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凌晨醒了,去洗了个澡,半夜起来看了看午夜新闻,又回屋去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拉开窗帘,才看到外面堆了一层薄薄的雪。
昨夜的雪,下得似乎很大。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有一种宿醉未醒的错觉,回头才看到,手袋就躺在她床头柜上。
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将手袋里的东西倒出来,那一只暗蓝色的薄壳手机就这样躺在一堆东西里面。
她拿出来,手指滑动打开屏幕,然后看到了密码锁——
有关于商照川的所有东西都是禁忌,在俞舟的手机上,也只有商照川的信息是这样被上锁的。
纤长的手指在屏幕前面停顿了很久,才轻轻点触屏幕,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水上,投下几颗石子。
她看到那消息了,也看到了那四个字。
不见不散。
俞舟一直以为,商照川比较喜欢的词是“过时不候”。他是那样高傲的,冷酷的,他所拥有的才华足以令他超越于一切之上,蔑视所有不如他的人。
所以这样强势的人,一般居于主导地位,向来只有别人等待商照川的,即便是他等待别人,也多半有一个底线。
不见不散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
俞舟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自己逃婚,跟商照川谈俞氏跟远洋国际的合作,商照川说“破产,或者给我,你自己选”,然后说了时间,那个时候他说——过时不候。
那冷酷而戏谑的神情,当真是历历在目。
她看向外面覆盖着的白雪,只一层,可在初冬已经很少见。
俞舟在屋里坐了许久,去拿了一盒牛奶喝掉,又打开电脑看着上庭的资料,方洋一大早就在想了。
她跟方洋,心不在焉地聊着。
方洋那边一直在讲上庭的事情,最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跟魏远城真定下来了?
原本手指按在键盘上的俞舟,这个时候忽然觉得没力气。
我的小刺猬,跨江大桥,不见不散。
她忽然关了电脑,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昨日商照川的问题,一直在她脑海之中盘旋,“当真不嫁我?”
那个时候,俞舟本该有答案的。
她从车库取了车,便直接驱车前往跨江大桥,下过雪之后的道路有些湿滑,清道工人在路上忙碌,俞舟开车的速度却不慢。
她一路没注意到,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车没油了。
半路便开不动,俞舟恨恨,拍了一下方向盘,便下车来,这地方距离江边很近,只有两里路,她已经可以望见跨江大桥那巍峨的影子,高高的铁架桥上有深深浅浅的雪色,过往的车流很少,靠着桥边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顶上也盖着雪,似乎已经停了许久,外面站着个男人,正望着那流淌的江水。
俞舟这边却见不到一个人,时间还早,天气也冷,这道路本来偏僻,也查不到附近有什么加油站。
她本想拿手机,给商照川打一个电话,可回车里找一圈,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手机出来。
那时候,俞舟忽然觉得有几分无助。
她还没来得及从这边往大桥上走,便看那久久站立着不动的人影,忽然回身一折,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终于缓缓地开动了,朝着桥对岸而去。
俞舟站在自己的车旁,忽然闭上了眼睛。
天上下雪了,落在她脸上,被她肌肤的温度给融化,于是化作水。
或是泪。
兴许,错过……也好吧。
她重新开了车门,自己坐进去,发了很久的呆,这路上的人才开始多起来。
俞舟是借了别人的手机打电话才回去的,她把商照川的电话从手机里删除拉入黑名单,然后开始做事。
距离上庭,还有六天。
第一天,俞舟约了方洋谈细节。商照川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沈涵来找俞舟,在恒世大厦前面闹了起来。俞舟直接跟他摊牌,如果他不愿意谢意离婚,只有上庭一条路,另外他用俞素丽安危来威胁俞舟的事情,俞舟保留追究的权利。之后,沈涵被保安叉走。商照川没有出现过。
第三天,她跟魏远城见面了,顺便还见了魏建国。这是她跟魏建国第一次在私底下见面。魏建国对俞舟很满意,甚至魏远城的母亲,也就是市长夫人,对俞舟也很友好。回来的时候,为了避嫌,俞舟拒绝了魏远城送她回去的建议。商照川,依旧没有消息。
第四天,俞氏召开了新一轮的发布会,公布了跟远洋国际合作的相关细节。宣传部那边给商照川发了邀请函,远洋国际那边的张春生来了,说商先生出了点事儿,不方便出席。
第五天,俞舟收到了两份来自医院的报告,美国的闺蜜崔琳打电话来,说三周之后就飞中国。今天,还是没有商照川的消息。这个人,仿佛一下从俞舟的人生之中蒸发了。
第六天,俞舟什么也没做,没去公司,也没出游,更没有看电视上网和聊天。她只是看着自己放在客厅里的手机,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俞舟醒来的时候,满世界都白了。
她看了看自己这冷落的屋子,忽然自嘲一笑。
时间兴许正好合适,她跟方洋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八点,收拾好一些东西,俞舟便驱车去了。
那些个媒体记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竟然都在法院外面扎堆地等,魏远城一早给俞舟打了电话,说只等法院一判决,就跟她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俞氏集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俞舟的父亲陈江山原本想依靠着沈涵,夺得俞舟手中的股份,可现在沈涵自己坏了事,他就想着俞舟离婚,这股份重新回到俞素丽的手里,这样他又有机会得到这些股份了。
只可惜,俞舟根本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她对自己的对手狠,对自己却更狠。
无毒不丈夫,而最毒女人心。
下车之后,闪光灯自然密集地朝着俞舟开炮,可俞舟根本不搭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根本无所畏惧。
连爱情都失去的女人,还剩下什么?
俞舟冷笑着,面对堵在门口的沈涵,方洋在里面接应,只跟僵硬着一张脸的沈涵挥了挥手,“庭上见。”
方洋伸手,帅气地比了一把枪的手势,对着沈涵。
“方大律师的心情似乎很好。”俞舟一边走,一边说。
这是方洋离开民法界之后,第一次回归之战,有的报纸已经列出了夸张的标题。
“是惊艳归来,王者重临,还是自取其辱?”
——因为方洋曾经称霸民法界,离婚官司一打一个准儿,结果自己的妻子出轨,给他的事业造成了严重打击。那一年,方洋淡出民法界,转脸又在国际法这边出人头地,光彩耀目,多少竞争对手恨得牙痒?现在方洋又回来继续打离婚官司,当事人竟然还是名动A市的俞氏集团董事长俞舟,不知羡煞多少人。
当然了,也有无数人等着看方洋的笑话。
俞舟看方洋气定神闲,她自己也一点不担心。
开庭时候,双方当事人陈述前因后果,俞舟见惯了大场面,口齿清晰,条理清晰,一身气派。反观沈涵,因为才走出社会不久,大多数时候都在俞舟的手下工作,此刻面对俞舟就有一种气势上的不足,说话磕磕绊绊,便觉得有些心虚。
沈涵的律师也算是颇有名气,可是面对方洋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还是欠缺了一些。
方洋冷笑:“夫妻感情没有裂痕?被告沈涵沈先生,在与我当事人结婚之前就已经背叛双方感情,出轨跟我当事人的闺蜜有染,在瞒着我当事人的情况下,与俞女士领取了结婚证。可惜你们万万没想到,二人奸情竟然被我当事人发现,所以逃婚。”
“你胡说八道!”沈涵极了,立刻便反驳。
方洋早在这里准备好了,他无意跟沈涵浪费时间,作为大律师,他的律师费很贵。
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资料和证据往庭上一递,方洋微微一笑,风度翩翩。
“法官阁下,这是我方准备的证据,这里——乃是被告沈先生,在跟我当事人交往期间、以及形成婚姻关系之后,跟一名名为苏颜的女性,在各种公共场合的亲密照片,其尺度远远超过一般朋友。这些照片都拍摄于合法场合,使用合法手段。”
“除此之外,我们调取了沈先生别墅的视频资料,您跟苏颜小姐多次在您的别墅之中共度良宵。这种非正常的关系,从您跟我的当事人俞女士交往之后三个月开始,一直持续到目前。”
“我当事人俞女士,是事业上的成功女性,她不容许自己的感情出现瑕疵。沈先生这种情感上的欺骗,使我当事人受到精神上的伤害。这样建立在虚伪的情感和藏着利益欺骗之上的婚姻,已经严重违反了法律的精神,恳请法官阁下聆听我方意见,给予公正判决。”
方洋冷静,睿智,思路清晰,言语如刀剑,说完这一切,便微微一躬身,坐了下来。
被告方律师已经哑口无言,证据确凿,只像是一耳光扇在他们脸上,还能辩驳什么?
法官当庭宣判,判处二人离婚,解除二人的婚姻关系,判决书即日生效。
在走出法庭的一瞬间,俞舟再次成为单身贵族。
方洋站在俞舟的身边,后面气急败坏的沈涵早已经被保安带走,方洋看着俞舟那飘渺莫测的神情,张嘴想说什么,不过眼角余光已经扫到了法院旁边那一辆车,魏远城坐在里面,轻轻打了个手势。
俞舟跟魏远城约定,判决书下来就去结婚。
她回头,跟方洋握手:“谢谢,希望再没有用到你的时候。”
方洋知道她要去结婚,可祝福的话说不出口:“我也希望。”
勉强弯唇一笑,俞舟走出法院,驱车离开,目的地则是民政局,魏远城已经在那边等待她了。
那漂亮而低调的加长轿车就这样缓缓地离开……
“我们从知情人士处获悉,俞氏集团董事长俞舟女士离婚案已经尘埃落定。法院判决俞女士与沈先生离婚……”
电视上播放着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报道,主持人有些激动,喋喋不休。
商照川躺在病床上,握着遥控器的手忽然紧了,冷峻的嘴唇一抿,狠狠将遥控器砸到墙上。
他为这女人在大桥上冻了一个晚上,高烧到不省人事,差点进了鬼门关,她还没事儿人一样离婚去了,很快就要结婚了吧?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商照川将输液的针头一拔,也不管冒出来的鲜血,便下床走出去。
张春生提着东西来病房探望,还没推开门就被商照川撞开:“商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去?”
商照川懒得搭理他,穿着病号服,冷笑道:“抢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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