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惟禧哈哈笑着告辞而去,李琦揉揉头,此人看来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之前自己那番毫无诚意随口应下的话,对方绝对知道是敷衍,却还是再三相邀。想到前后,李琦皱皱眉,萧惟禧此次来访莫非真是为戏曲之事?希望不是自己想的太多。
不等李琦拐回正门内,呼啦啦又一行人上了门,却是上回登门的南方商人。
陪着众人好一番说笑才搞明来意,原来是为梨园教授戏曲一事。
“诸位,王相公重申了规矩,这梨园之事只能照此办理,我这里给诸位陪个不是,若还要学艺,便把小娘送入梨园,顾山长那必会一视同仁教授。”李琦赶紧申明。
李琦本以为这些人会打退堂鼓,不想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先开言道,“此事我等尽知,如何会埋怨都尉,无论如何,总不教北人压过一头。都尉不必多说,明日我等便去梨园,交了学戏人卖身之契。苏、扬二州剧院选址已妥当,还请都尉给规划一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老者一挥手,便有人送上数十张纸钞,李琦一看,不由哑然失笑,对方还真体贴,直接送的自家内部使用的票券,连兑换都省了。这南方人做生意不服不行,总让人感觉浑身舒畅。
略略数了下张数,整整两千两,出手还真大方。李琦这时节可没法去苏州、扬州给他们规划,虽然很想去苏杭看看,可惜设计规划非他所长,想了想他把主意打到沈括身上。苏、扬要建剧院,最高兴的肯定是赵项,只要把银子给皇帝一送,他百分百会让沈括走一趟。
得,就算让老沈去公费旅游了,李琦拿好主意道,“此事不难,我请一位朝堂建筑大师与诸位同去。明日送人来梨园,我先给诸位敲定学戏一事。”
众人纷纷称谢,李琦真没想到这南北之争还有此妙处,本以为最难说服的戏班独立分成和“专利”之事,都被这些人无视了,满心要赌口气,把越剧发扬光大。
众人告辞,李琦看看天色还早,干脆直接去寻文彦博。如今老文成了枢密院一把手,副使司马光偏偏赌气不干,赵项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任命。
因为要交接裁汰的兵士名录和签订各项协议,李琦最近常来枢密院。文彦博自然不用避讳,直接把李琦叫到了办公之处。
还是当初那间不大的房间,老文升了一把手也没换地方,笑眯眯的请李琦看茶入座。
“啪!”李琦顺手把两千两官交子摆在桌上,端起茶抿了一口。
文彦博拿起看看,好奇道,“都尉这是何意,不年不节的给老夫孝敬?”
“那是给官家的。”李琦瞅瞅老文嘻嘻一笑道,“苏、扬要建两座剧院,官家的管理费又增加两条门路,这是设计剧院的费用。文相公,辛苦您一趟向官家讨个人,沈括沈存中。”
文彦博放下钱钞笑道,“沈存中正在三司制置司钻营,得知你出主意让他去苏、扬,定会于你拼命。”
李琦眨眨眼无辜道,“此事明明是相公报于官家,与我何干?”
文彦博没想到李琦当面耍赖,他想气又气不起来,愣了下冲李琦吹胡子瞪眼道,“都尉好是混赖,且去,且去,休再叨扰老夫。”
李琦哈哈一乐道,“相公再帮个忙,我便不告诉沈存中是谁找的官家。”
文彦博被气笑了,他无奈点点桌子道,“都尉还有何事劳烦老夫?”
李琦把交州李定上门索要水泥制法一事说了,打问交州却在何处。
“此事也怪老夫,他与官家求告过,又拦住老夫,不得已支使到你家去。”文彦博略带不好意思道。
闹了半天带来麻烦的是老文,李琦气不打一处来,堂堂国防部长,不说给李定扔出门,直接赶出去又如何,竟然被缠磨的支使到自己那里。
李琦也不好埋怨对方,只好再问交州之所,被文彦博好生鄙视一番。
文彦博各州各路的一比划,把李琦弄的一个头两个大,说来说去还是不知交州在哪。
老文气的牙痒痒,瞅瞅门外关上房门,打开锁上的抽屉拿出张舆图,捂住大半部分对李琦努努嘴道,“那处便是交州。”
李琦看清舆图上勾画的大致形状,暗暗生气,老文你捂什么?要不要我把七大州八大洋的地图都给你勾勒一下,看吓不死你!一个如此粗糙的地图,还当宝一样捂的只露出东南沿海一带。
虽说搞不清大宋与辽、夏、吐蕃、大理等具体边界,可华夏大致的地形还是有印象的。瞅见交州的位置,李琦变了脸色,早说么,不就后世安南那块。靠,啥虾米东西,还敢大言不惭的上门索要,我呸!
文彦博收起舆图锁好,对李琦道,“都尉何故对交州如此厌恶?”
李琦赶紧掩饰脸上的表情道,“上门强索,我如何不气。”
文彦博摇摇头温言道,“毕竟是藩属国,该留的体面还得保有。这交州秦、汉、三国时便由汉儿主掌,及至我大宋,却一直无力统管。本是炎黄旧支,自立为藩属国也好。仁宗时交州国主还特意贡上三熟的稻米良种,只是播种与两浙后未见成效。都尉下次遇上不可过于强硬,总叫对方脸上好看些。”
李琦被文彦博的话整晕了,安南竟然在秦、汉便隶属华夏,还真是没想到。后世那一帮叽里咕噜的猴子哪蹦出来的?李定的汴京官话可说的一点不拗口。
晕晕乎乎告了辞,文彦博还得进宫一趟去算计沈括。李琦边走边想着交州之事,良种稻无法在两浙繁育是肯定的,杂交加上水土不服,没专业的农业技术培养很难成功。除非大面积引进试种,总有自然适应的生存下来。这事瞅个合适机会给王大牛提提,弄个几千石几万石的稻种,就不信留不住一些有用的。
交州那雨水多,潮湿闷热,怪不得李定看上了水泥。这东西可比泥糊的房屋强多了。
李琦有点动心,如果有机会在交州开个水泥厂,应该销售不错,就不知那里有什么可以换的,有机会得找熟知那里的人打听一下。
回到府中,李琦抛开了脑中关于交州不切实际的想法,仔细的梳理各处准备工作的进展。明早送南、北两方的学戏之人进了梨园,他就该彻底忙碌起来。这一次真正是一场艰巨的工作,只能抓大放小,尽量扁平化管理,层层架叠越多越容易出问题,效率还低。
第二天李琦一大早来了梨园,新的变动不知高内侍如何给顾惜惜解释的,对方似乎没怎么反对,依旧以李琦的房中人自居。两人之间已是剪不断理还乱,李琦也识趣的不去提那些话题,只问前两日自己写好的梨园规划顾惜惜可看懂。
“官人心细如发,有这翔实条规,奴奴自然事半功倍。”顾惜惜展颜一笑道,“只是那分润官人为何定要让出一成与官家?”
李琦呵呵一笑道,“拉上皇家的大旗,可把天下的梨园之人拢在一起,可为她们交涉分润,主持公道,总可护得这些唱戏之人几分。”
顾惜惜眼中闪过数道星星,畅然道,“官人好宽广的胸怀,奴奴却是眼光短浅,只是此事怕不易为?”
“知易行难,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何况有皇家的内侍帮衬,眼下还无人敢刻意刁难。”李琦安慰道,他相信皇帝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会偏袒些,等到戏院发展起来,一大笔的收入就是赵项再想放手也狠不下心来。上至君王,下至黎庶,当真又有几人能看破利益的牵绊。
“奴奴知道如何做了。”顾惜惜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收起规划道,“前几日有些小娘来询问学戏一事,有官人这番说明,奴奴便大张旗鼓收徒授艺。”
“当是如此。”李琦点头道,“只是要劳烦于你,平日少不得操劳。”
“官人说的甚话,”顾惜惜佯怒道,“劳心劳力,哪行不是如此,奴奴能为官人尽力,求之不得,定当把这戏曲传扬天下,以慰官人心愿。”
看看顾惜惜容光焕发的脸庞,李琦稍有些安慰,工作和忙碌反而让顾惜惜充实起来,倒也是件好事。
内侍传报,南北两方的人领着学戏的小娘候在梨园外,李琦点点头不由感叹,艰难的第一步总算迈出了。
“官人,王相公重申的规矩,奴奴已知,能这般陪着官人,有机会看到官人,奴奴已是修来的福份,能把官人所创戏曲传扬出去也是奴奴心愿。”顾惜惜忽然开口向走至门口的李琦道,“官人不必为难,奴奴此生便在梨园中遥伴左右。”
李琦心中一酸,抬起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半响道,“苦了你了。”
脚步沉重的走出房门,李琦深深的叹了口气,情海生波,他本非顽石,顾惜惜毫无怨言的陪他走至今日,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他有些惘然,顾惜惜的归宿在何方,这还真是个难解之题。他即便拼却所有换王安石点头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妾的身份,于顾惜惜这般冰清玉洁的艺术家是种不公,也是对天下梨园之人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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