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秀!”一直沉默着的风独影蓦然唤道,声音缓慢而低沉,可闻者却无不自那声音里感觉到了压抑着涛天怒火!
“来了!来了!”门口传来应答声,便见一个身材矮的秀气男子扛着一个身穿官袍的男人轻松地走了进来,几步便到了演武场中,将肩上扛着的人放了下来,再在那人身上一拍。
这刻那被扛着来的男人才是能出声了,一边整理着官袍,一边愤怒地冲着扛他的南宫秀叫道:“你这可恶的贼子,为何劫持本官来此?”
南宫秀却是笑眯眯的,“姚大人,这里有件案子急需你来审理,仓促之下只能无礼了。”
那男人正是徕城府尹姚瑗,听得这话打量了一圈周围,不由满脸惊奇,然后将目光落在厉刚身上,“厉都副,这是怎么回事?”
“哼!”厉刚才哼了一声,话还没出口,南宫秀便走到了他面前,明明看到他伸手了,厉刚却是躲不开,瞬间便叫他抓住了肩膀,然后眼前一花,膝下一痛,再回神时便发现自己竟是与儿子及那些军士跪于一处,顿时震怒不已,可还来不及叱骂,肩膀上便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m.∞.c↖om,想要叫,喉咙里却似被什么阻住,痛苦万分。
“厉都副也牵涉其中,所以须与众犯同处。”南宫秀斯文又和气地看着姚瑗,“至于这事情吗,我可以给姚大人。”他一边话,一边放开了搭在厉刚肩上的手,厉刚顿时趴倒在地直喘粗气。
姚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左旁端坐不动的风独影与久遥,心头万分疑惑,“什么案子需本官审理?”
“是这样的……”南宫秀一边轻轻地弹拍着手掌,似在弹拍灰尘,一边轻声慢语的将事情的经过了一遍。
姚瑗一听完,震怒地看向地上的厉翼,“好你个厉公子!平日你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你竟然是胆大包天敢私调兵士!只此一事便可定你死罪!”
本来以为这徕城府尹与都副是一窝的,青王吩咐他把府尹请来是要一锅端了这徕城的祸根,所以南宫秀听了这话倒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头,目光看一眼左旁端坐不动的青王与清徽君,他很尽职的出声问道:“原来厉公子犯的是死罪,那请问姚大人,这厉都副呢?”
姚瑗目光一转望住厉刚,两道粗眉紧紧锁成一团,语气中难掩怒气,“厉都副,徕城的兵权是在你手,所有的兵马是归你管制,可那是陛下是主上赐予你的权力,并不曾赐给你的儿子!如今他竟然为报一己私仇便随意调动军中兵士,你这是纵子行凶!是懈怠军务玩忽职守!而且,什么时候徕城是你厉刚的徕城?徕城的兵马又何时成了你厉家的兵马?徕城是大东朝的,这数千兵马是大东朝的,是为保疆卫国的!就凭你之所作所言,当是革职削名充边役使!”
“哈哈……”厉刚冷笑,“革职充边——你姚府尹还没这个权力!”
“本官是无此权,但本官自会将今日之事奏禀主上!”姚瑗的话掷地有声。
“奏禀主上?你的奏章能送到主上面前吗?”厉刚又是一声冷笑,也在这时,门口处的百姓忽然骚动了,然后一阵齐扎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丝金戈之声。
姚瑗并不曾注意门口,他此刻只是愤怒地盯着厉刚,“以往参你厉刚的折子送去都石沉大海,想来厉都副的岳丈杨大人功不可没!那这次本官便拼着不做这徕城府尹,亲自上王都拦主上玉驾,必要将你父子二人在徕城所作所为禀告主上!”
听到这话,风独影抬眼看一眼这位徕城府九姚瑗,中等个子,肤色焦黄,额头上横着深刻的川纹,颔下一把短须,看起来像个不得志的书生,但此刻怒目挺腰,竟然也有了几分伟岸之气。
厉刚听着门外的动静,然后哈哈大笑,“姚大人,只怕今日之后,你再无机会给主上上奏章了!”
“什么意思?”姚瑗皱眉。
似乎是为了解答般,门口的百姓已惊惶叫道:“不好!来了大队的兵士!”
“你想干什么?”姚瑗厉声喝道。
厉刚冷笑,站起身,披出腰间佩刀,“今日踏入这都副署的人都别想再踏出门去!”
“你敢!”姚瑗目光扫着着演武场,“这么多人,更何况本官乃堂堂朝廷命官,你敢草菅人命?”
“哈哈,你姚府尹急病身亡,难道主上也要追究?”厉刚大笑,再目光一扫风独影等人,“这些路人,死了一埋,谁又知道他们是谁。徕城是本都副的徕城,谁人敢言是非!”
“你!”姚瑗已是气得不出话来。
“调兵士来本只是想教训这几个江湖暴民,谁叫你运气不好偏要撞上,还敢要治本都副的罪!”厉刚目光阴毒地看着他。
这时门口走进一名校尉,上来冲厉刚禀报,“禀报都副,五百兵士已然到位,将都副署前后围住。”
“好!”厉刚恶狠狠扫向风独影几人,“尔等想束手就擒还是想来个垂死挣扎?”
风独影却并不曾看他,而是望向姚瑗,“姚府尹,此刻厉都副是何罪?”
姚瑗面若死灰,直看着厉刚道:“妄动兵戈,滥杀无辜,一死已不足以抵罪!”
“好,孤允你所奏!”风独影起身。
那刻,演武场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都有些疑惑方才是否听错了。
“南宫秀。”
“属下在。”南宫秀躬身上前。
“与孤拿下厉刚!”风独影目光冷冷地看向厉刚。
“是!”
这一句,不但厉刚听清,姚瑗听清了,在场所有人及门口的百姓都听清了,刹那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厉都副,需要我亲自动手吗?”南宫秀走近厉刚,弯弯的眉眼不笑也似笑,只是轻淡的语气里已带着莫名的压力。
厉刚呆呆看着前方的白衣女子,除了她曾看他的一眼令他心惊外,她一直垂眸沉默,端坐不动,可此刻她傲然而立,凤目顾里威严冷峻,只令他周身涌起寒意。
“厉都副?”南宫秀抬手按在他的肩上,便如千斤重铁压下。
厉刚手中刀掉在地上,“她是谁?”
“这天下,这大东朝,有几位女子敢称孤的?”南宫秀的声音轻缓而清亮。
厉刚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天下间能称孤的只有七人,而其中唯有一位女子——青州青王——风独影!
“臣徕城府尹姚瑗拜见主上,拜见清徽君!臣不识王驾,有失礼仪,还请主上恕罪!”姚瑗回神,赶忙当头拜倒。
他一跪,顿时演武场的所有人及门口的百姓都回过神来,跪了满满一地,“拜见主上,拜见清徽君!”
风独影目光冷冷地看着厉刚,“徕城都副厉刚!”
“臣在。”厉刚抖着身子垂首。
“纵子为恶此为一罪;懈怠军务玩忽职守此为二罪;妄动兵戈逞欲行凶此为三罪!”风独影每数一道厉刚身体便伏得更低,数到第三罪,已如烂泥伏地,“革职名,斩立决!厉氏一族无论男女,发配掖城,三代以内不许迁返!”
“臣……领罪。”此刻厉刚已是神飞魂散。
“厉刚之子厉翼!”风独影再看向厉翼。
一旁的侍卫早已取出了他及军士口中的布团,这会听以叫名,赶忙伏地,“草民在。”
“这会你倒有自知之明了。”风独影冷笑一声。
厉翼颤着身子不敢出声。
厉刚神魂略略归位,赶忙为儿子求情,“主上,还求主上饶恕,他所有的罪责都是因罪臣而起,还求主上看在岳丈杨大人曾为主上效力尽忠的份上饶他一条命,我厉家就这一根独苗,请主上开恩。”
“你已第二次提到杨大人,你岳丈是哪位杨大人。”风独影心头一股无名暗火升起。
厉刚却只道有了生机,忙道:“中丞尹杨英。”
“原来是他!”风独影冷冷一笑,“各地奏折都是先送到章承阁,他这位章承阁主事的中丞尹自然是可以将参你的全部挑出不发!”
“求主上饶儿一命。”厉刚叩头。
也在此刻,蓦然传来叫喊:“主上,请为草民升冤啊!”
门口跪着的那群百姓中一名苍老的老汉跪行上前,“草民要告这厉翼,半年前他纵马过街,将女生生踏死马蹄之下!草民向府尹报官,府尹判厉翼死罪,可厉刚厉都副却派了一帮兵士抡着刀剑从府尹堂上抢走厉翼!主上,他们仗着手中有兵马,欺负府尹没办法治他们厉家父子啊!主上,女死得惨啊,求主上为女升冤啊!”
这位老汉才一完,人群里又有人上前状告厉翼,告他纵仆行凶,将他的儿子生生打死……不过片刻工夫,厉翼便已数条人命在身。
“厉翼,你百死不足赎罪!”风独影气得浑身发抖,转头满面寒霜地盯着厉刚,“若天下之父皆若你厉刚,这天下必复祸世!”
厉氏父子已知难逃一死,顿软倒于地。
“爹!我不想死!爹……我不要死……”厉翼涕泪交加地哭喊着。
可曾让他横行无忌的父亲此刻面若死灰无能为力。
“姚瑗!”
“臣在!”
“将厉氏父子关押大牢,明日午时押往刑场,孤亲自监斩!”
“臣遵命!”
“主上圣明!主上圣明!”告状的百姓们连连叩首称诵。
风独影看一眼地上的厉氏父子,难掩憎恶,转身离去,走出都副署,门外那些兵士早已得知了府中情形,满满跪了一地。思及这些人为虎作伥,她只恨不得一律斩首!
“阿影。”
震怒中蓦然听得久遥轻唤,这一声入耳,顿如甘霖洒落,缓了心头火气,风独影回头看久遥一眼,再看了看地上的士兵,片刻后唤道:“校尉何在?”
“臣在。”门内跪着的校尉赶忙奔上前来,满头满脑的冷汗。
“带所有兵士即刻回营,每人杖一百军棍,以示惩戒!”风独影道,“你降为百夫长,自领两百军棍!”
“是!”校尉保得性命顿松了口气。
等风独影一离开,他赶忙领着一众士兵回营,百姓们慢慢也散了。
姚瑗命人将厉氏父子押在牢中,自己赶忙飞步追着前去的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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