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今天到白漳的吗?”苗玉珊吐气如兰,嘴唇只差挨着张文定的耳根子轻声道。
“嗯,刚到你就打电话来了。”张文定答道。
“那还没住下吧?”苗玉珊问了一句,不等张文定回答,便又继续道,“要不就住我那儿吧。”
这个话挑逗的味道相当浓。
张文定不太敢确定她是想说去她酒店住呢,还是去她家里住,看着她在暧昧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忍不住就要点头答应,可还是抵住了诱惑,道:“不用那么麻烦,已经安排好了,明天还有事情,你那边有点远。”
话出口,张文定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自己怎么就向她解释了这么多呢?是不是怕直接拒绝之后她心里不舒服?怎么会下意识地考虑她的感受呢?
啧,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啊,自己和她以前明明有仇来着,可现在,居然考虑起了她的感受来。怪不得她在哪儿都能够混得很好呢,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手段,所谓润物细无声,便是如此吧。
苗玉珊也不坚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把嘴凑到他耳朵边上,轻声道:“那等你有空了,就去我那儿。”
张文定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轻轻一颤,感觉到她的嘴唇似乎还碰到了自己的耳垂,但却又不敢确定。这时候,董建设和杜秋英对唱的歌刚好结束,二人挨在一起的身子便分开了。
......
散场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半。
张文定没有跟着苗玉珊两姐妹走,也没有回酒店,而是给徐莹打了个电话,便让车送自己到了徐莹住的小区外,在路边下车,吩咐了秘书司机一句,便摆手让他们回酒店了。
和徐莹虽然不是久别,但二人的情意还是那么饱满,一场大战之后,丝毫都不显疲惫,相拥着说话,才说了没十分钟,张文定就走了两次神。
徐莹觉得奇怪,问:“你怎么了?”
张文定眨眨眼,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不是越来越势利眼了?”
徐莹更加不解,道:“怎么这么说?”
张文定道:“跟你说个事情,我今天晚上把省委组织部楚部长的女儿给得罪了,得罪得......比较严重。”
徐莹就更糊涂了,一下子就连着好几个问题:“为什么呀?你认识楚部长的女儿?不对呀,你认识她干嘛还得罪她?你敢得罪她,勉强只能说明你有胆色,怎么会越来越势利?到底怎么回事?”
张文定没有给她细说今天饭桌上的事情,也不想在她面前说起苗玉珊,因为她很不喜欢苗玉珊。
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以前见过一面,当时她非常不给武云面子,所以,今天我也不给她面子。”
徐莹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叹了一声:“你成熟了!”
张文定苦涩一笑,道:“我其实不想成熟,不过在安青这么长时间,我算是明白了,不成熟,什么事都做不成......”
徐莹看着他,忽然问道:“要结婚了?”
张文定躲开目光,好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
财政厅,张文定赶到地方的时候,发现娄玉青办公室一个等着汇报工作的同志都没有。
不知道是今天确实没事,还是娄厅长在财政厅地位不高,又或者是娄厅长把所有前来汇报工作的人都打发走了,专门等着他张文定呢?
按说,就算他张文定是常务副省长武贤齐的准妹夫,但娄玉青堂堂实职副厅也不至于为了接见他一个区区副处而把所有人都赶走。再说了,有一些人呆在办公室外间等着,然后他张文定一到之后,就马上接见他,不更能显示出对他的重视了吗?
昨天就打电话预约了的,今天到这儿来却是这么冷冷清清的场面,张文定有点摸不准娄玉青这是玩的哪一出,心想这省里的领导跟下面的领导行事风格还是有很大区别啊。
场面虽然冷清,可娄玉青却是相当热情的。
看到张文定走过来伸出的右手,娄玉青不仅仅站起身跟他握了手,还握着不放,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一直牵着张文定走到沙发边,这才松开了手,很客气地请张文定坐下,又亲自动手冲了杯茶。
这一番动作下来,张文定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刚挨着沙发的屁股马上又像是装了弹簧似的弹了起来,站在那儿身子微微前倾,连声客气接过茶,双手捧着。
“坐,坐。”娄玉青单手抬到比肩膀略低一点的高度,在空中轻轻地虚按了两下,自己先便当先坐了下去。
张文定这才重新坐下,却只坐半个屁股,将手中的茶放到了茶几上,双手扶膝,身子挺直,坐相非常端正。坐好之后,他直视着娄玉青道:“娄厅长,来得冒昧,打扰您工作了。”
“不要拘束,了解基层财政状况、甄别各县市的实际困难和需求,也是我的工作。”娄玉青轻轻一笑,双手交叠在一起,显得很和和蔼可亲的样子道。
娄玉青说的是了解基层财政状况,而不是说工作情况,紧接着又说甄别和县市的困难和需求,张文定就有点头晕,觉得他这个话似乎有点责怪自己把酒话当真、顺着杆子往上爬,跑过来要钱使他为难了的意思,可又觉得不太像,个中意味,真的不是那么容易领会透的。
这种时候,他就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了和木槿花说话的轻松来。
木书记对他,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就算没明示,但意思和心思都会表达得相当清楚,基本上不会像娄玉青这么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
好在张文定能够确定,以娄玉青刚才的态度来看,今天应该不会为难他。
这还只是刚接触,并没有谈及实质性的东西呢,就这样让人难以琢磨了,看来跟省里的领导打交道,自己的经验还是太欠缺了。
张文定想到这些,心里更加觉得不能马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并没有因为娄玉青所说的不要拘束而立刻放松,依旧端正地坐着,嘴里道:“谢谢娄厅长。全省百来个县市,娄厅长能够在百忙之中了解安青的困难、关注安青的发展、倾听安青人民的心声,这是整个安青的荣幸与幸运,我代表安青广大干部群众感谢您。”
对张文定这恭敬的态度,娄玉青还是很满意的,回想起在随江紫霞会所时的不愉快,娄副厅长有种极不真实的错觉。
眼前这个张文定,和那天晚上的张文定,怎么就差别那么大呢?
那天晚上的嚣张和现在的谦和,这反差、这对比,怎么就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呢?
娄玉青能够走到现在的位置,也是见多了人前人后两张脸的人,可总觉得张文定跟那些人还是有些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其实这也是他的一种错觉,如果张文定和常务副省长武贤齐扯不上关系,那么他肯定不会觉得张文定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了。
不过怎么说呢,奉承话人人都爱听,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
娄玉青是听过不少人的奉承话的,但大多数都是谄媚着说的,像张文定这么一本正经,还说得这么严肃的,倒是少见。
他没觉得张文定是装,倒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紧张——虽说跟武省长扯得上关系,可到底也就是个草根出身嘛。
当然了,娄玉青也不会被张文定这一通恭敬的套话给弄得飘飘然,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慢条斯理道:“安青撤县建市,各方面的工作都面临着新的挑战与机遇,省领导很重视呀......民政工作,是你负责的么?”
张文定点点头道:“嗯,我在安青就负责民政、计生、农林水等方面的工作......基层工作很充实,也有许多困难,这次到白漳来,就是向领导们求助来了......”
说到这儿,张文定就顺势谈起了他分管工作中的困难,听起来是哪个地方都缺钱,他还拿出了文字性的东西。只不过这种文字性的东西,娄玉青是不会看的,他需要做的,只是发话签字,看这种东西的人,那是下面的具体处室。
娄玉青在具体工作上的表现,又让张文定感受了一次意外。
娄副厅长先前和张文定说话很含糊,可做事情却相当爽快,当着张文定的面就把相应处室的负责人叫了过来,在负责人说现在款子有困难之后,副厅长大人很严肃地说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安青人民的燃眉之急。
副厅长下了死命令,下面人自然不再讲困难了,马上表示一定坚决执行领导的指示。
最后落实的,还真就是五百万。
张文定为表谢意,约娄厅长晚上吃饭,娄厅长表示晚上有约了,中午他请文定同志吃饭,到省里来了,就不能让下面的同志破费。
中午饭还没开吃,张文定就接到苗玉珊的电话,说是昨天晚上那个雨虹区公安局副局长董建设想见他一面。
张文定正奇怪着董建设想干什么的时候,苗玉珊又说了个情况,董建设今天上午被雨虹区委领导叫去谈话了,而市局领导也在他被叫到区委去的时候突然跑到雨虹区分局检查工作,对他分管的工作提出了批评,据说幸好他不在场,若是他在场,恐怕市局领导都会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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