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至城楼上,夏军攻势正猛,淳于琼正亲自指挥御敌。滚石、檑木、金汤、箭矢,一齐迎接挂着云梯,攀爬而上的乞活军士。乞活军勇则勇矣,亦不畏死,然攻城之事,着实混乱,城下竟有拥挤之象。
淳于琼还是有点料的,表现地颇为冷静,指挥调度没有多少慌乱,守军士卒在其支配下军心渐定下来,抵挡夏军进攻。
“将军!”韩莒子一脸血污,沉着一张脸,上前拜见。
“哦!汝进城了?”淳于琼瞥了韩莒子一眼:“刚才你做得很好,虽然未全部拆除。夏军攻城正急,你与本将巡视城头,将士但有懈怠者,杀无赦!”
“诺!”韩莒子淡淡应一声。淳于琼,还是这般颐指气使,在他看来,将士为之死战,好似是义务一般。
乞活军蚁聚攻城,打得很凶,但袁军在淳于琼的高压指挥下抵抗也很坚决,居高临下,給攻城士卒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然鲜血与死亡并未令其却步,似是刺激到了他们,在素利与秃瑰来的指挥下继续进攻,攀梯而上。
整整死伤了三百余人,终于有人等上了城楼。素利在下眼睛一亮,大喜,立刻催促着人冲上支援。然命令还未下达,就眼见着那士卒被一刀枭了脑袋,尸身直直地落下。
“可恶!”素利大怒道:“继续进攻!”
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秃瑰来统率的另外一支乞活军,在东边,进展也不大,陷入了苦战。
城上,守军抵抗地也不轻松,乞活军攻势如潮,连绵不绝,尤其是毫不恤命地进攻,吓到了不少人。底下又有刘渊派骑军轮番放箭压制,几番打击下,守卫死伤也不小。
“这群夏国狄人,当真不要命了,如此不惜命地进攻!”城头上,淳于琼面色凝重,今日夏军之进攻,比起前些时日,强度何止高了一个等级。
在乞活军不要命的进攻下,守军的伤亡慢慢大了起来,慢慢地攀上城头的敌军士卒多了起来,虽然都被斩杀。便观周边,士气已然有衰颓的迹象。
淳于琼拿起长枪,亲自刺死一名刚刚越过女墙,看起来十分凶悍的敌卒,大声道:“給本将挡住,敢有怯战后撤者,杀!”
迫于压力,淳于琼将他的亲兵部曲分为两支,一支加入守军厮杀,一支为督战卫兵,监视士卒作战。
在后方,刘渊背着阳光观察着战局,注视着乞活军士矫捷地沿梯而上。攻势虽猛,着实混乱,没什么配合,有许多无谓伤亡。鏖战至此,气势却为跌落。
“如此悍军,若是乞活军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就好了!”刘渊不禁感叹道。
不过也就只能感慨一番,这支军队,言语不通,到如今也只能进行些简单的命令。对乞活军的使用,还有待开发啊,刘渊心中暗思。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在晋阳北城门下倒下的乞活军士已有近千人了,伤者更是难计其数。进攻陷入停滞期,负责前线指挥的素利与秃瑰来有些稳不住了。
“跟我来!”秃瑰来吐一口唾沫,直接提刀亲自登城而上。在这种比拼意志的时候,统率的血勇极能提升士气。
作为原羯族最年轻最凶悍的酋帅,秃瑰来为刘渊看重,此时刘渊就在身后观战,他自然要用命,为自己博出一个前程来。要知道,到如今他也只是一个小小子爵。刘渊早已放话,若要爵位食邑,尽在汉境。
几步爬上,躲过一块滚石,靠近城头,秃瑰来注意力高度集中。一个袁军守卒探出长戈,欲刺杀他,被秃瑰来一把抓住,一扯,刀一挥,将其枭首,任由鲜血泼面,一跃而上。
素利这边见状,则接过所有士卒的指挥权,加紧进攻,他不在于武勇厮杀,理智地于后指挥。
秃瑰来登上城池后,立刻成为了进攻方的一个支点,守军再无法轻易将夏军赶下城去。
淳于琼已经急了眼了,他于北城囤积了一千五百余士卒,在乞活军的猛烈冲击下,到此时已经有不支的现象。
声音有些沙哑,淳于琼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从其东门调兵来援。都給本将杀敌,抵挡住夏军这一波攻势,城池就守住了!”
袁军在城上兵力是占优势了,而城下的夏军骑军此时也停止了放箭压制,随着守军缓过劲儿来,尤其是东门援军到来。秃瑰来等人又慢慢地被朝后压缩,一波未将守军击散,城下的士卒也难以大规模地冲上来,防线渐渐被守军夺回。
见着身边的士卒不断被袁军剿杀,秃瑰来心知事不可为,无奈率先,从女墙跨过,沿梯撤下。不是所有人都有他矫健的身手,登城者有近三百,有八成多的人都亡于城上。
终于击退了,神经一直绷紧的淳于琼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尤不敢放松,这支夏军的疯狂令他心惊。
“淳于将军!”这时,身后传来了令狐邵的声音,转头一看,见其带领着数百青壮等上城头。
“多谢孔叔!”一下子淳于琼就明白了,立刻将青壮安排下去,填补守卫空缺,等待敌军下一波攻势。
在城外,刘渊不禁面露失望之色,秃瑰来与乞活军士被赶下城来后,就知道,今日的进攻,到此为止了。再攻下去,徒劳无益,乞活军就算当做“炮灰”用,那也不是这样用的,更何况,刘渊此时见其力,也不想将之纯当消耗品使用了。
“收兵!”刘渊冷声下令。
一阵冗长的号角声后,素利与秃瑰来无奈退兵。一番近战厮杀,秃瑰来身上添加了不少伤痕,流了不少血。他是想继续进攻的,又不敢违抗刘渊的命令,撤离之际,接过身边一卒手中的弓箭,便朝城上射去。
见着夏军真退兵了,城上的守兵都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淳于琼也一样,但击退了夏军,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夏军之发力,今日抵抗如此艰难,夏军还有那么多兵力未动用。若是对方再来这么一遭,能不能守到袁绍来援,他心中没底了。
“将军小心!”淳于琼刚回神,便感甚么东西朝他快速袭来,下意识一躲,从左肩涌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中箭了,周边士卒顿时一慌,围了过来。淳于琼果断将箭杆折断,脸皮抽动几下,忍着疼痛道:“无妨,被流矢咬了一口,不用惊慌!”
淳于琼毕竟是守军主将,他要是出事了,晋阳就真守不住了。见其“无恙”,周边的将士明显安稳下来了。
韩莒子在旁见淳于琼中箭,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韩莒子!”被淳于琼叫住:“你带人继续守卫城楼,盯着敌军动向!”
压下小心思,韩莒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应道:“遵令!”
下城以后,淳于琼再也绷不住了,压抑着叫一声:“痛煞我也!”随即在亲兵的护卫下回府,寻医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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