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呼呼贯耳的河风,望着向东翻涌的混浊江水,她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去,是该死还是该活。悲怆伴起轻弱而冰凉的哭声,她的美丽和温柔却完全烟消云散。一个人只有死去才能抛开一切烦忧和痛苦,而且只需往江水里一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死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了却,也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她眼下可以选择了却,可了却不了对逗逗的牵挂。纪委的人说找到逗逗,还鉴定了亲爸。可她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忘了问逗逗在什么地方呢?应该古承达知道,也许家里人都知道。她慌忙从包里搜出手机要给晓黎打,但立刻又打消了这念头,她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知道了她就没法面对他们,就象才刚没法面对古承达样,也没法面对南桥的街坊和所有的熟人。怎么办呀,怎么办!不见到逗逗,我是死也不甘心的啊!她犹豫了,想苟且偷生,还有那的士说把她往江里开,她偏要活下来;还有古承达想下毒手,要不是他担心怕人瞧见,去巷口东张西望,也许命早不属于他了。她眼前出现了从江水中浮出的他狰狞獠牙的怪模怪样,往日他与人决斗时就是这副凶相的。别人怕他服他,她不想从此愄惧他,从她有了龚道然撑腰起就不想再怕他了。眼下她不要任何人撑腰,是从内心深处不怕他了。她要坚强活下来,活出个人样来。
没人去劝慰;没人去阻止;没人去嫌弃,任她自己在绿茵的草地上坐会,又蹲起,蹲会又坐下,自我解脱。几向鸣叫嘶醒了她,夕阳像个火球已经映红江面,尽管这时的防护林里没有荫地可躲歇,可美丽的江面晚霞让她贪寐,她要看个够,晚霞也映红了整个的她,她还是个美人儿。美丽的大自然是不会嫌她的,让一个重挫的人沐浴到大自然莫大的宽怀和仁慈,心灵得以抚慰。过往鸣笛的船儿似乎在向她招呼,她也笑微微地站立起来,心里开始滋生起一个完整的重生计划。希望总在前方,只要你没有放弃,生活会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替你打开另外的一扇门!
夜幕将万物掩饰得模糊起来的时候,艾霞来到纳凉的江边沙滩,买了炸鸡腿和煎饼什么的,疾速离开,坐的到县宾馆。让的士在僻静的锅炉旁的一块空场子里停下下车。然后,顺着僻灯处,悄然溜回自己的房间。她也不开灯,趔趄地摸摸寻寻,取了自己需要换洗的衣物和银行卡、身份证等,借着窗外映过的暗光,扫视了她和古承达,还有龚道然欢鱼过的温馨房间,暗暗说再见了!然后轻巧地关上门惜别,让的士连夜送她到市里去。她要去那里找龚道然,找他要逗逗的下落,顺便向他道个对不起。要进市区了,的士问艾霞去哪儿,其实艾霞已没有到过市里,距县城不过一百多公里,她还是在电视上见过市区的画面,比大县的高楼大厦多、比大县的境况气派、是个城市的风情。她想想,说去车站。的士问去哪个车站,有洪门路,有荆州城内的。他见艾雯举棋不定,她哪是举棋不定,她只知道大县有长途车站、县老车站、县南和到北车站的。就随便说,长途吧。的士又问进不进城。这下她猜定是荆州城,书上有,三国电视里有几乎家喻户晓,谁不知道。就很老道的说,肯定进城哪!的士说,小姐,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的士在市区逛游似的,华灯骤放,街景五彩,人流不减白昼。艾雯用心凭眺窗外,尽情观赏,一晃而过的又不断线的连绵市区街景。很快到城门口,老远就见着被彩灯勾画的古城门轮角,然后从窄窄的拱门驶进城里。城里并不让她理想,窄窄的街道,像大县的老城,并没有城外热闹。的士一个拐弯就到了车站,停下。的士反伸手帮着拉了扣儿推开车门。艾雯说到了,的士说到了。等她下车却是一片冷清的景况,并非她想象中繁闹的客流中心。的士让她付了钱,要三百。艾雯惊呼这么贵!的士说夜晚的路车自然贵,又没回头客,我还得一个人摸黑回去。艾雯搜着包里和身上的所有钱,才凑了280多块钱,就给了二百捌。说司傅搯光了,给这吉利数,两发。的士不让,忿然说又不是做小菜生意。艾雯只得肯求了,说现钱只有这多了,银行这时又不开门。的士说有自动取款机,这不远一定有。艾雯又解释,带的不是卡,是存款本。磨磨蹭蹭一会,的士学还是坚持说,快点,想办法去,我还要回赶呢。艾雯再苦求了,师傅,真的不骗您。这晚了,让我上哪儿想办法去,我连自己住旅社都没法了,算我欠你的,等回了大县加倍还你,我记了你车号,看清了你的脸像,你是好人。的士苦丧着脸,无赖伸过手,嘘了口粗气说好,算我倒霉。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碰多了,当时只图脱身,说得比蜜甜,巴不得你倒给钱,事后你打遍全球的广告也找不着人了。艾雯递给她钱,笑吟吟地道谢,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在真诚中似乎还带有点卑贱的意蕴。的士没吭声,接了钱,钻进车,一踩油门,叱咤去了。
不仅车站内黑灯瞎火的,连周围也是阴暗暗的。艾雯向玻璃门内瞅了瞅,又转身向街上瞧了瞧,再摸摸车站墙上的贴纸,想找点什么信息,可纸上的字昏湖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的心彻底凉了,孤寂和忧伤又袭上心来。然而,还得强打精神,还得支撑着。毕竟比受审被人看守着失去自由而好些,而且远离了大县减轻了心理压力。她提起简单的行李包,踉跄地来到附近孤零的夜摊上,吃了碗面条,不敢再花钱买矿泉水喝。卡上有钱,刚才磨嘴皮都不舍给的士。过去在宾馆里她可没少喝矿泉水,水比米贵,这时只得向摊主讨了碗水喝。孩时起爸妈就告诫她们不能喝生水的,她也从没喝过,眼下顾不了什么,便咕噜地灌进了肚里,感觉饱足了。她又去讨好摊主,说他的面好吃,比我们乡下的好吃,难怪乡下人都往城里跑。摊主打量了下,又去忙别的,她一旁等着,等摊主说慢走,送走了客人。她忙揍过去问要不要个帮手,介绍自己曾在宾馆打过工;说自己什么苦都能吃;说只要给三餐饭就行。像放连珠泡似的,让摊主没法插言。等住嘴了,摊主说,我这点小夜吃不顾人,你去看有门口出有招聘的再去问。他的内人在那边喊了,不招待客人聊什么闲白的。摊主又忙去应酬了。
大街边零星纳凉的人还有,可大多的门店都关着了,看来晚上是找不着要人的地方了。偶尔有男人见她晃悠而徜徉在大街边,还主动招她,喂,玩玩去。这是个谋生的路,可她没沦落到那步,狠的说,呸!我是你老娘呢!男人讨了没趣,说神经病,自言自语的离去。她心想,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即使落难如此也不做那事。渐渐地,夜深沉下去,危险在一分分的增加,她有些畏惧起来。心想还是回到车站去安全,装着侯车的,不怕公安夜查,也不怕坏人打她主意。拿定主意,便向车站去,向着印象中的原路走回去。走着走着,街上几乎走得没行人了,街边的房子也变得矮小了。她叩问自己,是不是走错道了,这是向哪儿去呢,想碰个合适的人问问路也碰不着。偶尔有个骑得哐当响的自行车人,她又不敢贸然拦住去询问,又折转回走,那也是枉费。好吧,就这样走下去,这个脆弱的命迟早会是人家的,已经这样了,考虑得再多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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