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王们的浩歌 一 金天煜:孤皇金天曦

    李煜从黑暗中醒来。笔神阁 bishenge.com

    疼痛正啃噬他的全身,一种黏稠燥热的液体浸裹着他,并伴着某种咕噜的响声夹杂出腥臭的气味冲进他的鼻腔,他几乎窒息,但目及处惟有漆黑,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旁游弋,他想要挣扎逃脱,却丝毫难以动弹,反而疼痛愈加噬骨,他想要呼号,张大嘴却只能艰难地蠕动喉部发出轻微的呜噜声。他是在地狱了,否则怎么会比死还难受,他想。

    不知被折磨了多久,漆黑中显出一线光,眼前有一道门被打开,一个黑色身影举着烛火来到他的面前。

    李煜痛苦又惊恐地看着他。

    眼前一袭玄衣的身影伸手褪下斗篷的帽子,烛火的映照下是一张圆润刻着青字的脸庞,这张因横肉而映出阴影的脸冲他笑道:“吾皇,黥敛来看你啦,你受苦了。”

    李煜瞪大了眼睛,艰难地从喉间发出声响,问他这是在哪里,却只有模糊的呜噜声。

    “吾皇,”黥敛把烛火举高了些,继续笑着压低嗓音说,“你伤势过重,没有办法啊,只有这样才可以把你治好,你可忍一忍嗷。”

    李煜顺着烛光,隐约见到自己全身被浸泡在盛满粘稠的正冒着泡的墨绿色泥浆的池子里,不禁愈发惊乱地去看黥敛,呜噜着想要让他把他放出去,可稍一挣扎,他的疼痛就更为加剧,他不由地张大嘴,却始终喊不出声。

    “吾皇,忍一忍,忍一忍噢,都是为了你好。黥敛先告退了。”黥敛谄笑着安抚他,随后举着烛火转身走开,关上了门。

    当疼痛也变得麻木,奄奄一息的李煜终于要昏死过去,可一旦意识越来越模糊,新一轮更钻心的疼痛便猛然侵袭而来,他喉间呜噜地圆瞪布满血丝和惊恐的双眼,再度被卷入这地狱的酷刑中。

    当一切长远得仿佛没有终结,李煜只剩下一副受尽折磨的躯壳,终结却不知何时来到了。

    意识已麻木的李煜弥留之间听到有人在身边喃喃而语,模糊的视线里,是几个垂手立着的玄衣人,传出施咒般声音的,是他们斗篷下空洞的脸庞处。

    他眼前一黑,却陡然见到了另一个世界。

    上都城的玄顶深宫,高大金黄的银杏树下,玄金薄袍的男孩仰头望着坠满黄叶的树冠。他孤寂地垂手立着,望了许久,纹丝不动,仿佛被世界遗忘在此。

    李煜站定在不远处看他。

    一个白发苍苍、略显佝偻的老宫人颤颤巍巍地挪到男孩身旁,开口对他说:“殿下,这儿凉,进去吧。”话音苍老缓慢。

    “父皇他们,去秋猎了吧?”男孩望着树上的枯叶不动。

    “是的,殿下。”

    “母后是一起去的吗?”

    “是的。”

    “弟弟也去了吧?”

    “是的,殿下。”

    男孩仍旧仰头不再说话。老仆又颤颤巍巍地挪开。

    他走上前,攀到布满裂纹的树干上,向上爬去。他一直爬到树冠处,喘着粗气,额头已渗出一片汗珠。他探头用黑色的双目去望,是一只雀鸟的巢。他伸手从巢里摸出一只羽翼未满的小雀,那小雀奄奄一息、毫无生机,许是已被遗弃在此。

    他一手将小雀捧着,抱住树干往下退,可因为用不上力,手脚一松,整个人险些跌落下来,慌乱间他双手紧抱住树干,手中的小雀却掉落到了树下。

    男孩重新站到地上,低头看掉落下来的小雀,它躺在枯叶中蹬着爪挣扎,他望着它,没有动。

    白头的老仆拿着斗篷再次颤巍巍地来到他身后,将斗篷批在他肩上,说:“殿下,这儿凉,进去吧。”

    玄金薄袍的男孩依旧不说话,转过身,随着老宫人慢慢走回深邃幽暗的殿内,到殿门口时,男孩回过头,再次抬头去看树上缓缓掉落的黄叶和树下那只躺着的瑟瑟颤抖的雀鸟。

    男孩转头的刹那,站在一侧的李煜清楚看到那双漆黑哀伤的瞳仁,他知道那不是他自己。

    转眼间,参天的树木变成了高耸的圆柱,宽广而空旷的殿堂内,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宫人双目紧闭躺在棺材之中。

    这是唯一一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忠诚并且从不多说一句话的老仆,男孩跟他没有太多感情,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几岁了,可如今这唯一一个能陪伴他的人也死了,他还是觉得陡然失去了什么,独自一人盘坐在棺材前潸然泪下。

    玄衣的黥敛向他走来,在他身旁正坐下来。

    黥敛看了看棺材,又转头看男孩,脸上是惯常的笑意,“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有一天,我也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吧。”

    “殿下,你是真龙的子嗣,是至尊之躯,怎么能跟他相比。走吧,从此后,就让黥敛来辅佐你。”黥敛说完,起身扶起男孩,揽着他在李煜眼前转身而去。

    雕梁画栋、辉煌又庄重的昭阳殿内,是皇帝在召集宗亲重臣共议立储,淳越王于台阶下左侧列座参议,他的一双子女站在他身后,其余众人都在大殿中分列而站。

    少年李曦与他的弟弟李曜各自站于皇座前的左右一侧,接受台阶下众人的注目。李煜同样站在殿内的角落里窥视。

    看得出来,李曦鲜少面临这样的场面。他垂头含胸,手脚显得局促,不敢直视眼前的众人,当有人谈论到他时,他便不安地抬头瞄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相反,他的弟弟李曜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早已长得较他高大许多,他相貌俊朗,红色目光犹如燃着的火苗,直直盯着前方,笔直挺立的身姿已然透出王者风范。

    “吾皇,自李开朝以来,诸先皇必是血脉纯正、帝王仪表、智勇卓然,今皇子曦虽然是长子,但资质平平,更称不上人杰,皇子曜同样是嫡出,昂藏英武、气概不凡,我认为可立皇子曜为皇储。”有人谏言。

    “是啊,是啊。”许多人点头回应。

    李曦垂头藏着目光,随后又瞥了瞥前方。李煜随着他的目光,见到亲王李烈正点头赞同,淳越王默不作声目光落在别处,他身后美丽脱俗的女孩瑾瑶默默看着他们,殿内其余众人的表情多有赞同之意。一旁注视着这些的李煜感到脸颊发热,他见李曦早已面红耳赤,似乎想要寻求帮助,又不敢回头看他身后的父皇母后,因他知道他们从来就跟旁人一样不喜欢他这个异类。他只斜眼瞥向一侧,那里的黥敛正满面笑意望着他。


    臣子们谏言完毕,一直未做声的皇帝站起来走到李曦身旁,威严而不容置疑地说:“历来先皇都是嫡长子,朕也是嫡长子,此是祖制,朕应当依循祖制,立皇子曦为太子,从此以后,众卿不必再议了。”

    皇帝说完,台阶下一时哗然。李曦意外而紧张地去看黥敛,只见黥敛的笑容更已堆满了脸庞。

    黥敛领着李曦缓缓而行,李煜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穿过深宫,走出宫门,直走到大理寺。黥敛带着李曦走进阴森的地牢。

    地牢中惨叫连连,黥敛带着李曦来到一间刑房前,他让开身,示意李曦去看牢门内。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李曦慌乱间探头去看,李煜也随他看去,只见牢中一人被牢牢绑在刑具上,数名狱吏正在用刑,而受刑的人已然血肉模糊,痛苦不堪。

    李曦慌忙撤回视线,不敢再看,黥敛却笑着对他说:“殿下,你可看清他是谁了吗?”

    李曦摇了摇头,再怯生生侧目望去,又似乎有些眼熟,原是那日殿上说他资质平平的人。

    “殿下,此人犯了些事,活该如此,而你当知道,不尊重你的人,本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黥敛幽幽说道。

    黥敛带着李曦离开,穿过地牢,走回宫门,回到深宫,在李曦满是银杏树的殿门前停下。李曦垂着头默不作声,似乎仍在思虑着刚才的景象。

    黥敛举起手拍了拍掌,竟从殿内翩翩走出两位风华正茂的锦衣宫女,两位宫女行到李曦面前,目光流转间,在他身前曲膝行礼说:“殿下万福。”

    李曦有些不解,怔怔地看,仿佛间却从这宫女的眉目间看出了一人的影子,他从未认真审视女子,从前在他身旁的只有老仆,待他懵懂时见到令他心动的淳越郡主瑾瑶,他更未敢多看一眼。

    黥敛仿佛看穿他一般微笑说:“殿下,你将是九地至尊,你想要的,必定能够得到,在此之前,你可还要学会许多。”

    两名宫女起身挽住李曦,襦裙飘逸,散出芬芳气息,笑颜姣丽,发出轻灵的笑声,李曦凝重的表情俨然被此化解了些许。黥敛侧身站定,依然牵着嘴角目送两名宫女带这羸弱皇子行入殿内。

    转瞬间李煜的梦境却再次迁转,这次是南境淳越的青山绿野间绵延而华丽的仪仗,煦日和风中,红金的龙凤旌旗迎风招展。

    队尾却一阵骚乱,一个青衫剑客冲入队仗,引得护卫纷纷围拢拦截。

    那青衫剑客高声疾呼着“瑾瑶”,在刀剑丛中奋力挥剑劈斩,俨然已罔顾生死。

    一驾骏马从前方疾驰而来,马背上红眸的少年皇子李曜横眉立刀,一众护卫见他杀来,自觉让出青衫剑客,那剑客亦两眼放光,冲着李曜奔驰而去。

    两人瞬息相错间,李曜一个低身,手中刀划过对手,鲜血飞溅,他拨马回身,剑客已蓦然坠地。

    “不要!——”悲声却从前方传来,新婚的淳越郡主羽夙瑾瑶提着红裙奔跑而来,见青衫剑客伤重倒地,双膝一软呜咽着跪倒在地。

    倒地的青衫身下溢出鲜血,远远朝她张手,已不能说话。李曜跳落马下,举起陌刀,望着瑾瑶的身后以待号令。

    新婚的皇子曦望着眼前一幕,怔怔站在那里。“不要啊,求求你,放过他吧……”璟瑶伏于他的身下,啜泣着哀求。

    李煜感到惊慌晕眩,耳边却传来了婴童的啼哭,面色苍白的羽夙瑾瑶端坐着,柔和地望着眼前睡篮里的两个婴孩。

    门被踢开,一袭玄金龙袍的李曦醉醺醺进来,直走到瑾瑶身前。

    璟瑶抬头望向他,目光淡然。

    李曦只低头看了一眼婴孩,转而与她对视,眼中却是怒气,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掐住瑾瑶纤细的脖颈。

    瑾瑶仍旧淡然看他,因为窒息,面色渐渐变得痛苦。

    “不,不要!”李煜不禁竭力大呼,惊乱中感到难以呼吸,但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李曦蹲下来,慢慢松开手,瑾瑶红色的双眸晶莹透彻,滴落泪水,他猛得将她压到身下……

    李煜双眼翻白,父皇李曦已坐在案前,兀自举樽饮酒,玄衣的黥敛站于案前一侧。

    “吾皇啊,曜王收下龙袍,调动玄金军,将在祭天日逼宫。”

    李曦举起的酒樽停在半空,顿了许久。随后他盯了一眼黥敛,举樽仰头饮尽。一旁的宫人上前提起酒盅为其倒酒,李曦却猛地一把抓过酒盅,抬手推倒宫人,将酒盅猛掷于地上,随后又嘶喊着伏身将桌上一应物品统统推到地上。

    他瑟瑟发抖地站着,一副李煜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咬牙切齿地说:“背叛我……为什么,一个个都背叛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他们都要死!”

    李煜的梦境继续纷至沓来,又转瞬即逝,眼前的场景变换显然超出他能承受的。他的脑海再次模糊不清,迷迷糊糊中他醒了过来。

    他仍浑身无力地浸泡在泥浆池中,周旁数个玄衣人依旧在施咒般喃喃自语,昏暗中他感到手中握着什么,却无法抬手去看。

    忽然他觉得某样粘滑的东西正在他身上攀爬,他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弹,他望着玄衣人求救,但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他们反而将咒语念得越来越快。

    那东西很快爬到他的脖颈处,李煜惊慌地扭头想要摆脱它,但根本无济于事,他刚想张口喊叫,湿滑的东西却一瞬爬到他的嘴边,钻进他的嘴里,塞满他的口腔,李煜双目圆瞪,却阻止不了那东西用力钻进他的喉咙。

    “啊!”他终于惨叫出声,翻身而起。

    此刻竟在宫闱之中,他在榻上,浑身衣不遮体,大汗淋漓。

    有清风拂过,他觉得清爽许多,立刻下意识地一手去摸自己的喉部和肚子,并没有异样,再低头细看自己身上,竟已毫无伤痕,甚至比先前结实紧致许多,他的另一手中捏着一束头发。

    黥敛走入殿内,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正坐下来。

    他以惯有的微笑看着他,说:“吾皇,好了好了,这下没事了。”

    李煜怯怯看着他,问:“我做了许多梦,这是真的吗?父皇他憎我母后,憎恨王叔,这不可能……”

    黥敛笑着轻拍他的手,幽幽地说:“这是真的,吾皇。这是你父皇的发,那是往生师让你看到你父皇的过去。你可怜的父皇一生不易,受了许多委屈,你当与我站在一起,为他争气,替他雪耻。你一人办不到,由忠心的黥敛来辅佐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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