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的心突的一跳,耳边响过裴琇说过的一句诗。
一杯黄喉酒,快活似神仙。
当时太后听了这句诗之后,脸色大变,恨不得用眼神杀了裴琇,黄喉酒到底是什么东西?
凤瑾询问的目光看向坐在一边的张太医,张太医起身为凤瑾释疑,“黄喉酒是一种果酒,酸甜可口,并没有什么酒味,孕妇也可以饮用。”
凤瑾本不想喝,但看着凤炎稚嫩明亮的眼睛,终究不忍心拒绝,微微笑道,“呈上来吧。”
凤瑾还是挺喜欢凤炎的,这个孩子聪慧过人,知进退,懂礼,若她没有皇儿,她也会让人精心教导凤炎,让他成为一代明君。
只是,她有了皇儿,终究只能委屈凤炎了。
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中山王府和钟漠都没有反应,澜夫人带着凤炎来宫里请过几次安,依然是温婉如水的模样,与往日并无不同,言辞神色之间也没有什么不满。
这让凤瑾心中生疑的同时,又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凤炎恭敬有礼的呈上黄喉酒,又斯斯文文的退了下去。
晶莹剔透的酒液,呈现的是浅红色,漂亮动人,凤瑾不由得笑道,“这黄喉酒明明是红色,居然叫这个名。”
澜夫人温婉笑道,“黄喉酒只是一种统称,其实,用的什么样的果子,就会呈现什么样的颜色,妾身的这一坛子黄喉酒,是妾身自己酿的,用的是五月里的杨梅,加了一点点红杏,因此是浅红色的。”
凤瑾未怀孕前,最喜欢喝的是梨花白和桃花酿,对于果酒,她是不爱的。
怀孕之后,她就滴酒不沾了。
凤瑾端起酒杯闻了闻,除了杨梅和红杏的酸甜清香,并未有不妥之处,凤瑾浅浅啜了一口,只觉得酸甜可口,颇为开胃,便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
见凤瑾喜欢,澜夫人干脆把一小坛子黄喉酒呈了上来,凤瑾一连喝了几杯,脸色微微泛红,澜夫人见了,笑道,“陛下,虽然黄喉酒没什么酒味,但终究是有一丁点的,陛下喝得太急,怕是会胸闷气短,妾身陪陛下出去散一散吧。”
凤瑾眸光一闪,深深的看了澜夫人一眼,澜夫人白净秀丽的脸上,满是温柔得体的笑容,恭顺之中又不显得卑微。
“既如此,就有劳澜夫人了。”
澜夫人与绿衣一左一右扶着凤瑾出了门去,在夜色下溜达了几步之后,澜夫人对着绿衣盈盈笑道,“炎儿还小,我有些不放心,烦请绿衣姑娘去帮我瞧一瞧。”
绿衣询问的眼神看向凤瑾,凤瑾略一点头,“去吧。”
待绿衣退下后,凤瑾扶着澜夫人的手进了一间屋子。
刚一坐下,凤瑾便抬了抬眼皮,“有话就说,别跟朕玩这些招儿。”
澜夫人咬了咬唇,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凤瑾面前,“陛下开恩,还请您饶了炎儿一命,炎儿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也没想过当什么太子,当什么皇帝,只要陛下开恩,妾身一定好好管教炎儿,不让他有非分之想。”
凤瑾脸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朕什么时候说过要他的命了?”
澜夫人一怔,喃喃道,“陛下不要炎儿的命?陛下不是即将有皇子了吗?”
“朕是有了皇儿,但朕也没想过要炎儿的命,皇儿将来做皇帝,治理大周也需要亲兄弟的帮扶,朕本就难以生育,怀上皇儿已经是上天恩赐,朕没有可能再给皇儿生一个弟弟妹妹,炎儿是个好孩子,朕希望皇儿出生后,他能和皇儿一同长大,让皇儿也能有兄弟感情。朕还希望,等皇儿登基后,炎儿能帮着皇儿治理天下。”
澜夫人愣住了,好一会才喃喃道,“可,可是……”
凤瑾心中一动,“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
澜夫人脸上的神情很古怪,她咬着唇瓣,久久没有说话。
凤瑾锐利深沉的眼,直勾勾盯着她,盯得澜夫人神色躲闪,不敢直视凤瑾的脸,凤瑾冷冷一笑,“你不说,朕也能猜到是谁。中山王还是钟漠?”
澜夫人咬了咬唇,很小声的说道,“是公公,公公写信给夫君,说陛下曾打算立炎儿为太子,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一定会铲除所有威胁到龙椅的人,炎儿会首当其冲。还有……”
澜夫人欲言又止,凤瑾眸光微微一闪,“还有什么?说吧!”
澜夫人神色犹豫得很,小心翼翼的看了凤瑾一眼,说道,“还有,公公说,王全谋逆案,其实与江东王并无太大关联,是先帝爷留下个小皇子,被陛下发现了,陛下才铲除了王全和小皇子,所以,公公跟夫君说,同样的,陛下也会铲除炎儿,因为炎儿会威胁到皇位。”
凤瑾眸光一敛,“王全一事,中山王从哪听来的谣言?”
澜夫人摇了摇头,“公公没有说。”
凤瑾一双墨黑的长眉拧成了川字,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么几个,裴琇,王全,太后。
太后被软禁,王全已经死了,难道是裴琇?难道裴琇不死心,又找上了中山王?
如果真是他,那这个人简直烦人!
看见凤瑾的神色,澜夫人打了个冷颤,看来公公信里说的是真的,女皇当真杀了先帝留下的小皇子,那炎儿岂不是也很危险?
澜夫人后悔得很,她真不该来求女皇开恩,这下子彻底暴露了,女皇怕是一个都不会放过了。
“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凤瑾皱眉看着澜夫人苍白如纸的脸,“难不成你真以为朕真的会对炎儿下手?”
澜夫人说不出话来,凤瑾冷眼盯着她,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心中一动,“中山王既然觉得朕会铲除凤炎,那一定会反击,他是不是要你对朕做什么?”
澜夫人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烂泥一堆,凤瑾脸色立即变了,“那杯酒……”
她说着就要出去找张太医,澜夫人扑过去,跪在凤瑾面前,急促的说道,“陛下放心,酒没有问题。”
凤瑾松了口气,居高临下看着澜夫人,冷冷道,“朕给你最后的机会,凤炎是做尊贵无比的亲王,还是沦为阶下囚,被一杯鸩酒悄无声息的毒死,就看你这个母亲怎么做了。”
澜夫人脸色苍白,她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鬓发,轻声开口,“公公在信中,要妾身时不时的带炎儿进宫,让炎儿亲近陛下,陛下必然不会防范一个孩子。”
“他想让炎儿对付朕?”
“公公让人送来一包药粉,是慢性毒物,无色无味,洒在衣服上,日积月累的吸入,没有解药的话,必会一点点衰弱下去,不出一年半载,必然油尽灯枯而亡,连太医都查不出来。”
凤瑾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声音发抖,“那朕腹中的胎儿呢?”
澜夫人不敢去看凤瑾,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会无声无息的胎死腹中……”
“中山王简直恶毒无耻!”
凤瑾气得浑身发抖,重重一拍边上的桌子,厚实的梨花木桌子一声闷响,碎成了一堆木头,看得澜夫人不由得抖了抖,暗自庆幸女皇那一掌没有拍在她或者炎儿身上。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澜夫人,凤瑾突然想到一事,脸色顿时变了,冷冷道,“最近你时常带炎儿来宫中,朕还抱了他几回……”
澜夫人听出女皇声音里的冰冷杀气,吓得一哆嗦,飞快的说道,“陛下放心,妾身什么也没做,妾身不敢,炎儿身上什么也没有。”
凤瑾阴沉铁青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否则,你和凤炎就要到地底下做母子俩了!不过……”
凤瑾话锋一转,“朕可不相信你不敢,到底什么原因,让你最终没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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