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寒霜 第二十章 柳城喜事

    大梁开平二十年六月初五。

    夜幕初临，缺月方悬。

    柳城内一片灯火通明，街头巷尾更是人潮涌动，气氛很是热闹。

    柳城城主出嫁女儿，这对城里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再说这十几年的任期內，城主柳晖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形象早已在这些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无可代替，至于那些个丰功伟绩在柳城功过碑上也有记载。纵然他们知道今晚沒可能会有自已的席位，却也都不约而同的朝城主府行去，全当凑凑热闹，也是沾些喜气。这不，不多时便把城主府前围的是水泄不通，让柳府的下人们又是好一阵忙活，才将道路疏通开来。

    一阵鞭炮声过后。

    “迎亲的来了！”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句，众人连忙向前看去，只见前方拐角处走出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跨下一匹壮硕乌黑骏马，身着大红喜袍，袍前用金丝绣着只吊睛猛虎，再看那人模样，生得是眉目清奇，面容阴柔，尤其是一对眼睛如波面磷光，闪动间亦正亦邪。此人正是柳城判官府府主罗烈之子罗晋。在其身旁，一位身着白色华服的长须老者正为其牵着缰绳。两人身后则是一顶被八人抬着的大红喜轿，轿子前后并着两排身着喜装的家仆，他们手中各举着块大红喜牌，上写“迎嫁”二字。

    “不愧是判官府，果然大手笔！”

    “八抬大轿！想这城内就只有罗府有这等魄力了！”

    “就是在前朝都没有听过哪个大户人家迎嫁用的是八抬大轿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也不瞧瞧罗家娶的是谁？听闻柳城主在皇上面前也是颇得信任，这柳城主的千金，怎么也得有这个规格吧！”

    “那倒不假，兄台所言极是！”

    看到罗府用八抬大轿来迎娶柳云燕，柳城百姓不由议论纷纷。

    却说那边，长须老者指挥着喜轿调转好方向，稳稳地停放在柳府门前。那些先前举着“迎嫁”喜牌的罗府家仆则举着喜牌有序的在喜轿前后站好。

    老者上前一步，对门前站着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笑道：“劳烦通报一声，我家公子已来，请小姐出闺吧！”说罢，老者手中多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放入那人手中。

    那人眉开眼笑的收下布袋，扯着嗓子喊道：“迎者是客！”

    不久，　院内传来一女子笑声：“客者相迎！”

    众人闻声向院内看去。

    “快看！新娘子出来了！”人群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句。

    众人忙往柳府内看去，却见一个头披红盖，婀娜多姿的女子进入了众人视线。只见她一身喜庆红服，胸前绣只金丝巧燕，此刻正款款步出柳府厅堂。在她身旁却有一个面容稍长但依旧不失风韵的貌美妇人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向府外走来。

    也许是听到了柳府外的喧哗声，新娘还披着红盖巾的头不由低了低，这在外人眼里却是极其柔弱的娇羞模样。

    “看啊！新娘子害羞了！

    “对！是在害羞，呵呵！”

    “要是我家娘子也这般娇羞就好了！”

    “哈哈哈哈！”

    一时间，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人们也争先恐后的向前探去，有的甚至倒着身子，想要提前一睹芳容。

    新郎官罗晋早已下马在柳府外等候，看着步出柳府大门的新娘，他迎了上去。

    “晋少爷，我们云燕从此可就托附给你了，你可要好生待她，切莫辜负了她！”那搀扶着新娘的貌美妇人见了迎上来的罗晋叮嘱道。

    “伯母请放心，罗晋自当好生疼爱云燕，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罗晋嘴角轻笑，彬彬有礼道。

    “如此最好！云燕就交付于你了！”妇人说罢，牵过新娘仍相互挽着的手，递与罗晋。

    罗晋接过递来的柔荑，道了声谢，携着新娘向喜轿步去。

    谁都沒有注意的是，新娘的手在与罗晋的手相触后如触电般往回缩去，而罗晋面露一丝诡笑，紧了紧牵着新娘的手。

    “起轿一一一”柳府门前，那个华服打扮的长须老者见新娘入轿，罗晋上马，随即喊出一声雄浑的号子，他身旁的大红喜轿便被前后各四个轿夫抬起，但沒有移动。

    又随着一阵响亮的锁呐及敲锣打鼓声奏起后，喜轿这才缓缓而动向判官府行去。

    通道两旁的百姓见轿子动了，都是喜笑颜开的紧跟其后，喜庆之气好似过节一般。

    却说轿內坐着的新娘，此时心中却是另一番模样。只见红盖头下的她秀眉紧蹙，明眸间隐隐有泪光闪动，而那柔弱无骨的双手正紧攒裙身，似乎与它有着深仇大恨。

    柳云燕现在是彻底感受到那种纵有万种无奈，更与何人说的心情了。父亲柳晖居然完全不理会她的感受，要将她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虽说那人是判官府主的儿子，貌似门当户对，但她心里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她还记得，刚从父亲口中得知此事时，自己惊得连递向他的茶杯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虽然之后自己百般拒绝，可是父亲的坚决也是她前所未见的，就因为自己的一再拒绝，父亲生平第一次打了她，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无所适从，寝食难安。

    “要是娘还在，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出于对柳晖的怨，柳云燕心里已不愿在以父亲称呼柳晖了。可是木已成舟，如今一切都朝着不愿的方向发展着。

    “现在只能看素芸了，希望她能尽快将消息告诉爷爷。”柳云燕心中一紧，不由紧了紧还抓着裙身的手。

    且说那些柳城百姓跟着喜轿向判官府行去。人群中有两个人虽也跟在后面，但与其他人脸上的喜悦相比，他们则是面无表情。

    这两人正是吕问生与易山。按理说就算是普通人碰上这大喜的日子，也会情不自禁的高兴才是。但吕问生的心里却不是如此，他有些紧张，一丝不同于以往的紧张，他觉得就算自己在面对狼群时都沒这么紧张过，不过他还是强装镇静的走在人群中。身旁的易山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冷酷依旧是亘古不变的，看来这十年的磨励让他的心智有了很大的改变，当年那份冲动似已消失殆尽，至少表面如此。

    拥挤的人群依然缓慢的向前推进着。突然，吕问生脚下稍一提力，向前挤去，他心中似已做出决定，不一会儿，便与易山拉开了两三人的距离。

    “哎哟！哪个混蛋在后面推我。”

    “哎哟！谁踩着我脚了！”

    “喂，后面的挤什么挤啊！又不是你娶媳妇儿，挤个什么劲儿？”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喂喂喂！挤什么挤？再挤老子不客气了！”

    人群中忽地传出一阵笑骂声，不过骂归骂，他们却根本沒看清是何人在背后椎搡，一时倒以为自己眼花或见鬼了，而那原本还算有序的人群，此时逐渐混乱起来。

    易山闻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当下一惊，扭头看去，身旁的吕问生果然已不见踪影，忙向前看去。

    只见前面的人群已开始慢慢聚拢，不过以他的眼力，依稀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快的向前穿梭，从背影看不是吕问生，又是谁人？

    不及再想，趁着还没完全合拢的左右人流，易山轻身急追上去。

    “喂，怎么还挤？”

    “哎哟！又是哪个混蛋踩我？”

    在他身过之处又是一阵骂声响起。

    近了，吕问生已看到前面的大红喜轿。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也看见了前面的罗府和府外那些昂首挺立的府卫。

    “沒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可是这个罗晋和新娘子在一起的绝佳机会了，”吕问生虽有些不甘，身子还是停下了，他心中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

    正在此时，一只手蓦地从背后伸向他。

    觉察到身后的异样，吕问生猛地回转过身，待看清来人后，单手轻按住了那只手。

    “怎么是你？”吕问生疑惑道。

    “当然是我！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易山说话间向身旁一条小巷内走去。

    吕问生见此，也不再多问，向四周望了望，紧跟了上去。

    两人从对话到离开，虽然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却早已被骑在马上的罗晋注意到。

    “终于来了！”罗晋回过身，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

    “有话快说！”吕问生见易山站定，不耐烦的说道。

    “你刚才想动手？”易山转身看着他，皱眉问道。

    “这与你无关！我们事先已说好，这次是我独自行动。”吕问生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说道。

    “我们是说好了，可你刚才的举动，实在太冒险了！”易山冷声道。

    “哦？冒险？”吕问生仰头轻笑着，“那我倒想听听，身为一个杀手，哪一次的行动又是不冒险的呢？”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拿着这个！”易山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直接塞给了吕问生，后者则下意识的接下了。

    “喜帖？你从哪弄到的？”吕问生看着手中的东西一愣，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有了这个，我们成功的几率会更大！”易山平静道。

    吕问生好奇地看着这张请帖，连易山话里的“我们”都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