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快!”妲己彻底的清醒了,刚喊了一声,只见巧儿已夺门而入,妲己胡乱的抓过衣衫,也不理是否齐整,稍稍拾掇,便匆匆往西宫而去。
“喜媚姐姐。”一出东配殿,主仆俩便遇上正要赶往西宫的胡喜媚和风儿,看来这消息怕是已在宫里传开了。
“黄娘娘可是大不好了?”胡喜媚显然是被这消息吓到了。
是啊,不过十几日,一个好端端的人转眼却要撒手人寰,若不是妲己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只怕也会无法相信。
“听说武成王也入宫了,只怕……是的。”妲己扶住脚下有些虚无的胡喜媚,一同往西宫去了,越靠近西宫,妲己的心越是不安起来。
才入西宫寝殿,妲己一行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该到的人都到了,也包括正对着王后怒目而视的武成王,而帝辛与姜王后,一个烦躁的来回踱着步,一个满脸冤屈的挺直了脊背跪在殿中。
行过礼后,妲己便牵着一脸不知所以然的胡喜媚退到了一旁,眉头却是紧皱,这样的时刻,说什么也只怕是枉然。
殿中一时静的可怕,妲己抬眸往寝宫内室看了一眼,帐幔低垂,隐约有人影晃动。
“大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您……”
“不要说话,孤总算看到了你的真面目,孤现在不想听你的任何辩解,你只需记住,若是黄贵妃殁了,孤也定不会饶了你就是。”帝辛打断姜王后的申辩,没好声气的撂下这么一句,恰巧太医从内室出来禀报,帝辛怒哼了一声,大步入了内室。
不多时,寝宫内室隐约传来一阵宫人们的哭声,妲己连退两步,眼前似起了一团黑雾般晕眩,紧握着胡喜媚的手也是渗出了冷汗,她知道西宫黄娘娘已经薨了,只恨自己,终究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
妲己看了一眼已经闭目不语,瑟瑟发抖的武成王和瘫软在地的王后,忽然有些可怜她,虽说她也并非善人,可若她真的出事了,那两位王子只怕更无法自处了。
‘对不起王后娘娘,为了对黄贵妃的承诺,我不能跟大王说实话了’,妲己怔怔的看着王后的背影,心中挣扎着下了决定。
“不,不,不会的,她不会死的,她若死了,谁来证明本宫的清白。”王后突然似疯魔般从地上爬起来,先是胡乱在抓着殿内的几个宫人胡言了几句,便一扭头要往内室冲去,幸得启尚眼疾手快,让几个侍卫给拦下了。
胡喜媚被王后的举止吓着,不觉连退几步,倚着门差点哭出来,这宫中真是要翻天了。
黄贵妃最终还是没能挨过,薨逝在西宫寝殿中,当太医颤颤巍巍的宣布了黄贵妃已然仙去后,一时间,宫中哭声震天。
半晌,帝辛才步伐不稳的从内室里出来,稍稍平复了心情后,瞪着充满水氲的双眼决绝的命令侍卫即刻将王后姜氏打入冷宫,并一口气陈诉了王后的三大罪状,对此,王后百口莫辩,却是死不承认黄贵妃的死是自己暗中操作的,可帝辛心意已决,只怕认不认,也只能认了。
妲己没料到帝辛会这么快处置掉王后,如此突然,难道是怕自己后悔或是东伯侯的势力介入,妲己眼看着王后神思迷钝的被侍卫驾着,哭天喊地的从自己眼前拖出去,那副模样,与往昔母仪天下的王后恍然不是同一个人。
妲己退在角落,如鲠在喉,妲己感受着身旁胡喜媚的震惊和疑惑,而自己呢?此刻却唯有沉默。
眼看王后被拖出去后,帝辛才收起了浑身的戾气,脚下一虚,跌坐在梨花榻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仿佛在压制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如此失态,让人心疼。
黄贵妃殇逝,帝辛下令要亲自为黄贵妃发丧,并即日起黜朝三日,举国哀悼,黄贵妃也许不会想到,生前备受冷落的自己,死后却能有如此荣耀。
黄贵妃的发丧之期定在七日后举行,一连几日,妲己都到西宫灵堂去悼念,每当和后宫嫔妃跪在灵堂前时,妲己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有满腹的心绪,无处诉说。
贵妃新丧、王后被废,帝辛虽然一直没有昭告天下废后的事,可在这后宫中,俨然已群凤无首,各自乱了阵脚,而妲己作为唯一的娘娘,却心不在揽权,每日只顾低眉暗叹,心境缥缈。
出殡当日,妲己一身素服跟在队伍中,站在后宫嫔妃的首位,与身后的胡喜媚互相搀扶着前行,一路出城,看着漫天的白布扎成的花儿飘然而落,哭声遍地,妲己也止不住的偷潸。
整个出殡的队伍以帝辛为首,一路上,帝辛沉默着骑马走到最前面,眼底晦暗一片,更显肃穆,却哀伤。
令妲己唯一欣慰的是,这后宫中却有不少真心为黄贵妃难过伤怀的宫嫔,那是假哭的情绪比不了的。
妲己正安抚着胡喜媚脆弱的神经,抬眼却见前面的队伍里仿佛现了慌乱。
“启尚大人,怎么回事?”妲己跑开两步,一把拉住正要往队伍后跑去的启尚,急问道:“该不会是大王他……”
“哦,苏娘娘放心,大王无大碍,只是武成王方才突然吐血昏倒了,想必是悲伤太过所致,奴才正要去唤太医来呢,已经将武成王抬到一旁休息去了,还请娘娘宽心。”启尚见妲己一脸担忧,忙劝慰了几句,说明缘由。
‘什么?武成王吐血了!’妲己肩头一震:“武成王重情重义,接二连三的打击也难怪他承受不住,罢了,你快去吧。”妲己推了启尚去找太医来,心中更是着急,本想去看看武成王,却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擅自脱离队伍,否则只会招人诟病。
“这武成王一向以专情念旧所为人称道,只怕这一次……”胡喜媚走过来,挽过妲己的胳膊感同身受的叹了一句,不忍再说,又看了看前行的队伍,示意她跟上,一切皆要看淡才是,切莫伤了自己。
贵妃出殡,礼仪繁杂,从朝露到黄昏,折腾了一天,走了一天的路,再回到东配殿时,妲己浑身上下早没了丝毫的力气。
“小姐,吃过晚膳,我是侍候你休息吧。”巧儿替妲己盛了一碗饭递过去,心疼的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才道:“有一事,前两日就想和小姐说来着,又想着黄贵妃还未出殡,怕您无暇顾及太多。”
“什么事?是关于王后的?”妲己猜测着。
“算是,也算不是,是关于两位王子的,奴才前两日就听胡夫人说起过,两位王子为了求大王放王后出冷宫,到今天为止,已经在太极殿前跪了整整三日了。”
“跪了三日?那大王什么态度?”妲己有些不忍,寻常人跪上三日,也撑不住,别说是娇生惯养的王子。
“大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看来这次真的是无心放王后出来了,”巧儿叹了一声又道:“其实,我并不关心王后,只是方才回宫之时听说东伯侯明日一早就要入宫,想必是为了王后和两位王子而来的,小姐,您看是不是可以去劝劝大王,纵使不成,也做个样子出来给东伯侯看,给百官看,免得不知什么时候,这流言蜚语的又指向了咱们东配殿来。”原来巧儿担心的是妲己的名声,想要她去做个顺水人情,并非是为了王后和两位王子。
“巧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这事我万万不能掺和,”妲己放下筷子,沉思道:“有些事是注定的,虽不知大王心中究竟怎么想的,可我总觉得大王绝不会只是因为黄贵妃的事就对王后如此决绝,二十多年德尔夫妻,若不是一桩桩一件件的累积,是到不了如此程度的厌恶的,只可怜了两位王子,殊不知这样强硬只会更让大王动怒,将之前的心里积压的恩怨全都扯出来。”
“那……咱们就不去了?”巧儿似听出些门道。
“不去了,不管了,明一早,自有东伯侯和大王去博弈,至于我的名声嘛,早就被传坏了,你见我何时在意过?”妲己强笑了一身,又把头埋进了碗里。
用过膳,早早洗漱了,妲己推说二人今日都累了,便打发了巧儿去休息,顺便遣退了殿内值夜的宫人。
自回宫后,一连奔波多日,巧儿也是疲累至极,不多时,外间便传来巧儿匀称熟睡的呼吸声,妲己却悄悄熄了烛火,漫步在屋内,反倒更清醒了的样子。
暖春时节,夜月如华,妲己披着薄衫,趁着殿内无人,巧儿熟睡,踮着脚去了东配殿后的小院。
四下静的很,除了几声虫鸣再无其他,妲己抬眸看了一眼将圆未圆的月亮,心生悲凉,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兴许是地上太凉,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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