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密卷 466，疼痛

    程阳将长袍解开，身子飞扬在半空中。月白色的长袍被风吹舞鼓荡着，猎猎作响。尽管他距离那冷雾并不算远，可是在他和冷雾之间横亘着数以百计乃至千记的黑甲骷髅，他们手里挥舞着锯齿刀，不断的向程阳涌来。

    “程阳！”风中传来一声呼喊，程阳寻隙望去，任花儿正在据他不远的地方向他招手，“不要去！”原来他也是看穿了程阳的用意。

    程阳淡淡一笑，向任花儿招手，而后便猛然间向那团冷雾激射而去。当中阻碍自不必说，但程阳总算是距离那冷雾越来越近了，忽然间一声怒吼在他身后近处传来，他转身一看，雷居然一言不发的跟了上来。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雷冷冷道，“你太固执了。”

    “呵呵，好兄弟，难道你不也是这样吗？”程阳笑了。

    “哼！”雷哼了一声，不顾下方有诸多黑甲骷髅，身子往下一沉，紧追几步，将程阳驮在自己背上，而后便是踩着数名黑甲骷髅的刀锋向前冲去。

    距离冷雾越来越近，程阳却是发现冷雾已经渐渐融合到自己身边的空气里，越近就越难分辨，好在它一直像是下蛋的母鸡一样，不断的往外输送着黑甲骷髅。

    不需程阳的嘱咐，雷便朝着那中央位置冲去，那里正是黑甲骷髅出现的地点，他们就像是飞出蜂巢的蜜蜂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向外涌出。虽然这些骷髅都看到了雷和程阳，但是由于他们数量太多，他们的锯齿刀也是在扫动挥舞的时候互相影响了彼此，这倒是给雷可乘之机。

    “程阳，你要坐稳了！”雷一声低吼，身子往下一坠，躲开了一群黑甲骷髅的刀锋，而后从这些骷髅的底部空隙飞升起来，直冲进了冷雾当中。

    冷，这是程阳的第一感受，这种冷刺骨且凛冽，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程阳在进入这冷雾之前，已经将所有念力都激发出来，随时准备应付冷雾中的黑甲骷髅，可奇怪的是，在这浓雾中央时，他却没有看到半个黑甲骷髅，只有游荡的雾丝和难以抵御的寒冷。

    轰隆！

    一声奇异的巨响从他们头顶传来，程阳循声望去，在他们头顶，是一重重的冷雾，冷雾当中，一只巨大的手影正在渐渐变得清晰。

    “小心！”程阳一声大吼，雷机灵的向一侧闪开，几乎就在同时，一只巨大的手劈开重重雾气出现在他们身畔。

    这只手是如此的庞大，狂狮那么大的身躯，几乎都不如那只手的尾指一半那么长。这巨手中握着一些黑咕隆冬的东西，降落到一定高度后，便是将手撒开，那些黑咕隆冬的东西便纷纷从冷雾中往地面坠落。

    “原来那些黑甲骷髅居然是这样来的，可这只手究竟是谁的？”程阳惊骇万分的发现，那些黑咕隆冬的东西正是黑甲骷髅，面对那只巨大的手，程阳忽然间感到很是无力，也是了解为何左藤会死的那么惨了。

    “你还记得我父王给你的东西吗？”雷忽然间开口问道。

    “嗯？你也知道？”程阳一愣，当日与圣狂狮狮王分开的时候，它的确曾赠给程阳三片自己的鳞片，不过这件事程阳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呵呵，那是我要求父亲给你的。”雷笑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记住，待会若是发生什么难以掌控的事，你要用一片鳞甲。”

    “嗯。”程阳点头，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只巨大的手，那只手除了庞大之外，就是死一般的灰白。明明是来自坟墓的死人的手，可是这只死人的手却又那么好看，纤细的手指，漂亮的指甲，细腻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只手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女性。

    喀嚓！

    铠甲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的黑甲骷髅就在程阳眼前落下，他们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就落地纷纷向众人围拢过去。

    “看来这只手有古怪，可是我们该怎么做？”程阳皱眉，那只手每隔几分钟就会出现一次，每出现一次就会带来许多的新的黑甲骷髅，而这只手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即便看的人都眼花了，这个放下骷髅的动作它却是从不停歇。

    “程阳，我们往上冲吧，上面一定有古怪。”面对此情此景，雷居然也是热血沸腾起来，它兴奋的对程阳道，“我敢保证，这里面一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斩断它。”程阳望着那只手，断然道，“斩断它，然后顺藤摸瓜，不能让下面的人被这些黑甲骷髅持续的围攻，否则迟早会念力枯竭致死的。”

    “嗯，我看你的那把匕首可以做到。”雷点头。

    嗡！

    程阳没有多说什么，他驭起弑神，猛然间向那只手的五指削去。那手虽大，但却很脆弱，一把小小的匕首，居然就将其五指连根斩断。

    被斩断手指的巨大手掌看起来十分畸形，灰白色的断口处没有半点血丝。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倏的就缩了回去，在那同时，程阳和雷也是直冲上去，模糊中，程阳看到冷雾深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里高度并不算高，由于不明状况，雷的速度也算不上快，可是他们耳畔依旧是风声呼啸，那强风逼仄的程阳几乎都睁不开眼。

    “雷，看到云雾中的身影了吗？”程阳心神传音道。

    “看到了，很熟悉啊，可惜这里风大，腐臭味太重，我有点分辨不出他的气味，不过一定是你们那群人当中的一个。”雷肯定的说道。

    程阳没有想到，看似很小的一团冷雾，在真正身临其境时却是如此的广阔。一丝丝的白色云雾随风飘过，将那灰白色的断手映照的更加惨淡。程阳和雷就追随那断手而去，很快的就来到了一座奇异的平台上。

    这里看似是云雾，实际上却能够让人脚踏实地。雷落地之后，程阳也是从它背上下来，他诧异的发现，虽然脚边云雾缭绕，却一点都没有踩着棉花的感觉。

    不远处的云雾中传来打斗声，这声音激烈又迅疾，引的他不住的眺望，可那层层云雾似乎总也看不穿，他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

    “……还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程阳闻声却是眉头一皱：“这不是司南的声音吗？”

    程阳自幼记忆力就极佳，尤其是古大山对他刻意的引导，这使得他有了过耳、目不忘的本领。对于司南他从开始就非常好奇，因此对那人也就特别的留神，其衣着容貌，声音等更是记得清楚。

    “司南是第一梯队，几乎是整个进入秘境的人的领袖人物，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百思不得其解，程阳却是看到雷身上的背毛已经全部竖起，其眼睛也是眯缝着，身子微微拱起，喉咙里不住的发出低吼声，看样子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威胁正在靠近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肯死心吗？”一道清绝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除了冷了点，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程阳禁不住开始想象，能够发出这样好听声音的女人，她该长得多美呢？

    “吼……”雷终于是一声怒吼破喉而出，它整个身子站立起来，两只前脚在空中舞动几下，跃身挡在程阳前面。

    就在雷动作的同时，两条身影先后出现。这两条身影是一男一女，男子便是司南，而女人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云鬓少妇。这少妇模样绝美，身材凹凸有致，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裙。

    她容貌之美，让程阳在看了一眼之后竟然是一愣，心里暗道：“这是人间的女子么？”旋即他又摇头苦笑：“是了，这里本来就不是人间。”

    然而这女子虽然美，皮肤却呈现死灰色，这让程阳情不自禁就联想到了那只死灰色的巨大手掌。

    女子脸上神容决绝，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一座冰山，而跟在她身后的司南却是神情急切，他那独臂一直往前伸着，企图拉住那女子的衣襟，可那女子步伐奇异，速度极快，他始终都是差了一步。

    这两个人瞬间就来到程阳身旁，司南在看到他时不由得眉头皱起，停下脚步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司南前辈，我来是为了阻止黑甲骷髅继续出现，下面的兄弟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程阳彬彬有礼，但是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热络。

    眼前这一幕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司南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这个女子又是谁？程阳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甚至都在怀疑，司南是否是利用了大家而达成自己的私人目的，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可恶了，因为他曾亲眼看到有许多人惨死在这秘境中。

    “哦，再坚持一下，我正在解决问题。”司南淡淡的说道，从他的眼神中，程阳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是冤枉了别人。

    “正在解决问题……呵呵。”那女子听到这话便是冷笑一声，她的声音凄厉而充满怨恨，似乎与司南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她身子一转，轻盈如云朵一般就贴近了程阳，一双冰冷的手臂像是长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颈，司南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就变化了。

    “灵儿，不要这样！”司南面红耳赤，伸手去阻拦，可是那叫灵儿的女子却是抱着程阳一转身，让程阳背对司南，司南居然就把手缩了回来。

    “吼！”雷一声长啸，扑向那女子，但它庞大的身躯还未曾靠近，便是轰的一声被击落在地，竟连挣扎都不能，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继续发生。

    其实程阳此刻已经木了，是真的木。他这个时候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冰冷，在他身边的仿佛是一具尸体，可是这具尸体浑身却散发幽香。他想要挣脱，但是身体却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机。他能够听的见司南和灵儿的对话，却无法参与其中，在外人看来，他的眼珠已经定格不会转动。

    “司南，直至今日，你还是这样么？”灵儿见到司南那模样，不由得凄冷一笑，“当日如不是你，我儿又怎会惨死？如不是你，我曲灵儿又怎么会落得这个凄惨下场？司南，你今日竟敢来找寻断臂，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肉一点点绞碎吞下去么？”

    司南面容痛苦，他居然是冲着曲灵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道：“天儿的死，我心中自责，我这一条断臂也正是因此而来，今日我来，不止是为了断臂，更是为了救赎，为了救你脱离苦海。灵儿，过了这么久，你也该放下了。”

    程阳虽然无法动弹，却把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听在耳里，心中不由得暗暗诧异：“这两个人看起来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实力都是高深，他们究竟是谁？”

    “当年如果不是天帝出手，只怕我也早已灰飞烟灭，天地令我镇守此处，只要我神魂还在，就不会再离开这里。”曲灵儿决绝道，“司南，你今日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带着这群人到这里来。念力之泉虽然是个小型秘境，却是天帝最为看重的地方，既来了，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说到最后，程阳忽然感觉到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上，他猜测那是曲灵儿的泪水。

    “泪，你还有泪……”司南欣喜若狂，他扑上前来，伸手把住曲灵儿灰白色的冰冷手臂，曲灵儿振臂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体内深处涌出，传递到手臂上，那灰白色的手臂便如同电蛇一样开始闪烁光芒。

    程阳被她箍住，电流窜过后，他便感觉咽喉一阵麻木，瞬间眼前一晕，失去了知觉，而当他再次醒来后，司南已经是半跪在远处，头发散乱，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

    “嘶！好痛。”程阳感到后脑勺一阵刺痛，他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可以自如活动，而雷也是正躺在他身旁不远处，可惜除了眼珠子，它哪里都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