事情,于是便和北堂凝悦一个屋;钱立本晚上要给昭帝守夜,陪着昭帝住在一间屋子里。阿玖不用抱琴守夜,抱琴自己住进了厢房。
一切安排妥当,伙计这才急匆匆回去找酒楼掌柜,“掌柜的,庄主来了。”
掌柜的姓曹,原本是枫叶山庄的一个三等管事,后来北堂凝悦发展自己手底下的产业,把他提拔了出来,让他来东平郡打理悦客来酒楼,顺便负责东平郡的情报工作。
此时曹掌柜正屋子里翻看统计上个月的收入,桌子上放着一个算盘拨的霹雳啪啦直响。听到伙计的话顿时眼睛一亮,方正的脸上浮起一丝兴奋,“你说庄主来了?庄主在哪里,快点带我去见她。”上个月他们酒楼的盈利翻倍,正好把这个消息告诉庄主。
伙计忙道,“庄主是和旁人一起来的,看庄主的意思,好像不想让跟她一起的人知道酒楼和她的关系,掌柜的如果想见庄主,可以另寻机会。庄主现在住在后面的院子中,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曹掌柜情绪稳定一下,“既然如此,那我晚一些再去见庄主。你小子快些过去伺候着,不能让庄主觉得被怠慢了。”
伙计笑道,“瞧掌柜的您说的,小的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您放心吧,小的一定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庄主。”
曹掌柜笑骂一声,“净耍嘴皮子,还不快去伺候着!”心里盘算着,他得趁这个时间把这半年的账都捋一捋,好让庄主放心。
阿玖在屋子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一边让抱琴给她擦头发,一边跟北堂凝悦聊天,“看你对东平郡这么熟悉,你之前来过这里?”
北堂凝悦歪在玫瑰椅上,拿着块帕子细细的擦着自己的头发,笑道,“熟悉算不上,只是之前来过两次。”
“那你可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好玩的地方啊……”北堂凝悦凝神细细想一下,“倒是有一个。东平郡南门外有一个东平湖,上面停着十几艘画舫,画舫上的歌舞杂技表演算是东平一绝。每个月十五月圆之时,这些画舫会聚在一起,群芳斗艳,东平郡里的富贾世家和闻讯而来的风流才子们都会过去捧场,场面非常热闹。如果你想去看的话,趁中午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咱们过去。画舫的比试会持续到深夜,中午不休息足了,晚上怕是没精神。”
阿玖被她说的心痒难耐,忙着点头,“好,那听你的,中午我睡觉,晚上咱们去游湖。”
抱琴犹豫一下,劝道,“不妥吧?那种地方,咱们女孩家怎么好过去?”
北堂凝悦笑道,“这个你放心,虽说是画舫,但到了这天都是正经的表演,跟戏园子里的戏子似的,不但一些小姑娘们喜欢去看,是那些夫人少奶奶们也有过去看的。玩乐而已,没有人会计较。”
见北堂凝悦如此说,抱琴才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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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阿玖中午休息的功夫,北堂凝悦来到院子外面,对等在这里的昭帝行个礼,“主子。”
“是宋斌通知你来的?”昭帝看着她问。这两日皇后时刻和她黏在一起,他一直没有机会询问。
北堂凝悦笑着点头,“宋斌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罢了,既然你来了跟着吧。只一点,枫叶山庄里的事情不能落下。”
北堂凝悦笑道,“你放心,山庄里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可靠的人暂时打理,要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我赶回去处理。”
“你有分寸好。”北堂凝悦一向让人放心,见她如此说,昭帝也不再多问,“对了,军中你手底下的人安插进去了多少?”
提起这个,北堂凝悦有些泄气,“旁的地方还好说,咱们的人安插进去了三十五个,职位最高的已经做到百夫长了,是什长也有八个——现在没有战争,想要靠立军功升职很难——只有西北那边,我派过去了五十人,折损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留在西北军中也是个小兵蛋子,别说进入核心阶层,连西北将军的帅帐都靠近不了。”
这点虽然棘手,却也在昭帝的预料之中,“姜家在西北经营上百年,西北军早成了铁桶一块,这些年没有战争,西北军人数充裕,并不用招募新兵,你的人能混进去已经很不错了。”
北堂凝悦不甘心道,“难道这么看着姜家坐拥整个西北不成?我可是听手下人传来的消息说,在西北人们只知道姜家,不知道皇上呢!现在西北是姜家的一言堂,兰陵侯那个二弟,跟西北的土皇帝没有什么区别,差身上裹上龙袍了!”
昭帝脸色沉沉,这个消息他怎么会不知道。
上一世兰陵侯后期能那样恣意嚣张,一方面是他眼瞎心盲,识人不明;另一方面是有西北军为兰陵侯撑腰,所以兰陵侯才有恃无恐。
所以他今世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情是想在西北军安插进去钉子,削弱兰陵侯府的势力。
现在离着他亲政还有三年时间。
他亲政路上的最大障碍一个是首辅李元,另一个是兰陵侯姜琦。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李元的倚仗是李家是文人清流之首,底下门生弟子众多,掌握着士林的口舌。
对付李元只需要把他底下那些门生一个个的拔除掉行,这样一来,李元如同失去了爪牙的老虎,看着依然威风凛凛,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而兰陵侯最大的倚仗是军权。
要想对付他,必须得瓦解他军中的势力才行。虽然从今年开始,他在朝堂上吃了数次亏,但也只能损一损他的名声,根本伤不了筋骨。
所以比起李元,兰陵侯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北堂凝悦也只是抱怨一下,她知道依着昭帝现在类似于傀儡的身份,能做到现在这步已经是心性坚韧,谋略卓绝了。
看昭帝脸色不好,不再多说,“西北军这边我再想办法。这家酒楼也是枫叶山庄的产业,你作为山庄真正的主子,要不要见见这边的管事?”
昭帝摇头,“事情你去安排行,我的身份不便暴露。对了,我记得这个东平郡守是李元提拔上来的,你去把东平郡守和东平郡所有世家的资料给我找来……这边有头脸的商贾的消息也一并给我。”
“是!”北堂凝悦应一声,看昭帝没有其他的吩咐,转身离开,去找酒楼的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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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郡守和东平各世家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曹掌柜将几个本子放在北堂凝悦面前,又从旁边单独拿出来一本,“这里是东平郡各大商贾的资料。不过东平郡最大的商贾是李家,其他的商贾要么是依附李家而生,要么是被压制的抬不起头,关于他们的有价值的资料并不多。”
北堂凝悦一边翻看这些本子,一边道,“你跟我把东平郡的事情说一遍。”
“东平郡的郡守高义是先帝时的两榜进士,据说也是李首辅的学生,元和元年的时候被调到东平郡担任郡守之职,到现在已经有七年的时间。高义此人在表面上不好财色,廉洁清正,实际上和李家沆瀣一气,为李家大开方便之门,中饱私囊。哦,这个李家也是东平郡当地的三大世家之一,是李首辅的族亲,因为上面有李首辅撑腰,所以李家人在当地欺男霸女,横行无忌。李家的产业涉及各个行业,光店铺占了东平郡三分之一。据说早些年李家还和祝、梅两家并列,现在这几年李家已经成为三大世家之首,祝、梅两家都不敢夺其锋芒。”
“李家的一个庶出之子是东平郡商会的会长,凡有外地客商来东平郡经营,必须在商会里面缴纳高额的保障金,否则的话,那些外地客商的生意在东平郡根本无法存活。但是东平郡多数生意都在当地的世家豪绅手里,这些外地客商缴纳了高额的保障金之后也几乎赚不到什么钱,久而久之,也很少有外地客商来东平郡经营了。”
北堂凝悦眉头皱一下,看着曹掌柜,“你当初来东平郡立足,也缴纳了保障金?”
曹掌柜不自在的咳一声,“属下借用了阎门的名声,吓唬了东平郡守一下,东平郡守以为属下背后有阎门撑腰,没敢找属下的麻烦,也约束着其他人不敢找属下的麻烦。”
阎门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底下也经营着各种生意。
朝廷的这些官员欺压一下普通的老百姓还可以,对这种庞大的江湖势力,一般如果不是真伤害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向来都是避而远之的。
不过,
“借用了阎门的名声?”北堂凝悦淡淡的看了曹掌柜一眼。东平郡守又不是蠢蛋,没有让他信服的证据,他是被威胁两句信了的人么?
曹掌柜更加尴尬,“属下提前让人打造了一块阎门的令牌。”
枫叶山庄没出事之前,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也招待过各路英雄豪杰。他作为枫叶山庄的三等管事,自然见过阎门的令牌。
不过这种盗用他人信物的行为实在算不上光彩,若不是迫不得已,又不能暴露枫叶山庄,他也不会这么做。
幸好这件事情做的隐秘,东平郡守也不会傻得见人说,事情才瞒了下来。不然被阎门的人知道了,绝对是一件大麻烦。
“那个令牌可毁了?”
曹掌柜摇头,“还没,属下怕哪天东平郡守找属下的麻烦……”到时候他可以让枫叶山庄的人乔装成刺客,带着令牌再去恐吓一番。
“上次你能用一个假令牌吓住东平郡守已经是侥幸,要是再用,怕是要露馅了。不过现在酒楼已经发展起来,这两年东平郡守也没找你麻烦,以后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他找你麻烦的机率也不大。那个令牌放在你手里没用,把它给我吧。”
曹掌柜虽然疑惑庄主要这个令牌有什么用,却也不敢质疑,忙着从旁边的暗格里拿出一块玄铁打造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一面是用篆文书写的阎门两个字,另一面是青面獠牙、半边血色的厉鬼图腾。
北堂凝悦看着厉鬼图腾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阎门门主绝对是一个变态,竟然喜欢这种血淋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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