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凤瑾才收回目光,走到他面前,亲自扶起他,“文卿是君子,朕信你!”
当凤瑾说起今晚发生的事,问起沈文卿该怎么处理时,沈文卿瞪大了眼,“裴瑜被吓傻了?”
凤瑾点了点头,沈文卿并没有追问裴瑜怎么吓傻的,陛下不说明,自有她的道理,皱眉说道,“裴相掌控大权多年,事事顺利,可今晚上一下就吃了两个大亏,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凤瑾没有言语,沈文卿脸色有些尴尬,女皇当然知道裴相不会善罢甘休,否则也不会问他怎么办了。
他想了想,说道,“不如来一招祸水东引?让裴相无瑕顾及此事,只要能拖上一段时间,等到陛下手中有了人手和势力,就算和裴相硬扛也不怕了。”
凤瑾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神情,“说!”
见凤瑾同意,沈文卿暗中松了口气,他走到边上,迅速拿笔写了六个词语。
兵部,吏部,刑部,户部,工部,礼部。
“陛下,六部之中,裴相真正掌控的是兵部,吏部和工部。剩下的,刑部最是中立,谁也不靠,礼部是老油条,最没有立场,两边抹油,户部表面和裴琇有说有笑,实则暗中斗了很多年,不如先把户部争取过来?”
凤瑾挑了挑眉,“户部尚书齐大人已经是朕的人了!”
沈文卿先是一怔,随即就懂了,齐大人号称老狐狸,和裴琇斗了这么多年,不靠向女皇就要被裴琇吞掉了。
既然户部已经到手,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文卿想了想,在吏部上画了个圈,“那就先拿吏部开刀!反正陛下最初的打算,也是想先拿掉吏部!”
凤瑾眸光微微一闪,“你怎么知道的?”
“那张唐清河的画像,以及陛下当着群臣的面,夸赞唐大人养了个好儿子,陛下早就在裴相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以及故意挑起唐家的野心。”
凤瑾意味深长的瞥了沈文卿一眼,“文卿你的确聪慧过人,只希望你一直忠于朕,太过聪慧的人,朕要是得不到,就会毁掉!”
沈文卿心神一凛,噗通一声跪地,“文卿对陛下绝无二心!”
“起来吧,不用动不动就跪来跪去。”
凤瑾略作敲打,继续说起吏部的事,“说下去吧!”
“听说唐尚书最得意的大儿子唐清河,自从见过陛下一面之后,便对陛下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沈文卿意有所指的说道,凤瑾勾唇一笑,“你从哪听说的?”
“花楼!”
“哦?”
凤瑾饶有兴致的拉长了声音,沈文卿微微一笑,“江南除了文人多,美人更多,这京城里花楼里的姑娘们,各大官员养的小妾,外室,绝大部分来自江南。”
凤瑾似笑非笑的看了沈文卿一眼,“恐怕这些水灵灵的江南美人,背后都有组织吧?”
“陛下英明,所有送往京城的美人,看似随意挑中的,其实都是以沈家为主的江南士族刻意安排的。”
沈文卿说着,有些得意的看了凤瑾一眼,却见她眉心微微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只一瞬,那双长眉便舒展开来,凤瑾微微一笑,“继续说!”
“唐清河号称京城四大才子之一,很喜欢逛花楼,最喜爱的是嫣红楼的花魁嫣红姑娘,他已经不只一次当着嫣红姑娘的面说陛下容貌倾国倾城,嫣红姑娘不及陛下十分之一。”
“那嫣红姑娘说了什么?”
沈文卿深深的看了凤瑾一眼,“陛下想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凤瑾勾了勾唇,“那就让她说----”
她附在沈文卿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沈文卿双眼一亮,“陛下英明。”
“记得和齐大人透个气。”
沈文卿点了点头,“文卿知道。”
“退下吧。”
“文卿告退。”
沈文卿弓着腰退下,临出门前,不知为何回头望向女皇,却冷不丁撞见无名冷冰冰的脸,一双眼睛利刃似的盯着他,冒着狠光,就好像护食的凶狠的狼。
沈文卿皱了皱眉,下一瞬,他听见女皇在叫无名的名字,无名脸上的冰冷狠绝瞬间褪去,化为温柔,那双眼睛里的冷光,也刹那间变得深情。
再凶狠的狼,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也变得温柔多情,心慈手软。
沈文卿暗中警戒自己,绝对不能爱上任何人。
夜色深沉,整个帝都除了花楼街灯火通明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在一片黑暗之中,相府的一个院子一直亮如白昼,显得特别显目。
“何太医,瑜弟到底什么问题?”
裴琇皱眉问道,何太医满脸不解,“这,老臣也不知道五公子为何变成这样,除了脖子上的那个小口子,其他地方也没有受伤,脑子也没有受过重击,不应该啊!”
冷不丁撞见裴琇阴鸷的眼神,何太医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五公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吓傻了!”
“什么样的惊吓能吓成这样?何太医,你医术不精就直说,何必拿我家瑜儿的病情乱说?”
裴琇的母亲裴夫人眼泪汪汪的质问道,何太医被人质疑医术,立马不乐意了,“裴夫人,就算你让太医院的院首张太医来,也是这样的结果!五公子要不是吓傻了,身上又没伤,难道是中邪了不成!”
裴夫人还想说什么,裴琇冷冷的开口,“送夫人回房!”
裴夫人尽管万般不情愿,但看见裴琇冒着寒气的脸,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扶着丫鬟的手离开。
遣退所有人后,屋子里只有裴琇,裴忠,以及呵呵傻笑的裴瑜。
“裴忠,你之前说大相国寺的天和禅师即将云游归来?”
“是的,就这几日。”
裴忠看了裴琇一眼,“相爷不相信五公子是吓傻的?”
裴琇冷哼一声,“陛下拿我当傻子哄,说什么让无名亮一下剑,瑜弟就吓傻了。瑜弟虽然胡闹,自幼娇宠,但胆子一向比较大,不然也不会偷偷溜进宫去,怎么可能这样就吓傻了?宫里一定发生了本相不知道的事情!”
“那相爷想让天和禅师做什么?”
“本相也不知道,请他来给瑜弟看看吧,本相总觉得这件事情冒着蹊跷,宫中有人听见瑜弟溜进陛下的寝宫之后,突然喊了声‘鬼啊,有鬼!’,陛下的寝宫里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
裴琇顿了顿,“还有本相最近越来越觉得身上不对劲了,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出现,好像有人在操控着本相。”
裴忠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相爷最近的确有些怪异,行事作风和往常有所不同,就拿之前抓到的刺客来说吧,以相爷以前的行事手段,立即杀了,绝不会心慈手软,可……”
“可本相居然只是关押她!”
“老奴原本还以为相爷是看她生得貌美,想要把她收入后院,可后来看又不像。”
裴琇长眉拧紧,“对了,关了这么多天,有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吗?”
“什么也没问出来,看她的打扮不像达官贵人和皇族养的死士,倒像是江湖杀手。”
“江湖?本相和江湖门派向来无冤无仇,居然连他们也要杀本相?”
裴忠想了想,“听说有个组织叫死门,专门干些拿钱杀人的勾当,大概是有人花钱买相爷的命吧?该不会是宫里那位想要相爷的命吧?”
裴琇摇了摇头,“她要是个聪明人的话,现在不会杀本相,本相一死,朝堂就乱了,天下也乱了,她要不是个聪明人的话,也想不到刺杀本相,所以,不会是她。”
“毕竟相爷养了她这么些年,想来她也不会那么狠心想要相爷的命。”
裴忠低声说道,裴琇皱了皱眉没有接话,说起了别的,“也不知天和禅师能做什么。”
“据说天和禅师能通鬼神,看透前世今生!”
“鬼神?”
裴琇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若真有鬼的话,这些年死在本相手里的人,早就来找本相冤魂索命了!”
“相爷这几日还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吗?”
裴琇摇了摇头,“说来也怪,自从那天梦到新内容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了,也许只是巧合吧。”
他笑了笑,把这事抛开,并没有当真。
谁知,当夜回房休息后,他便做起了同样的梦。
依然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
裴琇看见自己跪在地上,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云朵飘在四周,那个威严凛然,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台阶的尽头传来,“你真的想好了?当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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