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刘部的人又在城里闹了,这次是真的太过分了!”
“大人,刘良佐的亲兵都上街了,咱们管不管啊!”
“管?怎么管,那些兵跟你讲理?”
“就是,杭州那皇帝算个屁,什么都管不住,这些兵哪里有官兵的样子!!”
广德州城的内三街州治内,看着不断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的衙役,知州左光先感觉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自己不是替朝廷为官,怎么莫名其妙就成助纣为虐的反贼了。
历史上有两个左光先,你没有听错,这两个人虽然名字一样,如今却一文一武,性格迥异,基本没有任何类似的地方。
作为军将的左光先,如今已经投了李自成,是大顺旗下一员总兵,这位却因为种种因缘巧合被调到广德任知州,到周经武和官军打到城下这会,到任才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广德知州左光先是东林已故大佬左光斗的弟弟,其实他也很无奈。
原本左光先在福建建宁任县令,那个地方官军疲弱,独以郑氏强横,能混个政绩上佳的考核,其实考验的已经不仅仅是政绩能力,各方面社交能力同样不能弱了。
比如左光先就很会做人,在建宁做知县的时候他不仅和当地驻守官军千总、卫所军将处的不错,就连郑家底下一些小掌柜东家和本地豪绅也对他常有关照。
所以当时建宁起码明面上看来还是一派祥和,基本没什么大事小情。
旁人不知道,官场上的人却非常明白,左光先那个位置从前基本没有能升任出去的,都是干了不久便辞官、贬黜的,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来也是令人无奈,左光先好不容易得到升迁的机会,本想着干一番大事,没想到上任没多久,杭州的潞王就自立称帝了。
杭州前头可就是自己这广德州,几乎在朱常淓自立的头一天广德州治就收到了建武朝廷所谓首辅大人的公文,主要意思就是说朱常淓如何如何正统,让他们归顺云云。
左光先当时才到任半个月不到,一没人脉,二又和本地势力不熟,这种事儿其实也根本轮不到他说话,完全就是本地的官军说了算。
其实当时广德周围不少县地已经归附了杭州小朝廷,驻守广德的游击尚且忠于北京朝廷,当时就撕了公文,并且派人去南直隶打小报告。
当然,那游击和全家已经被后赶来的刘良佐破城尽杀。
左光先当初不能说话,刘良佐入了城甚至比那游击还要蛮横,他更加没有话语权,每日做的不过就是盖盖印点点头,和傀儡也没甚么区别。
乱兵的可怕左光先就算没见过,也听多了。
福建虽然还算升平,但他听到乱兵成贼之后杀人放火,抢夺财物,干下种种没有人性的事情却也不少,而且就算事后抚定,州城内外也定是损失惨重。
更要担心的是刘良佐的乱兵在城内到处打砸抢,会不会冲进他的州衙来。
若是冲将进来,他肯定不会安甚么好心,到时候不但自己的性命,就连近期搬入州治的家人怕也不会幸免于难。
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可以想象那种后果,两个皇帝那边都说不过去,官位难办还是后话,就是头上这颗脑袋保得住保不住都是个问题。
前来报告乱象的衙役越多,左光先越觉得担惊受怕,心急如焚地在大堂内乱转,一句管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点想念原来那个小小的建宁城了。
那个地方虽然暗中说道不少,但最起码有郑氏的庇佑,寻常乱兵小毛贼根本不敢来作孽,起码性命无虞,从前一直在江南偏安的左光先,根本没想到中原此时竟然乱成了这个样子。
他身旁的一干吏员们也是胆战心惊地陪在他的身旁,好在此时广德州民壮官匆匆赶来,左光先看到他这才想起来还有民壮这回事,赶紧连声的叫他调集民壮前来州衙护卫。
至于出外平乱,他是没这个能力和念想了。
看到不断进入州衙的民壮,左光先这才“吁”地送了口气,毕竟还是人多安全点,民壮虽然没甚么战斗力,但好歹都是本地人,关键时刻也能顶两把刷子。
同州衙内的一应官员一样,刚刚调来的民壮也都是心惊胆战,都在等左光先这位知州大人拿个主意出来。
左光先才坐下不久,忽地感觉脚下有些晃动,转头道:“这花马刘进城还带着炮不成?”
其余人都不敢多说,只有民壮官撇撇嘴说道:“这个下官也没注意啊!当时刘部进城,大家都是害怕,城里关紧门窗,谁敢出去多看一眼。”
“嗯,也是。”
左光先点点头,觉得这回答并无不妥,毕竟刘良佐那凶名可不是盖的。
其实不少官员和州衙之内的人都有些庆幸,庆幸这位知州大人脑袋没有发热,让他们领那些民壮出去安抚平乱找死。
其实这位民壮官领着民壮到州衙来时,街上己经到处都是乱兵,况且他也知道自己手下那些民壮,可没有上街与乱兵作战的勇气。
现在广德州城内的民壮们同样是良莠不齐,鲜少再有最开始那种耕田犁地的老实人,同样是以混不下去的地痞流氓居多,真要打起来还指不定是从贼还是保卫州衙。
“大人,街上到处是乱兵,咱们要不要”说着,民壮官用手指微微指了指院子里的桌椅等物件。
左光先一拍额头,心道自己真是慌了神什么都忘了,连声道:“对对对,快把门堵上,千万不能叫乱贼进来。”
几个衙役也知道堵门的重要性,赶紧上前几步检查大门。
打前的那个衙役手刚碰到门边,却是眼神一紧,来不及躲闪,忽然从门的另外那头传来一股大力,却是大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一脚踹开,那衙役也摔倒在猝不及防的后头几人身上。
刘良佐瞪着浑圆大眼走进门,身后跟着一批面色凶戾的军兵,看着眼前的民壮、差役和官员们,自顾自走到大堂最中央,笑呵呵道:
“知州大人,不欢迎本将还是怎么的?这么急着堵门。”
那受伤的衙役不敢多说,只是在其余几人的帮扶下低眉顺眼的站到后面,感受到身上的痛楚,也只得咬着牙硬挺,不敢吭声。
左光先自然注意到那衙役的情况,也不好为了个小人物触怒了刘良佐,只好故作镇静走回到首位上坐下,淡淡说道:
“广昌伯不在城内平乱,来本官这州治却是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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