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 第四十章 惊险逃离

    夜色已深，客栈中一片安静。

    “明日离去后，途中不会再遇波折吧？”韩思回房间一刹那，转身问他。

    “不会。”他回答的异常干脆。女子一笑，脸色放松下来，如同突然绽放的花瓣：“谢谢你！”

    他回到房间，眉头皱起来。韩小姐担心归途，他却在担心明日能否平安离去。因为他已经用尽所有筹码，往后就不完全是他能做主了。躺下后伸手一摸，怀中坚硬而冰冷，短刃还在。

    镇上茶馆，黯淡的烛灯轻轻摇曳。

    一个粗布长袍的干廋中年人沉稳坐着，面沉似水，身前放着薄薄一本册子。郭蓝衣与邓先生一左一右，全神注视他的脸色。

    “五爷，早点拿主意呀！”邓先生缓缓开口。

    “邓先生何出此言？！”郭蓝衣白皙的俏脸微红，“我亲口答应过他的。倘若咱们出尔反尔，日后何以面对天下豪杰？”她说着话，语调越来越快，一张俏脸变得冰冷。

    邓先生吸一口气，不答她的话，目光却瞥向干瘦中年人，轻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中年人目光一凝，下意识摩挲着手册：“此人……当真是大才呀！”

    “那当然！”郭蓝衣眉毛一扬。

    “正因为此人极具才能，邓某才提此下策呀，我的四姑！”邓先生听到这里，站起来对中年人一躬，正色道：“这赵山乃是韩大人门下高足，日后是要做官的啊！他对我榆园军各部如此明了，山川地理，关隘水道，他如同掌上观纹，这样的人……倘若异日成为官府中人，我等哪里还有活路？旦夕之间即覆灭无疑。五爷要拿定主意呀？”

    那五爷听到此处，脸色微变，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的厉色，吩咐道：“邓先生，那就辛苦你一趟。”

    “五叔不可！”郭蓝衣急忙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离开时二哥有言在先，此行由我一力主持。”

    “四丫头，莫怪五叔驳你面子。”五爷转过脸时，已换了一幅神色，满面和蔼劝道，“非是你五叔心狠，只是此人实在留不得啊，丫头！”语气中透着无奈与痛心。

    寂静的冬夜，一阵阵北风吹过小镇，发出“呜呜”的声响。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一群兵器各异的汉子们摸黑进了客栈。领头的是位精瘦年青人，他目光沉稳地向后方看了一眼，瞬间火光闪现，年青人借着火光亮起的一刹那往前一冲，“嘭”的一声撞开单薄的门。

    “你是找我吗？”门边一个声音传来，那年青人只觉脖子一凉，他是老江湖，立马纹丝不动，手中腰刀高高举起，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惧：“兄弟，手拿稳了！你走不掉的，外面有俺们郭家军几十条好汉。”

    “也包括你吗？”赵山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把对方腰刀取下。

    “啊——”

    “救命！”

    隔壁传来短促的呼救声。赵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明白此刻形势的险恶；把腰刀架在精瘦汉子肩上，往前一推，侧身站在门口，只露出半边脸向外观察。

    人群中灰影一闪，那邓先生走上前来，一躬到底：“赵公子，邓某得罪，今日暂且取你项上人头一用。来年忌日，某当洒酒相祭。”

    “邓先生客气了，空口白牙借人头，你们郭家军就这么待客的？”赵山随口说着话，心中急速思考对策，大冬天的也止不住背上直冒冷汗，他拼命对自己说：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一声凄厉的娇呼传来，闪烁的火光中，三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被推出来，人人脖子上驾着一把刀。

    “赵山，救我啊！”韩家小姐面色凄楚，绝望地呼救。

    “赵公子能文能武，才具非凡，邓某钦佩至极！”那邓先生缓缓说道，“可是这几位娘子何辜？赵公子且放下手中刀，我必保她们平安离去，可好？”

    赵山犹豫片刻，他至今不知如何惹上杀身大祸，只能猜测对方不愿走漏风声，想杀人灭口，因而对邓先生的话很难信服。

    正在此时，后面“嘭”的一声响，木质窗户被撞得粉碎，他没机会回头看，就势推着那汉子往前一冲，打算冲向墙角避开腹背夹击。可惜已经晚啦，身后那人动作极快，他仅仅来得及挡开侧面砍过来一刀，脖子一凉，顿时僵住了。

    “四姑？！”旁边几个贼人叫起来。还有人忍不住赞道：“一招制敌，四姑好身手！”

    邓先生眼睛眯起来，拱拱手便道：“四姑何以来此？”他说着话，右手背在身后，向旁边做个手势，于是两个汉子悄悄靠近。

    “站住！”郭蓝衣厉声喝住，然后转头望着邓先生，目光炯炯有神：“此事乃是我郭蓝衣的首尾，自当由我来料理，就不劳先生费心啦！”

    邓先生沉默地拱手，目光淡然。

    “随我走，我给你们一个痛快！”女子的声音又恢复到原先那种冰冷，在冬夜中听起来令人遍体生寒。

    赵山“咣当”一声扔掉腰刀，转身笑道：“郭蓝衣好大的名气，可是今日才知，你居然是这样的反复无常之辈。赵某可算领教了，呵呵！”此时他逃又逃不掉，打也打不过，命都快没了，再装怂就没意思了。

    郭蓝衣面沉似水，一时无语。片刻后低声说道：“走吧。我刀快，利索的很！”

    赵山慢慢向前走着，韩思等三个女子面如土色跟在身后，脚步踉踉跄跄，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后面忽明忽暗的火光闪现，邓先生一行人远远跟在后面。

    “就在这里吧！”郭蓝衣面无表情说道，缓缓抽出腰刀，熟练地耍上几个刀花。

    赵山站在那里，此地已是小镇外面的旷野。

    他冷冷注视着对方：“这几个女人对你们没有威胁，让她们走吧！”他还记得向三愚先生说的话，既然自己没希望了，那就最后努力一下，起码对得起来此之后唯一对他好的人。

    也许在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会记住他这个匆匆过客吧？

    郭蓝衣脸色绷得紧紧的，闻言嘴角的肌肉略微放松，那是无声的叹息；她望着赵山的目光复杂、难懂，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你们快走吧，我挡住他们！”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那么一丝无奈与柔弱。赵山只觉得手上一沉，是包裹。

    “快走！”郭蓝衣急催。

    赵山反应快，喝一声“逃”，拉上几个女子就往黑暗处跑。

    “四姑，不可！”远处传来邓先生的叫声。

    影入黑暗中之前，他只来得及回头一瞥。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傲然挺立，出尘而飘逸。夜风吹过，掠过轻轻荡漾的袍角，微微颤动着，仿佛凌波仙子一般。

    跑了半响，韩思“呼哧呼哧”喘着气：“这位蓝衣姑娘人品甚好，对咱们似无恶意……”黄小姐也在旁边随口附和她。

    可怜赵山连续奔波数日，刚才一幕差点把他吓尿了，听了这话哪里还有好脾气：“人品好个PI……尼玛，下回逮着她，劳资非把她剥*光光不可！”

    “啊——”韩思和黄纨异口同声惊叫起来，同时捂住嘴巴，望着赵山的两双秀目瞪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