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企业这段时间一直处在阴云笼布下。
即使底下楼层的员工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从顶层的总裁室开始,往下氤氲着不同以往的沉重氛围,不得不让他们屏息纳闷,小心翼翼。
“叩叩叩。”
梁载勋叩响总裁办公室门良久,才听到里头传来严景寰略显低沉的嗓音:
“进来。”
他深呼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尽量放松地汇报起刚刚整理出来的文件内容:“总裁,80的散户手上的股票,目前都被欧西分批收购了。余下的20,也已被……公司几个大股东买下了。很抱歉,我收到消息时,已经迟了一步……”
“嗯,不关你的事。”严景寰挥挥手,短短半个月,毫无预警的,严氏企业就面临了易主的危机。
这就是严景德入狱前,给他留下的最大挑战吗?严景寰冷冷一笑,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梁秘书。”
“是。总裁请吩咐。”
不知为何,梁载勋就是无法把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和他几乎同龄的儿子等同看待。
他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两年前来到严氏企业,并因一次漂亮的合约会签,被严景寰直升为他的秘书。此后两年,他见识了严景寰处理危机的手段、运筹帷幄的能力,远胜年至四十的他。忘了总裁他,其实也不过是个未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硕大的企业,由他一人扛在肩上,实属不易,何况,如今又面临了这么一个内忧外患、几近绝境的危机……
“启动一级应急预案吧。”严景寰拧了拧鼻梁,抬眼对梁载勋说:“帮我召集全体股东。会议时间……就定在下午三点吧。”
“总裁……”梁载勋见他眼圈青黑,知他肯定又是一宿没回家去睡,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不先找……几个大股东私下谈谈吗?”
“谈?”严景寰轻嗤一笑,反问梁载勋:“你认为他们有谈的意向?”
没有。梁载勋心下叹道。倘若真有协商的意向,也不会协助欧西集团,收购余下那些散户手里的严氏股票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严景寰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沉声道:“退一步讲。即使他们不操作那20,凭我们手头现有的49,也起不到力挽狂澜的气势。和欧西一竞高下。”这才是最关键的。
欧西集团,于半年前异军突起于江沪的跨国公司,竟然用卑鄙的手段,偷偷收购去了他大伯、二伯以及绝大部分股东手里的干股,拢集了能与他一较高下的股权。
不仅如此。半个月来,欧西和他竞抢散户手里的股份。可他始终慢人家半拍,截至目前,80散户手里的股票,全都落到了欧西手上。余下的20,是他的大伯、二伯。帮着不明身份的外姓人士,在把爷爷辛辛苦苦创下的严氏企业,拱手让人。
欧西收购了严氏大头的股份这一消息。严氏一方,除了他,也就参与操作的几个股东知道。
对外,因为一年前,严氏企业就有走下坡的趋势。早被股民归为“扶不起的阿斗”,加上近期股市波动正常。没有大涨大落的异况产生,不是时刻关注的人,不会察觉个中变化,这才没让底下员工一夕之间陷入恐慌的局面。
不过,也许是他多想了。即使欧西真收购了严氏,入主严氏,真正失去的,恐怕只是他一人。其他员工,除了换个老板、企业投资风向转变,并不见得会有多大的心理变化。
梁载勋见严景寰说完后,径自陷入了沉思,也就没再多问。
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取出全体股东的名册,准备逐一通知各个股东,让他们于下午三点准时到顶楼的大会议室参加这次至关重要的股东大会。
“叩叩叩。”
敞开的秘书室门被敲响,一对亮眼的年轻男女站在门口。
“请问,严景寰在吗?”清冷的女声礼貌地问。
“在。”一听是来找总裁的,梁载勋赶紧起身,来到两人跟前,颔首致意后,问:“请问两位,和总裁有约吗?”
凤七摇头回答了梁载勋的问题,直截了当地表明身份:“他若是在的话,麻烦您知会他一声,我是他妹妹。”
妹妹?梁载勋愣了愣,定睛一看,可不是吗?眼前的女子虽然身高略有抽长,头发也长至了腰背,可不施脂粉的清丽脸庞,让他忆起大半年前提着行李箱来找总裁的他的妹妹。
梁载勋迅速低头,表达了自己没认出她来的歉意,然后迅速回到位子前,按下总裁室的内线:“总裁,景媏小姐来了。”
“媏媏?”严景寰一阵诧异后,猛地搁下话筒,几乎是跳地从位子上起身,冲出了总裁室的门,“媏媏?真是你,你怎么……”
先是被突然前来的妹妹震惊,继而是一旁的范姜洄,“范姜……你怎么也跟着来了?不待在玛卡岛陪媏媏休息,干嘛跑这里来吹冷风?”
凤七和范姜洄交换了个眼神。
“大哥,公司究竟出什么事了?”凤七转头迎上严景寰略显焦虑的眼神,柔声问。
不是兄妹久违后的寒暄,也不是猜测性的疑问,而是,肯定的问询。言外之意:她已经知道严氏企业出事了,只是不知具体情状而已。
“哪里有出什么事。”严景寰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朝自己秘书使了个眼色,意即让他别说漏嘴。
“别瞒我了。”凤七岂会错漏他的小动作,索性一语点破,省得他还想东隐西瞒:“一个半年前才在江沪落户的跨国公司,仅用半个月就笼络了严氏大大小小的股东,掌控了几乎和你持平的干股。我可有说错?”
听她说完,梁载勋满脸讶然。
这个消息,可说是全面封锁着的。那些大股东不会傻乎乎地往外泄,因为,欧西还没有真正入主严氏,他们也还没拿到欧西允诺的好处。而外头,没有资深股民的关注,严氏这样的变动,在千千万万个上市公司中,犹如沧海一粟,这从履期来的商事周刊就可看出,没人关注严氏的动向。既如此,景媏小姐,一个从不曾插手公司事务的据说还在京都读高中的小女生,又如何得知?
而恰是他惊讶的表情,出卖了严景寰想极力隐瞒妹妹的态势。
暗叹了一声,瞪了梁载勋一眼,严景寰把凤七两人带入了办公室。
“梁秘书!”
“是。”梁载勋暗吐了吐舌,忙立正听训。
“送两杯咖啡进来。”
“是。”一听是泡咖啡,梁载勋不禁暗笑自己的反应,轻快地应下后,去茶水间给客人煮上好的手磨咖啡了。
事实上,这活儿他平常干的并不多,只不过,这半个月以来,为了避免消息的走漏,也为了防人耳目,严景寰把其他两名秘书派到了楼下,分管行政和财务部的秘书室。
这么一来,总裁办公室的秘书室,就全由他一人负责了。
大到攸关公司存亡的文件合约,小到泡茶煮咖啡的招待工作,也都由他这个老男人来完成。
梁载勋倚在茶水间的窗前,等咖啡煮开的同时,微弯着唇角欣赏江沪临近深秋的正午。觉得偶尔做做茶水小妹也挺惬意的,至少,无需像办公室里头那个年纪轻轻却肩负着家族企业生死存亡命运的男人,再比较家里那个小上没几岁的不孝子,转向总裁办公室的视线里,多了一抹夹带着心疼的忧思:他,可能撑过这一次危机?
……
此刻,总裁办公室内,三人围着高贵雅致的真皮沙发坐下。
“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严景寰深呼了一口气,率先打破室内的静默。
好吧,比谁有耐力,他从来就没赢过妹妹。
与其这么干耗着,不如摊开来说清楚。何况,她知道的已经不少了不是吗?
严景寰看了眼腕表,心想要不要把股东大会推迟到明天。
“大哥还有事?”凤七从他的举动里,猜测道。
严景寰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本来打算三点钟召开股东大会的……媏媏,你既然知道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我可能……真的要辜负爷爷和爸的期望,成为严氏企业的终结者了……”
“大哥眼下的处境,即使爷爷和爸还在世,也未必能安然度过。”凤七暗叹了一声,挪到严景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何况,大势未定,不见得真不能逆转。”
“我也希望能逆转,可事实……”严景寰抹了把脸,连日来的不眠不休,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难看得吓人。
“事实也不见得就是最后的结局。”凤七朝他安抚一笑,手指抚上他的颈部,“这事,就交给我和范姜吧,大哥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等你醒来,就能迎来柳暗花明也说不定。反正,目前的状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随着她落下的话音,严景寰身子一歪,陷入了沉睡。
“你呀!”范姜洄点点她的鼻尖,轻笑道:“这招可千万别用在我身上。”
“那就对自己好点,别逼我用这种手段。”凤七斜睨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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