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兴业静静地蜷缩在篝火旁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劈啪作响的火光。
他的身体是疲倦的,眼皮也同样干涩沉重。但趴在篝火旁边的时候,却实在没办法好好入睡。这真是一件怪事。
他现在拥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好位置。
以前同那些老弱的杂役们混在后阵的时候,他必须要同好多人一起分享来之不易的篝火。那光线虽然会刺得人没办法好好闭上眼睛休息,却也是所有温暖的来源。他虽然能够费力挤到篝火旁边,但唯有在那种时候,根本没人会去害怕他的拳头。于是,他也就要如同其他人一样,蜷缩着身体坐在篝火旁边休息。
现在
林老二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那两个躺在篝火旁边睡过去的老兵,曾经害得他受了军棍的少年,还有那个盘腿做在篝火边上,眼中没有一丝睡意的伍长。
他悄悄向着伍长的方向看了一眼,马上就见到对方十分警惕地向他这边瞥了一眼,将他吓得赶紧又扭转了脑袋。
这个伍长年纪不大,却显得很可怕。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凌厉的杀气,还有混杂着的血腥。
“你不睡?”
李顺忽地开口问了一句。
他盘腿坐在篝火后头,明暗的火光全都打在了他面上,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因为他的姿势太过于端正严谨,以至于林老二眨了眨眼,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发现方才随着夜风吹到耳边的声音,确实是李顺开口发出的。
这明明是个问句,声音也并不大,听在林老二耳中却好似霹雳的指责一样。
林老二在一瞬间陷入到慌乱之中。他犹豫了好久,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我睡不着。”
“地方很大。”李顺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没有起伏,平平整整,如锉刀刮过耳朵。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林老二自己的感觉罢了。如果是让夏云初听到这声音,肯定会大大地夸赞李顺一番,说他的声音沉稳好听。
林老二却是根本没想过李顺会开口同他讲话,更因为处于一种慌乱的情绪当中而没办法搞清楚李顺话里边的意思。
李顺扭头看了林老二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就又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道,“你可以躺下。”
林老二又慌乱了一阵,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是按照李顺所讲的,侧身躺到了地上去。他躺下的时候,脑海中甚至不住转着些纷乱的想法,以至于李顺又开口同他讲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一直等李顺又开口说了一句话,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虽然很不想要这样开口,可林老二也不敢无视李顺的话,犹豫了一阵,这才十分小心地开口,问,“你你说什么?”
林老二提心吊胆地开口说这句话,生怕李顺会因此而生气。
可李顺却比林老二想象中的还要温和,并没有因为林老二的分神就产生什么情绪,声音还是那般平整,慢慢讲,“你知不知道,到这军中来,是为了什么。”
“是。是是、是为了要保护、保护军备官?”
林老二小心翼翼的接话。
李顺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扭头看了一眼睡在他身旁的夏云初。
夏云初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不合适的皮甲。她从现在开始,就不得不习惯这种枕戈待旦的生活。
半天以前,她还是在后阵当中挑水砍柴,算得上是生活无忧的一个小家伙。后阵当中虽也有着些黑暗,可到底比不得在这阵前浴血奋战,每日触摸死亡要来得叫人绝望和麻木。
按照李顺自己的心思,他是绝不想让夏云初靠近这些的。可他也算是明白大秦如今的形势,已是到了必须破釜沉舟的地步。将夏云初放在这种前后都不挨着的地方,其实才是最稳当的一种处理方式。
就好比是那些帮着宋天岳跑腿的小兵,是这军阵当中会被守护到最后的一群人。
李顺摇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夏云初的胳膊,讲,“不,是为了保护他。”
他讲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眼睛一直看着夏云初,让林老二又是好一阵迷糊。
李顺却好像并没有期待着林老二回答,继续开口,“你是为了要护着夏云初,才会进来。”
林老二瞬时就又迷蒙了起来,用种近乎痴傻的神情看着李顺。
李顺却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而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夏云初的头发。
夏云初才刚到了开始生长发育的年纪,头发细细的,像是某种纱的感觉。她安安静静地睡着的时候,五官看着就更秀气,叫人无法想象她是个能面不改色就将血淋淋的伤口处理好的医官。
赵三季曾找他谈过,就连宋天岳也抽空和他说过夏云初的事情。
李顺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背上的伤口。
那是个他自己几乎就摸不到的地方,他能感觉到还没彻底恢复的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却只能是用想象的在脑海中勾画出自己当初的伤势有多狰狞。
“你要把人好好护着了,这会是大秦军中最后的希望。”
宋天岳的这句话,李顺直到现在也并不很懂。
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天岳脸上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自己的伤势,你是知道的。”宋天岳这样和李顺讲,“能将人从死亡里边拉扯回来的,我真没办法相信她只是个山间猎户的女儿子。我想用她,但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这军中的其他人,都还没完全看清楚她的用处。我不能再让她独自在后阵里边,我把她放到你身边去,你要看好她。”
“在军中,岂不是更危险。”李顺皱眉道。
宋天岳沉默良久,才慢慢摇了摇头,“我会将你们安排在安全的地方。若是在后阵,随便一个借口就能要了她的命。可若是在军中,想要动她,就要有所顾忌了。”
李顺死命咬着牙,才让自己没有脱口喊出一个名字。他大大喘了口气,因为胸中那种憋闷的感觉挥之不去,最后只能像是发泄一样问了一句:
“为什么?”
宋天岳笑了出来,那笑容却甚是苦涩,“她已经被当成是我这一派的人了,越有能耐,自然越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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