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鸢 第2章 觅知音

    三年前

    正月初四，长安城内，一片繁华，熙熙攘攘的街道人马喧啸，商贩们拜完年，早早回来重新拾起店铺，那些卖着年货的店铺更是几天没有打烊。一笔阁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虽已立了春，但依旧是寒风瑟瑟，让人不经打哆嗦。好在天气不错，许是连续下了几天的细雨，好容易雨停了，所以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在家憋了许久的崔子煜在街上闲逛，后面还追着一个小厮。后者不停地催着大公子回去，崔不理睬，令小厮站着不许动，猛一抬头一家不起眼的店面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名曰“书上院”。

    “哟，这位公子，想抄些什么卷的书，看您第一次来，本店的书一律不得外借，那只得麻烦您搁这自行手抄了。如果您出钱的话，小店也提供代抄服务，不过您这种公子哥身娇肉贵还是让小的我……。”这位年长二老板热情的迎上来。见来者二十出头模样，身材消瘦，一席水墨棉衣，似比别人厚重了几分，外又套一同色斗篷。心想到现在街上的那些人，莫说男子，连女子都已卸下斗篷，迎接立春了，心下奇怪，不觉又多看了几眼，借着许久未见到的阳光照着，这张脸被照耀地简直精致的无可挑剔，用眉目如画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可有朱老先生的急雨图？”崔子煜打断道。

    “公子真是笑话，我们这是书坊，哪来的什么鲫鱼，您啊定是走错了，出门右拐往东头一直走就有个杀鱼铺，那里的鱼可新鲜了……。”

    “那你这招牌可写的不对啊。”

    “啊公子你说什么？……”小二愕然道。

    “是何人在质疑我的招牌。”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他的声音格外的好听，不紧不慢的语调就像他的步伐那样。顺着楼梯款款而下，等声音源头的那整个身体露出，崔子煜的眼睛与这个声音的眼睛汇聚到一起，他发现这竟是个极其俊朗的美男子，明眸皓齿又眉清目秀，虽是美男子，却又不是那种阴柔的美，年纪也不过与自己一般大。一身麻布青衣，便再无装饰，单从衣着看，便可看出二人身份之差距。

    “掌柜的，您怎么亲自下来了。”

    “有人砸我招牌，难道我不该亲自下来看看吗？”那美男子虽然是对那小厮说这句话，却在话的最后把头转向了崔子煜。

    崔子煜心领神会，微微一笑“兄台莫怪，愚弟只是觉得，书上二字便为画，看您这招牌不觉心中一动，随心而进，也随口一说而已。”

    “好个随心而进，随口而说。只是我这小小掌柜，怎敢与崔家大公子兄弟相称。这真是折煞在下了。”

    “你我素未谋面，你如何认得我。”

    “公子若不嫌弃，可否楼上小絮片刻。”美男子对着楼梯伸手弯腰示意，见崔点头迈步后，又转头对那小厮说道“王大哥，门把上吧，今天不迎客了。”

    阁楼上，别有一番洞天，只见墙上挂着的画数不胜数，既有名家的大作，也有他从未听说过但是好不逊色名家的无名之作，既有前人顾恺之、展子虔、萧绎的留世之瑰宝，又有现人朱旬，李季的后继之风骚。果真应了那句书上为画，画于书之上。崔子煜的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他站立于一副朝政盛世的画前，画面中，35国使臣着各式民族服装，拱手而立，每位使者的立像后有文字题记，记叙着该国情况及历来交往史实。这是怎么样的一幅盛景啊，崔子煜对着序喃喃念道：“臣以不佞，推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遥集……”

    那美男子看崔子煜出了神，笑道“公子莫不是着了魔了吧。嘀咕着序做什么。”

    “这难道是南朝梁元帝萧绎所绘的《职贡图》。”崔子煜几乎激动的跳起来，惊叫道。双手合十，虔诚地瞻仰着这副旷世之作。

    “公子睿智，正是此图。”那美男子此刻正坐在一旁，瞟了一眼崔子煜所惊之处，答道。然后继续不慌不忙的泡茶。

    “可我记得当年西魏军攻破江陵，梁元帝被杀。在死之前，把宫廷所藏的名画及各种典籍24万卷全部焚毁。这画早应化作青烟了，怎么到了你手中。”

    “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西魏兵士从灰烬中救出了四千轴残卷，其中就包括这《职贡图》。至于这么辗转到我手中的，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缘分吧。就像与公子相识的缘分一样。只是我这那么多名画也有其他不传世的，公子独独注意这幅，莫不是，公子在政治上有所抱负？”

    “兄台说笑了，我一病秧子，能有什么抱负，多活一天就很满足了。对了，兄长是怎么知晓我身份的。”崔子煜面对着男子坐下，笑着问道。

    “公子先莫着急问，先品品这幅朱旬老先生的雪梅图。”美男子的身旁不知何时多这么一副画。

    “朱老先生的雪梅图，寥寥数笔丹青于白宣之上，梅花傲骨，铮铮正气。只可惜。”崔子煜说到这，却停住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幅并不是老先生的真迹，老先生孑然一身就如这梅花一样铮铮正气，他画的是气节。而这幅雪梅图，形上看似无可挑剔，却在韵上差很多，如果说老先生画的是气节，那这幅画画的就只是梅花。”崔子煜说完把目光转到美男子的身上，此时的他正做拍手状。

    “厉害啊，真真是说的极好，实不相瞒，这幅画出自在下之手，在下当年在扬州时曾经有幸见过老先生的真迹，回来凭着记忆作下此画。”

    “你见过朱老先生？”

    “是的，五年前，在扬州。在下不才，却可以过目不忘。公子问我为何知晓你，你可看见旁边的醉烟楼，京城的那些个公子哥，但凡是去过这醉烟楼的我都有印象。但是我没见过你，这是其一。要这么说是不是太牵强。你进来时，我就闻到你身上有股中药味，虽然有香囊盖着，但我自小对着味及其敏感所以察觉。崔府的大公子自幼体弱多病，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算命先生说八岁那年就该命丧的，偏偏被这些个什么药丸救了一命，从此之后啊，这药也就入了肌肤了。这是其二。不去风月场所，身上还一股子药味的还有谁？”

    “得遇高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崔作揖。

    “在下夜既明，与公子有缘，交个朋友吧。”夜还礼。

    “《诗经》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真是好寓意。”崔道。

    “屈公又曰：夜皎皎兮既明。”夜道

    两人相视一笑，攀谈甚久，如遇知己，崔转身告辞，夜送之于门口，作揖告别。望着崔的背影渐渐消失，立马转头对着伙计一脸坏笑道：“王大哥，我深沉不，有内涵不。”，后者白了一眼，不理睬。

    前者不死心继续说道：“哎哎哎，老王，刚刚我们配合的简直是天衣无缝啊，多有内涵！我和你说啊，和这种富贵哥打交道，就得装的深沉，讲的话就得让别人听不懂，那他就会认为你厉害。觉得和你认识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刚刚他叫我高人了耶，堂堂银青光禄大夫的公子叫我高人，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跟你说……哈哈哈。”

    后者又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崔大夫公子的，你留意醉烟楼，这点我很是相信的，可是我在他身上没有闻到半股子药味啊。”

    “我也没有闻到啊，可是我刚刚在楼上睡觉，有个小厮在楼下追着他大喊少爷，您身子弱，快跟我回崔府吧。吵都吵死我了，这么大的声音，也就王大哥您老这耳背听不到了。这满京城可就这一个崔府，而崔府就俩娃，小的才只是龆年之龄，看他这年纪，太老了！八岁要是长这样那也太可怕了。所以你说这身份好不好猜啊。”

    【崔府书房】

    “你出去了”开口者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当朝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崔健。一着深绯之袍，腰别十一銙的草金钩，面露凌云之之气，让其人望而生畏，声音中气如洪钟，却又带着一丝凄楚。

    “是的爹，去找线索了。”崔子煜道。对于这位父亲，他是绝对敬重，也是无条件相信的。

    “找到什么了吗。”

    “目前还没有，只是今日见到一位很奇怪的画院掌柜，都说书为心画，以画鉴人。这位掌柜的画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应是豪爽洒脱的不受拘束之人，而断然不会是那种拘泥小节之人，但他今日与我的言谈似乎有意在刻意装深沉，很不自然，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可疑吗？”崔健眉间一皱，略有深意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家画院掌柜似乎与朱老有过一面之缘，我觉得这是个突破口。”

    “好，先查查他的背景，不要打草惊蛇。”

    “是。煜儿明白”

    “老爷，大少爷，传午膳了。”一位侍女敲着门喊道，他知道没有老爷的允许，书房是不能随便进的。

    “走吧，先去用膳。”

    “父亲，你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好。”崔健前脚刚走，就听见一风声刮过，一位蒙着面的黑衣侍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侍女小厮们只觉刮了风，想来已是正月初四了，别说刮风，就是下着小雪也是正常的。自然无一人察觉的这男子就进了崔子煜的房间。崔体弱怕冷，碳火烧的很旺，发出呲呲的声音，他蹲在碳火前，静静等着这个人的来临。

    “阿影。帮我去查一个人。越快越好。”这位叫阿影的男子领命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如影子般消失在视线中，回归于他来时的那股暗处。崔子煜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盘大局要拉开序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