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傍晚,船便匆忙划回了岸边。
亭中谢府留下的奴仆,连忙过来照应,但这时候路边却又来了一行人。
那主人坐在牛车上,手里还抓着一个酒壶畅饮,饮酒之后又大呼一声,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一个谢府的老仆人见了,却是一惊,连忙与身边的人说道:“是郎主的大兄,娘子的父亲来了。快,快去告诉娘子!”
交待完了,那老仆人连忙到谢奕的身前行礼。
谢奕头一偏,多看了几眼,才伸出手指抖了抖,说道:“原来是汝!尔等为何在此呀?”
老仆人正要回答,但这时候谢道韫已经和柳絮一起,扶着冉操出了船舱。
“嗯?”
谢奕这个老酒鬼吓了一跳,那不是自己女儿吗?怎么,她还扶着一个男子!顿时,谢奕的酒醒了大半,指着谢道韫扶着的冉操问道:“那……那个竖子是谁?”
这就是一个做父亲的心态了,见到自己女儿还未出嫁,便扶着一个陌生男子,心里自然不好受。
老仆连忙答道:“大郎主,那便是刘尹之子刘苏,也是娘子的表兄。”
“他就是刘苏?”谢奕又看了一眼冉操,却看得不是很清楚,更气恼女儿居然完全没发现自己,便跳下牛车,上前来问道:“阿元,你在此地作甚?”
谢道韫闻言浑身一震,本能地将抓着冉操的手松开,然后便来谢奕身前见礼,喊道:“父亲,你何时来的东山,为何事先女儿并不知道?”
“让你知道,你好不让为父看见今日之事吗?”谢奕闻言,一甩衣袖,然后冷哼一声。
谢道韫连忙低头,脸色尴尬。
又看了一眼冉操,谢奕问道:“此子如何了?”
谢道韫答道:“女儿邀表兄前来游湖,顺便请教曲谱之事,三叔父已经同意,但是不曾想表兄体弱,居然染了风寒……”
“小小年纪,这点风寒都受不住?”谢奕摇摇头,对半抱着的应奴说道:“将他送到牛车上来!”
“父亲!”谢道韫喊住谢奕,非常难为情地说道:“表兄他染了风寒,父亲你的牛车上连棚盖都没有,更没有火炉,他如何去得?”
谢奕想想也是,然后看向了谢道韫的牛车,不禁眉头一皱,说道:“岂有此理,莫非你还要与他同车?”
“此事本便是因女儿一手造成……”谢道韫弱弱地答道:“女儿自当为表兄照应!”
“不行!”谢奕立马反对。
“如何不行?”
谢道韫争辩道:“父亲,事急从权,表兄所患之病乃是风寒,若是再由他受冷,岂不是要了他性命?那女儿便罪过大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令昔日王中书令引为毕生憾事,今又有幼度自责诱发三兄之病至其亡故,难道父亲你还想让女儿也造成这样的过失,然后一辈子都内疚?”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奕倒是不好再反对了。
要是真闹出人命,把这根刘家的独苗给葬送了,那他谢奕也不好意思去东山见弟妹刘氏。
只好摇摇头,让应奴把冉操放到谢道韫的牛车上,但嘴里却喊着‘不成体统’,一边又抓着酒壶喝上几口,吩咐大家往庄园进发。
到了谢氏庄园,脾气不太好的谢奕一进门便高喊谢安的名字,直接来到谢安接待客人的地方,也不管客人还在,就质问道:“汝为何让阿元与那刘苏一起到山下去泛舟游湖,而且还是孤男寡女?哼,这成何体统!”
谢安听了,连忙圆说:“兄长,虽然此事确实是弟做主答应不假,可还有幼度与二人同行为伴,如何成了阿元侄女与刘苏独处?还请兄长不要见怪!”
说罢,谢安连忙向这个脾气暴躁的哥哥使眼色。
谢奕这才发现,原来谢安正在招待客人。
能让谢安亲自招待的,不是当世名士,定然就是高门士族中人。
谢奕定神一看,发现了王凝之兄弟二人。
王凝之的脸色不太好,见到谢奕朝自己看来,他连忙起身行礼,说道:“琅琊王氏子弟王凝之携弟,拜见豫州刺史!”
谢奕点点头,还礼道:“原来是右将军家门两位贵子来了,失敬,请坐!”
王凝之称是落座,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那道倩影。
刘氏已经问讯赶来,她来到冉操面前关切地问道:“这……这孩儿又怎么了?”
谢道韫有些委屈,因为父亲刚才居然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说她和男子独处,这是坏了名声。再加上冉操患病,她又以为是自己害的,所以见到平时如慈母般的刘氏,便哭了起来:“三叔母,都是侄女的错。”
冉操这个时候缓过来了一些,正好听到谢道韫的话,就连忙帮她解释:“不怪阿元表妹,是我昨夜难以入睡,便独自到院中走了走,那时候便染上风寒的。”
谢道韫听了,立马回忆起来昨夜的情景,不禁脱口而出:“原来昨夜你补那雪人,便染上了风寒?那你为何……为何还要前往游湖。”
冉操笑道:“若不然,岂不是让阿元表妹失望了?咳……姑母,侄儿想回房了。”
刘氏便让应奴扶着冉操回房,又埋怨地看了谢道韫一眼,说道:“你随我来!”
谢道韫留在这里正尴尬,而且她知道刘氏不会真的怪她,反而是为了保护她才让她去的,便跟在了刘氏的身后,一起往冉操的房中来了。
仆人早叫了医者,这时候冉操一回来,医者便来为他诊治,果然是风寒,但医者说:“刘郎君的身体自打天气入冬之后,便越来越难以调理,小人已经极力相助,但奈何能力有限,根本不能帮上什么大忙。想要治好刘郎君,恐怕天下也只有稚川先生了!”
稚川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葛洪,自号抱朴子,三国方士葛玄之侄孙,世称小仙翁。
想要治好冉操,只有葛洪才行,可葛洪如今却远在千里之外的罗浮山修道,而且葛洪为人清高自傲,等闲人士就是前往求见都不得,就连当朝的五兵尚书、江东名门陆氏家主陆始亲自求见,都被他拒之门外了,又如何能请得他来为冉操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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