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耳房回到后罩房,她一直在想自己要怎么才不能去姑太太那里,装病,不成,装病就得耽误功夫,耽误了就得扣工钱,况且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可若要陷害别人,那更不成,绣坊的人都是来讨生活的,彼此倾轧,就是开了坏头。
那么,就只有提高自己的针线功夫,她现在的本领虽然还不错,但和陈娘子差的远,真的要成陈娘子这样,就得多看花谱,多思多做。
只要有真本领的,便是石头缝里都能钻出花来。
她们这样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也没有容貌的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本事,只要真有才干,即便她去了姑太太那里,大夫人要为她女儿做大婚的绣品,也会把她要回来。
这般想,她心情也轻松不少。
锦娘还想她要不要告诉其余人,但又摇摇头,以如今她的能为,顶多是自保而已,这样告诉别人也是出卖了嫣红。
刚进门,就见秦霜儿被人簇拥着,锦娘一问,才知道是二夫人请她去绣一幅三娘教子的图,江善姐还道:“二夫人真大方,一出手就是五百个钱。”
五百个钱,那都能抵半个月的月钱了。
锦娘心想这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消息比你快,法子也比你更快,看秦霜儿的退路就想好了,要知道二夫人中年有孕,素来风流的二老爷听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她帮二房做事,大夫人也不好让她过去。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本事,锦娘上前也恭喜道:“正好我借花献佛,把刚得的金橙送你,祝你日后心想事成。”
秦霜儿含笑:“多谢多谢,我也是恰逢其时,你的手艺也好呢,若是二夫人问起,我必定也会提你的。”
“哎哟,那我可先谢你了。”锦娘当然知晓她不可能在二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好话。自古同行便是冤家,就像锦娘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推荐她。
秦霜儿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和锦娘这等除了量尺送衣服就不出门的性子不同,她的油灯用的最快,因为白日她都会去结识别人,且口风很紧,晚上赶做工,这次就是她结识的人告诉她的消息。
上次她知晓方巧莲拜了干娘之后,她也拜了一位干娘,和别人不同,她手里有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娘给了十贯,她自个儿来周家一两个月,手里也有二两一吊钱。因此便拿了一吊钱拜了位干娘,去二夫人那里的法子就是这干娘想的,她把偷偷藏的尺头都送了去。
但其中关窍,她不会对任何人说。
比起秦霜儿和锦娘这样有自己想法的人,方巧莲在隔日就高热起来,说是着了风寒,锦娘心知肚明,但也还是照看她,还去隔壁茶房让人准备了一壶热茶给她。
“我上次听兰雪说她们风寒,多半就是喝姜茶,喝完发发汗就好了,特地使了几个钱,弄了热茶来,你有空就喝吧。”
为了不去姑太太那里,看来大家都很拼,但是古代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可能要人命的,她们这些丫头又不好劳师动众的请大夫,常常在内宅都很难出去的,甚至真的病了,还有可能挪出去养病。
方巧莲喝了一杯热茶,只觉得身体暖和多了,她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嘴嗫嚅了几下,没有做声。
只是在锦娘转身的时候,她说了声“多谢你。”
比起其余三人都想好法子了,江善姐却是在出了正月才知晓的,这便来自她认的一位同乡那里听到的,那位同乡在三房做小厮,偷偷告诉她的。
她当然清楚姑太太人不怎么好了,府里下人们都说她待下人很严苛,也很刻薄,若是自己过去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境遇。
回到针线房,陈娘子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善姐,你又去哪儿晃了?你看人家锦娘看我忙不过来,还主动帮我做了两样抹额给大夫人了。府上的存二爷就要小定了,我这里帮少爷衣裳鞋袜都做不过来,巧莲身体才刚好,也帮着做活,你倒好”
秦霜儿如今帮着二房赶工,对这些充耳不闻。
江善姐看了余下的人一眼,这锦娘手艺好人又勤快,姑太太指不定就要她了,自己倒也没什么担心的。
蒋氏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以前在闺阁的时候,有老太太宠着,一个小姑子还闹着要在家里管家。如今婆家败落了,回到娘家还想抢我的东西。”
若是姑太太开口,她肯定不给,可老太太开口,蒋氏就拒绝不了了。
嫣红虽然和锦娘关系也算不错,但她也不能直愣愣的帮着说话:“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之前您没送人去,是希望她识趣,可她今日旧事重提。夫人还须早做打算啊!”
蒋氏想她这小姑子这次学聪明了,再生气,只在老太太那里哭诉,让老太太帮她说话,如此自己反驳不了。若是之前闹一场她也并不怕,可现在儿子再说亲的紧要之处,对方是大理寺卿之女,这样的重要关头,家里不好的事情是一点儿风声也不能传出去的。
要不然弟妹吴氏为何主动帮姑太太祝寿,就是想让她高兴些,这段日子别怨气重重,然而她还真的当大家退让了,怕了她了。
“你看拨哪个丫头去呢?”
嫣红知晓这也是大夫人对她的考验,她要好些回话,故而就先道:“要奴婢说,她们各有所长,将来咱们家里的大小姐出嫁,要做的东西那般多,就她们几个还不够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人都是蒋氏自己花钱买的,自然都不愿意送。
嫣红又道:“那秦霜儿已经在帮二夫人做东西了,咱们不好把人要过来,她便算了吧。”
蒋氏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还有锦娘,她针线活做的又快又好,从不懈怠,她还是给咱们大小姐留着吧。”
“有道理,她用漳绒给我做的抹额倒是挺好看的,我知晓她,那还有两个如何?”
嫣红想了想:“还有两个,有个感染了风寒。只留一个善姐,她本来是绣山水的,举凡男子们穿的衣裳上绣的水榭楼台山水她都能绣。”
她反正把利弊都说了,蒋氏略加思索就道:“那就把那个善姐送去吧。咱们不能把染了风寒的送去,否则那姑太太还以为我恶心她,又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出来。”
消息很快就由嫣红传达到针线房,她对陈娘子道:“姑太太日后就住咱们府上了,老太太说她们衣裳都没置办齐全,让拨个针线的丫头过去,大夫人说让善姐过去,说她仔细脾气也好。”
虽说陈娘子方才说了善姐,但现在让善姐去姑太太那里,也替她捏一把汗,毕竟姑太太手头紧,人刻薄,谁都不愿意伺候这样的主子。
但奴随主便,陈娘子过来针线房,见大家正在忙碌,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咬紧牙关,下了狠心把善姐喊了出去,不一会儿,善姐神情沮丧,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锦娘抬头望了一眼,心里也很难受,总有些物伤其类唇亡齿寒之感。
善姐的被褥铺盖也有两个粗使婆子帮忙一起送去姑太太那儿了,锦娘她们一人送了一条汗巾子给她,都安慰她迟早会回来的。
“你们都替我在陈娘子面前美言几句啊。”江善姐恳求道。
锦娘道:“你放心,肯定会的。”
殊不知,江善姐过来姑太太这里请安的时候,难得姑太太赏了她一碟吃的,还和颜悦色的。在一旁的梅盼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娘那口气分明就是要针线活儿最好的过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锦娘,却是另外一个,娘竟然没生气。
这姑太太周氏就把女儿拉进去,苦口婆心道:“咱们这周府,人人都生了一双势利眼,我若是个软弱可欺的,她们必定不会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早知道你大舅母肯定是不舍得给个丫头你的,若我直接要,她反而嫌弃我烦,所以我借你外祖母开口,假意要最好的,她搪塞一个不好的给我,反而怕我怪罪。我若按捺下来,我还成了好人。你脸皮薄,可这世上除非做一辈子好人,否则但凡哪一日做的不好人家还会怪你。”
“所以,我要教你,索性做个不好说话的坏人,这样但凡你做了一件好事,大家反而感激你。”一笔阁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3s 2.291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