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反手往后拍上元秋的额头,笑骂道:“这些事情自有我还有你哥哥操心,哪里用得上你一个小丫头。”
元秋心中辩驳自己不是小丫头,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她还是很了解母亲的,三夫人平日里最是护短,现如今常氏做了三夫人的大儿媳妇,无论如何,三夫人也不会让儿媳妇被人欺负了去。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
三夫人看女儿娇软撒娇的模样,微叹口气,然后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手掌心触着女儿软滑的头发,认真的说:“今日那何夫人给我漏了意思,想要聘下你与你何二哥。”
元秋心中一突,原想着何影今日来说的那些话完全是少女任意妄为随口讲的,没想到在前面何夫人也与三夫人表了心计。
“原本,我是不愿意将你早早许出去的。总要多留你在身边两年才好,只是如今又怕宫里不消停。若是已经有了婚约,宫里那位也就无可奈何了。”
本朝女子其实十三岁定婚的不在少数,只不过贵族之家将女儿看作瑰宝,受不得女儿早早出嫁,这才延迟到及笄前后定下婚事,前后准备一年左右,这才将女儿正式嫁出去。起先,三夫人也是这样打算的,无论如何也要将元秋留到十六岁,可如今的样子,三夫人实在心中惶恐,就怕女儿出个什么意外。
宫里明妃娘娘的算计不灭,元秋就时时都有危险。
“你别念着闺中羞涩,实话告诉母亲,你觉得何家二公子如何?”
普通人家的父母,自然不会跟儿女说这样的话。父母之命不由孩子做决定,执行就好。只是当初三夫人是自己愿意跟了柳三爷,到了元秋这里,她总归是要问问女儿的意见。
知道眼下不是害羞、扭捏的时候,元秋诚实的说:“我觉得何家二哥是很照顾我的哥哥,并无旁的感情。”
三夫人有片刻的怅然,口中却道:“如此就很好,能做一辈子照顾你的哥哥,娘亲就放心了。”说完怕元秋年少懵懂,又补充道:“并不是你见到的觉得好的人,就是真的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
元秋不出声。
三夫人却等不得了,站起身来直接下了决定,“这事情我会与你父亲商量着办,何家如今跟咱们算是绑在了一起,你嫁过去,必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从任何角度看,嫁到何家去都不错。何家人口简单,没有难缠的婆婆、小姑,更何况那何二,是三夫人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护着元秋,是个好孩子。
元秋还是不出声。
三夫人急道:“难道你还想回宫里去?”
不,不不。元秋急急摇头,那座堆砌了人间所有富贵的地方,在元秋看来,宛如炼狱。她长这么大,所有的屈辱、伤痛,都在那个地方尝遍。
元秋一副吓坏了的表情,促使三夫人心中下定决心,“此事便如此吧。”
等三夫人离开后,元秋一个人抱着膝盖呆坐,口中喃喃:“何二哥?”
记忆里阳光爽朗的大男孩,会在将来成为她的夫君?!
几个时辰前,元秋才见过自家哥哥穿着大红喜服的样子,联想何二公子穿着喜服的样子,元秋竟只觉得好笑,并无半分旁的感觉。
入寝的时候,元秋问起果儿:“这几日怎么不见七妹妹?”
从元秋回府,七姑娘便没有露面过,从前最是粘人的庶妹,往日里几乎日日都在元秋身边,这一次却不见人影,实在是反常的厉害。
果儿放下手里的锦被,脸色有些不好的说:“姑娘刚入宫不久,三老爷就将蔷姨娘连着七姑娘送去城外庄子上了。”
送出城了?元秋问:“可是她们做了什么事?”
无缘无故的哪里能将姨娘、庶女都送走,柳三爷在内宅女人方面其实很节制,只有一妻一妾,朝中如柳三爷这个官职的人,很少有人内宅是这样简单的。
在柳寒晖马上成婚的时日,将姨娘、庶女都送走,难道不怕影响了三夫人的名声。
果儿语气恶劣的说:“七姑娘是条白眼狼,姑娘你刚入宫才两日,她就巴巴的跑去二姑娘房里现殷勤。拿着她那姨娘做的点心,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巴结二姑娘似的。”
元秋倒是不生气,这一次入宫,让她看透了很多事情。
七姑娘往大房二姑娘房中跑,三夫人就算是再怎么好脾气,也不能容忍。结果,还没等到三夫人出手,柳三爷已经开口送那母女去庄子上。
“姑娘平安回来,看她们以后如何自处。”果儿依然愤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七姑娘如此作为,其实也无可厚非,元秋若是入宫,对七姑娘就没了照拂,往后的一切事宜,都没了依靠。找到新的靠山,才是正理。
屏退了所有人,元秋独自在卧房中入睡。原本该有守夜的丫鬟,只是元秋病了这些日子,红枫果儿都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实在该让她们去睡个好觉。
元秋如今完全可以自己入睡,并不害怕。
四周寂静,越夜越清醒。
想起曾在宫中做过的那个梦,元秋份外恐惧。对死亡、对未来,在少女不愁窗外事的情况下长大后,她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不梦幻的、残酷的现实。
略略思考,其实嫁给何家二哥是不错的选择,总比去那人人都比她尊贵,天天都谨慎小心却还不能独善其身的皇宫要强上许多。
只是......只是......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该如何?
—
叩....叩......
开着的窗户突然关闭,连屋里仅剩的蜡烛都在瞬间熄灭,只留月亮照进来的光,灰白一片。
元秋手指抓紧了被褥,尖叫声卡在嗓子眼,被夜袭而来的人捂住了口鼻。
“是我。”
“你保证不喊,我就放开你。”
“放心,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等元秋点头,来人才放开了手。
“你来干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元秋怕的往后缩,深更半夜闯女子闺房,实在令人有很多不好的遐想。
可眼前人身份尊贵,元秋很是忌惮。
被她如此抗拒着,齐山心里并不好受,不过到底忍下了,轻声问:“身体大好了吗?”
也许是夜的魔力,元秋竟从他的语句里听到了浓浓的关切,这实在匪夷所思。
元秋哪里敢说好,“没有,没有,我身子差的很,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说完急忙躺下,装出病入膏肓的样子。
齐山明白元秋的用意,“你放心,不会再让你进宫了。”
元秋眼睛一亮,这话若是旁人说,元秋自然是不信的,可从齐山嘴里说出来,必然是可信的。
刚想问明妃娘娘怎么想通了,齐山粗砺的手指已经触上元秋娇嫩的脸颊,上下摩挲,弄的元秋微微刺痛。
扑通,扑通。
心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元秋咬牙,强压住不规则的心跳。
齐山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的房中忽明忽暗,身上的邪气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有一种妖邪的美感。
元秋瞧着瞧着就出神了。
半晌,齐山鄹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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