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陆霏宁脸色有些木然。
铜镜里的那个女子,同样是面无表情,整个人显得麻木不堪。
掌心沁凉,指尖逐渐颤抖起来,陆霏宁看着镜中人眼中溢出一丝丝悲伤。伸手向着镜面触去,指腹上是一片冰凉的触感。
那里面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可是为何,为何她却觉得它是在笑话她!
骤然撇过脸,却见陆霏宁从梳妆台上抄起妆奁,狠狠地朝着泛黄的铜镜砸去。
该死!笑话她的人统统都该死,都该死!
“哈,哈哈哈!”
看着铜镜支离破碎,镜子里的人影也随之皲裂开来,陆霏宁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猖獗却又透着种种凄凉。摇晃着身子,陆霏宁木然地看着碎落一地的铜镜,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却不知是笑,还是无奈。
最后一抹残阳彻底消隐了去,那被环佩欺压过的小丫头听着从房间里头传出来的突兀笑声,身子一抖,竟是露出一抹名为恐惧的神色。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小丫头颤颤巍巍地挪动着步子,只想要快些离开这间院子,离开西凉阁。
不正常,这里的人都不正常!
环佩疯了,宁夫人也疯了,都疯了!
******
站在前院大厅,环佩满脸欣喜,却又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抑制着内心的欢喜雀跃。
将堂前女人的喜不自胜看在眼里,赵子钰轻蔑地笑了笑,朝一直跟着他的那名侍卫一个示意。
只得了个眼神,林萧便弓着身子行了一礼,接着便大手一挥,将厅里的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连他自己都不例外地走了出去。
见人都退下,赵子钰便开门见山:“陆晼晚为人如何?”
“……”陡然听到这个疑问,环佩满心的欢喜骤然冷凝,抬头望着赵子钰一阵不解。
陆晼晚?为何王爷会问她二姑娘的事?
“嗯?”眉峰一挑。赵子钰明显不悦。
环佩虽是后知后觉,可眼下也知道赵子钰是动了怒,赶忙低下头去,双腿一颤便跪到他面前:“奴婢无意冒犯。王爷恕罪。”
“说。”皱了皱眉,赵子钰不想与她多浪费时间。
之所以选择问她而非直接去问陆霏宁,赵子钰也是经过考量的。据他所知,陆霏宁与陆晼晚一直不太对盘,若是去问。难免陆霏宁不会不说真话。与其浪费时间去周旋,还不如问她身边的丫头。这环佩是陆霏宁的陪嫁丫鬟,对陆晼晚的事知道的也定然不会少。
“是。”赵子钰为人冷峻,环佩一早便知,可刚刚才经历过一阵欢喜,她显然是忘了赵子钰的特性,如今听闻赵子钰毫无感情的一个字,却是有些后怕。
瑟缩着身子,环佩终是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地回起话来。但这说出来的话。却也不是什么好话。
“众所周知,二姑娘生来便胆小懦弱,便是在老爷和夫人面前说话都不敢。而且,二姑娘打小便身子弱,常年养在自己院子里,因此在尚书府内不大起眼,奴婢与二姑娘也无甚交情。”
索性她没有在说假话。再次之前,陆晼晚确实天性懦弱,体弱多病。在尚书府内不受宠也是事实,然而——
“是吗?”赵子钰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几乎是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环佩。赵子钰玩弄着杯盏,道:“怎么本王听到的,不止这些!”
被他这样扫一眼,环佩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身子莫名其妙一颤。现在又听着赵子钰说出这样明显是质疑自己的话,环佩慌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又磕下头去:“奴婢没有说谎,还请王爷明鉴!”
“如实相告!若是有半点隐瞒,本王可不敢保证。你这颗脑袋!”话音轻落,赵子钰指尖一抖,茶杯杯盖狠狠地扣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赵子钰喜怒无常,说是活阎王都半点不夸张。舜天王府内之所以能维持一贯的安宁,便是与赵子钰从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密不可分。
在舜天王府内,他便是天。赵子钰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阖府上下莫有一人敢不从。若是有人胆敢心生叛逆,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听话?打到听话为止!
可以说,王府内,基本上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半点不敢懈怠,却也是战战兢兢,时刻害怕出错。偌大的舜天王府,除了赵子钰的主院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跨足之外,另外还有一处,是王府内上上下下皆知的禁地——王府地牢。
没有人知道地牢里关着什么人,每日受着怎样的刑罚!但以往有不懂事的下人从地牢周边经过,便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后来被赵子钰提去问话,便再也无人见过那小厮。从此以后,地牢入口处方圆十丈以内,在无人敢靠近。
跟着陆霏宁一道进了王府,才第一天,环佩便知道了这一点。她本是惜命之人,自然是不敢随意违背这些禁令,便一直小心翼翼。
如今却是惹怒了赵子钰,环佩便打从心里害怕起来。她怕赵子钰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地牢,从此不见天日!掉脑袋还是轻的,若是被关入地牢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是,奴婢不敢欺瞒王爷。”
额头轻触着有些沁凉的地板,环佩声音有些闷闷的,却是不敢再有所隐瞒,搜肠刮肚地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与赵子钰交代了一番。
“落水?什么时候的事?”从环佩的话中,赵子钰轻易便找到了矛盾点。若环佩所言不虚,那么陆晼晚的变化便是从那次落水之后才开始的,他有必要弄清楚。
“大约是去年八月。”环佩稍想片刻,便给出了答复,“奴婢记得,二姑娘性子大变是在大病半月之后。而二姑娘清醒之后,便与宁夫人一道受太子殿下邀约,去到绿松湖游玩。”
环佩提到这事儿,赵子钰倒是有些印象。
去年九月,他同样是受赵子彦邀约,去了在绿松湖暂时停靠的绣颜阁画舫。那一次,确实是陆晼晚与陆霏宁一起去的。
难道从那时候开始陆晼晚便开始有所不同了?
“她是因何落水?”
皱了皱眉,赵子钰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当日——好巧不巧,陆霏宁也是落了水!若陆晼晚当初落水是因为陆霏宁,他可不可以简单的联想为那便是陆晼晚对陆霏宁施行的报复?若当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决不可小看!
“是……”环佩有些犹豫不决。
陆晼晚失足落水之时,她尚在锦绣园当差,但对于这事儿也是知晓的,理所当然便也是知道使计让陆晼晚落水之人是谁。可若是当真说了出来,会不会让赵子钰觉得……
“说!”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拖拉吞吐之人,赵子钰眉眼一横,已有发怒的征兆。
“是……是宁夫人。”
低垂着头,环佩没有见到赵子钰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么当初陆霏宁意外落水一事便也说得通了!
身子一歪,赵子钰将手肘搁在桌面上,指尖搭在下颚,眼神落在环佩身上,但思绪却是去了另一处。
“今日之事……”尾音轻扬。
见状,环佩赶紧顺过话头,急忙答道:“王爷所寻之事,是与宁夫人有关,其他的奴婢什么都不知。”
哼!嗤笑一声,赵子钰对环佩所言不置可否。
“带她下去。”自作聪明的奴才,舜天王府从来不需要。
林萧闻声而入,见环佩匍匐在地上,赵子钰神色冷淡,便是二话不说将环佩从地上提了起来:“卑职告退。”
林萧与赵子钰行完礼之后便出了前厅,一手提着尚未回神的环佩,林萧心中冷笑,还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女人!
眼见着自己被林萧带上了另外一条路,环佩心中的不安终于爆发了出来:“这不是去西凉阁的,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最好闭嘴!”他还不能心中在这里就解决了这个麻烦的女人。
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院子,林萧心中有了决定,便也不顾环佩反抗,依旧是拎着她往前走去。
月色下,两道人影不做停歇地往前面快步走去。
“放开,放开我!”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院子,环佩似乎是猜到林萧要对她做什么,被恐惧所侵袭的她卯足了力气竟是挣开了林萧的钳制。脚下踉跄,险些被路边散落的石子儿滑到,环佩却是不敢停歇下来。因为后面,后面……
惊恐之余,环佩回过头来,却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这种沁凉的感觉很快便蔓延到了前胸。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去,原本明晃晃的佩剑此刻正从后背贯穿她的胸口,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在清凉的月色下,竟显得万分妖冶。
嗒!
这是环佩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却是她自己血液溅落的声音!
死有余辜!
快速抽回手中的佩剑,不顾剑刃上沾染的猩红血液,林萧看了一眼缓缓倒在血泊中的环佩,皱了皱眉。麻烦!
两指一并吹了一声哨声,当两道黑色的身影落在眼前,林萧将佩剑扔到其中一人的怀里:“一同处理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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