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哲走后,姬扬匆匆赶到姬康家,踹开大门,怒气冲冲道:“姬康,你做的好事!”
看着怒发冲冠的姬扬,姬康语气平静地说:“大哥匆忙赶到此地,不知有何贵干?又不知我做了什么事情令大哥如此动怒?”
展霞云搬过一张椅子让姬扬坐下,道:“大哥先别发这么大的火,有事慢慢说,我们姬康要是真的错了,一定改。”
姬扬看了展霞云片刻,脸色变了又变,道:“振易呢?”
展霞云道:“大哥,忘了告诉你,振易已经改名从易啦,希望大哥以后这样喊他。”
姬扬气红了脸,指着两人道:“你们,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姬康道:“大哥,我向来是怎么做事你也知道。这名字是从易自己要改的,再说从易想要改名也并非无因。姬家有人说他不配做‘振’字辈的子孙,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人说起?”姬康咄咄逼人,姬扬虽说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但对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弟弟却是始终没有办法让他听自己的。
见姬扬久久不语,姬康悠然道:“大哥还没说到我家所为何事。”姬扬依旧不语,姬从易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嘻嘻道:“大伯不说,从易也知道。”
展霞云笑道:“那从易告诉娘,大伯来找你爹做什么?”
姬从易缠着展霞云道:“刚刚我见到皇上了。”
展霞云捏着姬从易的鼻子,怜爱道:“大伯肯定不会只因为皇上刚才御驾降临就来找你爹的,傻孩子。”
姬从易道:“当然了,要不是有大伯不能处理的事情,大伯怎会来咱们家呢。是吧大伯?”姬从易说完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姬扬,表情甚是可爱。
姬扬见这一家子全当自己如空气般,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姬从易所言,似是说他能力实在一般,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要找姬康。姬扬年轻时就十分自负,对这个才艺高过自己的弟弟实在也是早就怀有戒心,平日最怕别人把他和姬康对比,身为姬家家主却又不能不表现出过人的气度来。
姬康假怒道:“从易,怎么这样说话,还不向大伯道歉!”
姬从易噘着个嘴,却不再说话,躲到展霞云身后。
姬扬心知自己的目的不能达到,也就放弃了劝说姬康的想法,告诉他道:“皇上要你明日未时到青松堂去,你看着办吧。”
姬康沉吟片刻道:“这样啊,大哥,有件事我想请大哥帮帮忙。”
姬扬看了看姬康,又看了看展霞云,躁怒的心情竟然平复下来,叹气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小弟不知道青松堂该怎么走,到时候还希望大哥带我去。”还未听他说完,姬扬刚刚平复下去的怒气又爆发出来,瞪着姬康,眼中怒火仿佛能把人烧死。良久方道:“到时候叫振华带你过去。”言罢头也不回出了门。
姬从易道:“爹爹你要进皇宫?从易也想去,爹能带我去吗?”
展霞云道:“从易,皇上叫你爹进宫肯定有正事,你一个小孩子去做什么?”
姬从易嘟着嘴道:“从易都六岁了,到现在还没出过姬府大门,好些次要你们带我出去,你们都不答应……”说话间眼眶中满是泪水打转,仿佛受了无限委屈。
展霞云转向姬康道:“从易说的也是,都六岁的孩子了,到现在还没出过姬府大门,这样下去就算是再聪明,将来也做不成大事。你此去皇宫,大概以后也不会再窝在姬府了,先带从易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姬康想了想道:“好吧,只是从易你到皇宫一定要老实些,要是不老实我就不带你去了?”
姬从易高兴地跳起来,搂住展霞云的脖子道:“谢谢娘。”转身又向姬康道:“也谢谢爹!”
姬康却问:“就你一个人跟我去?”姬从易想了想,神色有些黯然,点了点头。
是夜。姬康吹了灯,却听展霞云道:“康哥,你看从易这孩子,常常又是自卑又是骄傲的,看得我真是……”
姬康道:“我也心疼啊。云妹,从易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他自小就受人欺负,姬家的上上下下只有比他小几天的表妹宁儿对他好,要他怎么不自卑,白天我问他是不是要我只带他一个人进宫,你看他的脸色都变了。这么小的孩子,偏偏又是那么聪明,整个姬家又没人比得上他,骄傲些也是难免。不过我想这种骄傲与自卑并存的性子,对普通人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但对从易绝对是例外。他才六岁,就能把‘易’的意思理解得差不多,只这一点我这做爹的就自叹不如啊!”
展霞云叹道:“这孩子。但愿苍天保佑我儿早日成人。”
姬康道:“一定会的,明天以后,我们大概就不用再过这种受人白眼的日子了。”
展霞云温柔地说:“康哥,我相信你。”
姬康轻笑道:“可是云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么?”见展霞云不语,姬康道:“从易说他见到了皇上,而且皇上还问了他的名字。我想一定是从易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引起皇上兴趣,而后问及从易是谁教他这些东西。见到皇上,我的《国论》就不会蒙尘了。也幸好皇上是位明君。”
次日午时,姬从易已经急急地嚷嚷着进皇宫。到底是小孩子,早上快速看完该看的书就一直缠着父母亲讲讲外边的事情。早年的时候展霞云和姬康都曾游历过全国各地,见闻也算广博。讲到姬康在知芒山下遇到的奇人时,姬从易道:“爹爹,不是说大隐隐于市嘛,你说的那位奇人算是什么隐呢?”
姬康笑道:“大隐隐于市,说的也不算错,但真的隐士却是隐得了无形迹。”姬从易似懂非懂地点头道:“不知道我们今天出去,能不能见到大隐之士呢。”
展霞云道:“你这孩子尽是胡思乱想!”
姬康却道:“如果你真的想见识一下隐于市的大隐,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一位!”
展霞云道:“康哥,你这么也跟着从易瞎掺和呢。”
姬康笑道:“云妹怎知我是瞎掺和?”
展霞云道:“莫非你要带从易见游琴先生?”
在去皇宫的京华大道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景象是姬从易从来没见过的,自然觉得十分新奇。姬振华显得相当烦躁,姬康见了也不多言,只是说:“振华若是有事,先行一步也是无妨。”见姬康如此说话,姬振华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姬从易道:“让大哥走了,爹你怎么找到青松堂?”
姬康道:“你道我真的找不到青松堂?再说见皇上是要人通传的,到时还怕没人带你去?”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家客栈门口。姬从易看了看客栈名字,“联星客栈”。
联星客栈门口围了很多人,却十分安静。忽然“铮……”一声,吓了姬从易一跳,放眼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姬康把姬从易举到头顶,问:“看到没有?”
姬从易道:“看到一个奇怪的老头!手里捧着一张古琴,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道要干吗。”
姬康道:“刚才那声琴声,就是这位老先生弄的,你听出什么没有?”
姬从易想了想道:“开始的时候吓了一跳,听爹爹一问,我细想一下,那一声铮鸣让我感觉怪怪的,却说不出来。”
姬康把姬从易从头上放下,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位老先生才是真的隐士,不是大隐于市的隐士。十几年前我跟你这般大时他就在这联星客栈门口抚琴,十几年了我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来这里,听他那一声琴。你看联星客栈并不因他在门口抚琴而对他恶意相向,你知道为什么吗?只是因为很多人听了他这一生琴音后会自觉不自觉地到客栈里喝杯水酒,然后静思一些时间。”
姬从易道:“啊,我想起来了,他莫非就是娘说的游琴先生?”
姬康道:“是啊,等爹爹皇宫的事情了了,我带你去游琴先生家,怎么样?”
“好!”
“好了,快些走吧,再耽搁就要错了时辰啦。对皇上可不能像平时那样,知道吗?”
“从易知道。”
进了皇宫,公公把父子两人领进青松堂,见北门哲正在小憩。姬康急忙牵着姬从易跪倒在地,静等皇帝醒来。
姬从易跪在地上不多时,又嫌膝盖痛,轻声跟姬康讲,说要先站起来,姬康不许,姬从易就轻声嘀咕几声,却把北门哲吵醒了。
北门哲睁开眼,见地上跪着两人,大的自己不认识,小的正是自己昨日在姬府见过的姬从易,便知是他们父子到了。说了声“平身赐坐”,姬从易露出一副“还是皇上了解我”的表情。北门哲见了姬从易的表情,哑然失笑,对姬康道:“姬爱卿,你的儿子还真有意思呢,近日朕心情略有波澜,也能让他逗笑了。”
姬康道:“那是陛下仁爱,犬子不知礼数,没让陛下生气是他的造化。”
北门哲笑道:“姬爱卿,朕对你这孩子却是相当喜欢,不如就让他留在皇宫,陪我的两个皇儿读书如何?”
姬康道:“这……”
姬从易却嘟囔道:“不好,我要是留在宫里,我娘一定会想我的。娘亲身体不好,我怎能让她再为我劳心呢。而且……”说着姬从易低下头,眼睛却瞄向姬康,声音越来越小。
北门哲见状,大感有趣,道:“而且什么?姬小爱卿?”
姬从易大窘,道:“我说了皇上可不要生我的气啊,也不能生我爹的气。”
北门哲正色道:“你只管说,朕不生气。”
姬从易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想说的是我怕皇宫里的书我大半都看过了,再看第三遍第四遍,肯定没意思……”
北门哲哈哈大笑道:“姬爱卿,这孩子口气还真不小呢。”
姬康道:“这孩子确实有些狂妄,还望陛下勿怪。也是为臣教导不力,回去我一定对他严加管教。”
北门哲道:“那倒不用。朕是铁了心要让他留在宫里,至多不让他母亲整日挂念就是了。”
姬从易嘟着嘴,一副不愿意的表情,姬康却喜道:“你这小混蛋,还不谢谢皇上!”
姬从易皱皱眉头,突然开心起来,跪道:“谢谢皇上!”
北门哲笑道:“这好像还是大华开国以来第一次呢。不知姬爱卿打算怎样来报答朕?”
姬康道:“臣自当竭尽所能,为陛下效力!”
北门哲忽然道:“姬爱卿,你可知朕为何会如此对你?”
姬康摇头道:“臣不知。”
北门哲道:“昨夜我粗略地浏览了你的《国论》。你在书中的很多见解都很独到且甚合我意,看得出你是个人才,而且是个对我大华有着莫大好处的人才!天幸让我遇到你,若是你到了别国去,我大华恐怕要有些日子不安宁了。”
姬康道:“臣惶恐。只是即使为臣到了外国,也不会帮着那些邦国来对付大华。虽然下官对祖上‘不能做官’的训示不满,但伤害国家民族的事我是做不出的。”
北门哲干笑道:“是朕失言,姬家是我大华的支柱,这样的话确实是不能说的。”
姬康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北门哲道:“你说。”
姬康道:“六年前,常嘉西夷侵犯我朝,虽然现在外患已平,但打了六年的仗,原先依附我国的一些小国现在却都已思变。臣以为应该给他们一些警告。”
北门哲道:“怎么,你想让朕对这些国家用兵?”
姬康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耀我国威的方式有很多,打仗只是下策、其次为威慑,当前最佳莫过为怀柔。”
北门哲道:“哦?不知道姬爱卿这‘最佳’二字是作何解释?”
姬康道:“这只是臣的一种观点,事实上以我国现在的国力,以怀柔实现耀威的能力可能有所不足,退而求其次,恩威并施的能力还是有的。据臣所知,雾裳和玄季两国历来内乱不断。尤其近年,受大华战局影响,两国反抗朝廷的势力实力大增,但两国朝廷却只知一味地依赖他国援助,不思进取。臣以为只要趁两国政局不稳之时,把握时机插上一手即可。”
一直在旁边无聊地坐着的姬从易听到姬康的话,插嘴道:“陛下甚至可以向两国派出秘史,策反两国各地的暴民。只是这样有失天和,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做的。”
北门哲以奇异的目光看着姬从易,仿佛发现一个怪物,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姬从易昂起头道:“是呀,皇上。”
北门哲道:“我看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原来我只是想让你在宫中赔我的皇儿读书,现在看来这样也确实是浪费了一个小天才。你又说不屑和那些皇子们一起读书,不若就在朕的御书房做我的伴读如何?还有,姬爱卿,这孩子你是怎么教的?”
姬康对北门哲的话感到相当奇异,目光怪异地看着皇帝,也不管这样做是否有失礼仪。姬从易却道:“听说宫中有很多医术很高的御医,皇上要是派几个把我娘的病看好了,我一定会照皇上说的去做。”
北门哲道:“怎么,你娘有病?”
姬从易道:“若非我娘身子不好,也不会待在姬家这么长时间。”
北门哲道:“不会在姬家住这么久?这又是为何?”
姬康道:“皇上,这涉及姬家的家事,臣下不好什么都说出来。”北门哲虽是一国之尊,对不问臣下私事这种关乎礼仪的事情,做的还是很好的,听姬康这么说,也不好再问。
姬从易却道:“我不想住在姬家的原因却很简单。那些人老是欺负我,说我不习武,是浪费大华的粮食,还经常打我。”
姬康道:“那些孩子也是想为国效力。几年来我朝尚武之风大涨,人人都想投军报国。振华又是他们很好的榜样,出了这些事情也在所难免,请陛下勿以为怪。”
北门哲道:“这朕知道。昨天去姬府,就看见很多小孩在舞枪弄棒。都是一群傻小子,人人都做武夫,那谁帮朕打理国事呀。你看朕这御案上,这么多折子,要朕一个人怎么看?总不能张张都看个仔细吧。对了姬爱卿,朕这就派人给你安排套房子,你今天晚上回去,给朕写个折子,给朕详述你那‘恩威并施’的策略。”
姬康应了声“是”,道:“陛下国务繁多,臣这就告退了。”
“嗯,明天你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刘公公会领你们去新房子。还有我现在就封你为大华国辅,即日上任。”
姬康赶忙拉着姬从易跪谢“隆恩”。大华的国辅,并非常设,一般是皇帝任用特殊人才时才会封这个官。任命姬康为国辅,显然是北门哲对姬康极为重视。但仅仅因为一本书就让姬康登此大位,还是让姬康心中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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