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载江湖 第31章 明心

    时至正午，衡阳城到武当的幽静山林小径上，叶洛和方若曦各自驾着一匹马，慢悠悠的朝前走着，不时抬头看看天空明媚的阳光，午后的暖意夹杂着淡淡的清凉，微风轻拂面颊，让人心神一片安宁，耳畔听着林间枝叶的沙沙作响，惬意自然。

    赶路途中，方若曦秀眉轻蹙，一股好奇渐渐涌上心头。

    “叶洛，你说我爹为什么突然叫咱们回武当？衡阳城的武馆刚刚落成，一切都才起步，这档口正是忙的时候，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特意传讯给你。”

    闻言，叶洛笑容浮现，转头朝她微微一笑，低吟道：“师尊他既然亲自传召，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这个做弟子的肯定是义不容辞。至于说武馆那边，左右也不用我做什么，正好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回武当去给他老人家请安，闲来无事还能在武当休闲几天，何乐而不为？”

    “话是如此…”听着叶洛的解释，方若曦点头称是，心里却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只是反复思索过后无法找到忐忑的根源，只得摇头驱散那股烦闷。

    从衡阳到武当路程约莫百里，不近却也不算远，一个时辰后，两人顺利抵达武当山脚下。

    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界碑，前方是蜿蜒曲折的山道，叶洛轻轻一夹马肚子，慢悠悠的上了路，方若曦紧随其后。

    不多时，绵延山路行至尽头，武当那高耸巍峨的大门赫然入目，两行熟悉的迥劲大字跃然两侧，叶洛再次见到了山门入口处的那块漆黑石碑。

    “心存武当山，山峰在眼前。不入玄岳门，难学武当拳。太乙神剑门，玄妙在字中。写字即成拳，行笔是练功。悟到自然得，无须学套路。”

    依旧是那熟悉的揭语，但阔别多日再次看到，叶洛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丝感悟。

    “这难道…是太玄无极功的总纲？”

    叶洛第一次上武当，机缘巧合加上刻意而为，得以拜入掌门方暮云名下，随后得方暮云传授武当始祖张三丰的自创功法‘太玄无极功’，可谓获益匪浅。

    武道修炼是以奇经八脉的贯通衡量修为高低，通常情况下，八脉的修炼次序不能颠倒混乱，否则轻则损伤经脉根基，重则练功走火入魔以致身亡。

    进武当以前，叶洛虽说也修炼有少林入门功法‘吐纳心法’，但吐纳心法毕竟不高深，加上叶洛并未深入修习，导致他的修为只有区区一重天，勉强算是踏入武道。

    得到太玄无极功后，叶洛先是将体内的真气打散到身体各处，然后依照太玄功的运功法门重新修炼，这才彻底稳固了修为。

    不得不说，太玄无极功作为始祖张三丰倾其毕生心血所创的绝世神功，晦涩难懂不说，修炼难度更是远超普通功法。叶洛自诩天赋不算低劣，却也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修为重新稳固。但从那之后，修为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瓶颈似的，至此再无寸进。

    武道前期修行讲究的是积累，正所谓水到而自然渠成，基本上三重天以前都不需要太多领悟和心境，便能通过勤学苦练令修为精深。

    但太玄功完全不同，这部功法共有九重境界，除了必要的真气积累和经脉锤炼外，每一重都需要一定的感悟，否则就不能有所进境。

    太玄功第一重，名为‘炼心’，这一境界要求修炼者确定自身修炼方向。是以雄浑的武道真气为本源，还是以强健的体魄为不动之根，亦或是抛却一切外物，单凭自我意志追寻武学大道。

    明明还只是入门，竟然就涉及到了其他功法高深层次后才会考虑的问题，由此可见太玄功着实不凡，不愧是武当数百年来都无人能练就的至高功法。

    叶洛第一次来到武当，看过石碑上那句‘悟到自然得，无须学套路’的揭语，随后得到太玄功，结合自身领悟和这些年的江湖阅历，最终确定自己的修行之路，绝不仰仗高深修为，更不锤炼无敌体魄，而是追寻武道本源，确定武当‘四两拨千斤’的核心宗旨。

    也许是多年修炼的吐纳心法早已将他的武学根基巩固，又可能是和太玄功的确有缘，当叶洛将转换过来的真气在阳维脉中重走一圈后，第一境界便彻底稳固。

    修炼有成，叶洛大喜过望，顺势继续修炼，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修为真气以惊人的速度积累，一鼓作气冲破阴维脉。

    而就在叶洛以为能借此一举踏上太玄功第二重境界的时候，却在‘明心’之境前戛然而止。

    明心之境，太玄功第二境界，这一境界需要修炼者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修炼是为了什么。说起来简单，但江湖上有太多的武者究其一生都难以明了，叶洛自然也不能例外。

    这一瓶颈困住了叶洛，让他的心变得焦躁的同时，下意识的也开始对太玄功产生了怀疑。

    “明心，明心…我早年修炼是为了不让叶家丢脸，不让父母失望，但家破人亡之后，我的目的就只剩了一个：报仇！”

    静默山门前，叶洛低头沉思，一幕幕过往从眼前一一浮现，那其中有血，有泪，有苦，有甜。

    “武道修炼需要绝佳的天赋，虽说勤能补拙，但拙终究是拙，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天生的缺陷。我并非是对武道失去信心，而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原本因为衡阳城诸多事情牵绊而不能宁心修炼的叶洛，此时回到武当山，看着恢弘大气的山门，环顾空旷寂寥的天地，内心久违的恢复了平静。

    一如孩提当年，懵懂无知却羡慕仗剑江湖的潇洒。

    “武道能让我报仇吗？答案是肯定的，却也是否定的。我不确定自己的武功明天是否能有进展，也不确定今天的努力是否就有意义，所以我迷茫了，或者说害怕了。呵呵…”

    叶洛痴痴的笑出了声，方若曦看到这一幕不禁担忧起来，正要上前呼喊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方若曦回头一看，方暮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微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方若曦若有所思，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避免影响到叶洛，方暮云此时也摆手示意武当弟子不要靠近，就这么背负双手静静的看着叶洛。

    外界发生的一切叶洛丝毫不知，此时他早已沉浸在了一处神秘莫测的空间。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有的仅仅是他自己，他能感觉到的自己。

    “是了，我怀疑的不是太玄功，而是我自己，因为我害怕潜心苦修不能为父母报仇，所以我变得急躁，变得急功近利。”

    “武功本就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武道在心，修炼由心，是我太过鲁莽了。呵呵呵…”

    叶洛闭着眼睛又笑了起来，这一幕看的方若曦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毛，总感觉叶洛这幅样子诡异的有些吓人。

    “算计武当，算计张家，算计官府，算计刘闯…我的所作所为说白了都是对自己的否定而衍生出的扭曲产物，如果我真的有信心，就不会去做这些，但我太害怕了，也太着急了。害怕自己不能报仇，着急不能尽早报仇。其实我想错了，早点晚点，该来的总会来，急不得，也急不来。”

    “明心…明心…明悟己心，不管是对是错，无论是快是慢、是远是近，只要是自己的心，那就是真的。”

    叶洛缓缓睁开了眼睛，明明现在还只是白昼，那双眼睛却焕发出一抹令人心悸的深邃漆黑，好似星空般无垠，远比无尽苍穹更为高远。

    陡然间，左手轻轻一颤，心头一股莫名的感觉上涌，叶洛笑容一滞，低头看了看左手，不禁哑然失笑。

    “呦~差点忘了还有你陪着我呢，呵…呵呵…明心？明心！我的心意，就是习武报仇，穷极一生，也必将手刃仇人，以敬父母在天之灵，不论年月，不管时间，只要活着，此心必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